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声音在身后一响起，我就已经识出。

半月前，也是乘这趟火车，也是差不多的时间，我正凭窗出神。

“帅哥——”一只手拍在我的腿上。

因为突然，我着实被吓了一跳，遂本能骂道：“要死呀，滚开！”

及到看过去，发现一双转瞬卑怯的眼。

“对不起。”他低声说完，带着卑微的笑快速“滑”入另一节车厢。

是个残疾的乞丐，二条干瘦而扭曲的腿螃蟹般摊开，整个腰、腚用橡胶皮裹扎，一只手攥着一叠毛票在空中挥舞，另一只手用力撑地，做为他横向滑行的动力！当我看清楚他后，先前的怒火被一种悲悯取而代之……

他乞讨的声音越来越近了，我摸出一元硬币攥于手心。

“这位大姐真是漂亮，我的那位大哥有福气。”他用哗众取宠的语调乞讨道，“出门在外，我祝你平安顺利！”“大叔，大叔，您别不理我呀，您看看我呀，您做大生意，发大财，没得零钱不要紧，有的话给个五毛一块的也让我吃个早饭吧！”

身后的旅客不时发出刺耳的喧笑声——他们把这名乞丐当成了马戏团的小丑！

及到我脚下，四目相对，他却低头慌急向前滑去——他竟然认出了我！

“等等！”我喊他，他听见后更是加快速度地仓皇逃开！

前面车厢又响起他的乞讨声和旅客的笑声，但我心里却感觉到从未有过的一种疼痛。见过太多的乞丐，大多死缠烂打、厚颜无耻且令人生厌，偶遇施舍也不过是他人求其速去的权宜，而非真心怜悯。而他却能将乞讨变成一种诙谐的艺术，妙语珠联，惹人开心一笑，也算是难能可贵了。他“阅人无数”，却能在事隔半月后立即认出我，可见当日我那句无心之语对他的伤害有多深，他悲剧的命运让他承受了多少侮辱与嘲弄，然而他的眼神却依然能带着一种卑弱却又倔强的自尊！

不要伤害他人，即使他卑微如草芥，他的心也会感觉疼痛，而你的心也一样会因之疼痛！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