一
“他们刚刚通知,我7点半就要离开这里,前往机场!”已经走到楼梯口的拉莫尔突然回过头来,十分急切地对斌说,因为他发现斌并没有要跟随自己一同离开的意思。
“我已经知道了。”斌微微一笑,十分平淡地说。可是在那一刻,即使再冷漠的人,也能感受到拉莫尔的焦虑与不安。
事实上,拉莫尔那深情的眼神一再出现在她的脑海里。
“你是一个好人,我会非常非常想念你。”这是拉莫尔曾经说过的最亲密的话语。
拉莫尔的中文名字叫马奇,是温斯维特给他取的,当他们第一次在北京相遇并相爱之后。
温斯维特是一个中国女人,中文名字叫斌。人如其名。虽然有着天使般的质洁,却浑如判官一样无情,如冰雪一样冷酷。温斯维特的英文本意是冬日里的天使。然而,这个叫斌的女人并不像其英文名字所显示的那样甜美和浪漫。她是真正的冰雪女王。
夜已经很深了。
冬季的布兰岱结束了没完没了的雨水,让痛苦而孤寂的马奇感受到真正的寒意。
他烦躁地扔掉手头的田野笔记,长久地呆坐在电脑前,两只眼睛直直地盯着邮箱里远在异国他乡的斌的来信,突然感到胸口一阵阵剧烈的疼痛。这般时刻折磨着心灵的痛,让他无论如何都难以将那个“爱”字说出口。
二
总是比时间慢半拍。总是等到鲜花凋零之后才意识到它们曾经绽放过。情感的冷漠和滞后,会带来致命的缺失。
是的,她不相信爱情。如果想让她相信爱情的存在需是一种多么困难的事情。更不要说一见钟情。
也许,被尘封的心已经太久了。也许,早已过了为爱情而疯狂的年龄。为情所伤的岁月毕竟已被无情的时光流水抹平了记忆。
所以,对于温斯维特来说,一见钟情的浪漫只是作家在文学作品里创造的虚幻爱情。尽管拉莫尔一再表明,他是认真的。他甚至直白而庄重地告诉她:一见钟情是存在的。即便是这样,温斯维特依然不肯相信曾经摆在自己面前的这份爱情。她宁愿相信所有的男人都只是善于诱惑女人罢了。最终的结局也都不过像是扔掉一件破旧的衣服一样无情地抛弃她们。
所以,白头偕老也是一个不可企及的神话。至少在温斯维特看来是这样。
但是不管怎么样,有一件事是确定无疑的。即突然有一天,温斯维特居然发现,自己真正爱上了一个男人,而且是在他离开她之后。
这是一件再糟糕不过的事情。
三
风流的达奇斯爱上了美丽的奥吉丽,他宁可希望奥吉丽具有诗意般的虚幻,也不希望她如同自己的誓言一般诚实。因为一个美丽的女人不能同时具备诚实的品质,否则就如同往蜜汁里加白糖一样令人难以置信。
拉莫尔一定没看过莎士比亚《皆大欢喜》这部戏剧。虽然他出生于在一个曾被大英帝国殖民统治数年的非洲国家,并在一个英系文化背景下长大。
恰恰相反,他心目中的斌,不仅美丽、善良,而且具有少有的诚实,以至于这诚实终于像毒箭一样穿透他的心。
“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拉莫尔的心在颤抖,在流血。经过多日的沉默,终于收到了斌的再次来信。他以为她终于回来了。可是没想到的是,她居然给他送来了最恶毒的消息。她背叛了他,没有任何说得过去的理由。
四
“我再也无法忍受了,我们分手吧。”可怜的拉莫尔终于下定了决心。
“真是太好了!”温斯维特用再简单不过的回信宣泄了内心的坦然与安定。这正好印证了她的信念:看吧,真正的爱情是不存在的。尽管,已经为这份虚妄的爱情缠绵了数月,腰带渐宽,几度梦魇。懊悔、自责、内疚、绝望、恐惧,还有刻骨的爱与刻骨的恨,这种种复杂的感情一起折磨着她的心灵……
有一次,病榻上的她居然在大白天看到几个恶鬼抬着一副巨大无比、血淋淋的大刀一步步向她走近。她万分惊恐地瞪大双眼,浑身不停地颤抖。她想抓住什么。可是什么没抓住,她一个人,在病床上,就那么一直颤抖着……
直到终于有一天,上帝无形中让她回到了他们曾经首次相逢的地方。她在那里结束了她的病痛折磨。她的丈夫——名义上的丈夫,在她出院的第一刻对她说:“一了百了。”
是的,上帝也对她说:“从哪里开始,就在哪里结束吧”。
她终于不用再向他解释了。她终于不用再祈求获得他的宽恕和谅解了。她终于不用再为那份可望而不可即的爱情受累了。她终于不用再背负爱情的十字架了。
她终于,可以放下了。
五
“你不过是一直在故意寻找我的缺点罢了!”拉莫尔在信中绝望地说。
“现在你终于满意了吧。从一开始你就打算要以这样的方式伤害我吗?”拉莫尔说。
如果说,和别的男人意外发生性关系纯粹是一种偶然的话,这一次拉莫尔是真的误解了。可是,温斯维特宁愿杀了他,也不希望拉莫尔一再地提起那次不幸的经历。
当时,她绝望悲痛地告诉他这件事,目的不过是想以这种堕落、可耻的事件打击、报复那个声称十分爱她却又让她如此伤心绝望的男人。她清楚地知道,没有哪个男人可以容忍自己心爱的女人跟别的男人发生性关系。不管有什么样理由。她十分清醒地知道这一点。正因为清楚这一点,她选择这种最好的伤害方式。
没想到,这却成了他们真正的噩梦!
看吧,爱你的人,一定伤害你最深。——这一定是个真理。温斯维特对此深信不疑。
……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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