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绿衣

1、昙花

夜海一般空阔

我的娇颜，即刻就要萎榭了

隐匿在骨骼里的句子

要用武器，用咒语

敲打，一次次重叠

死亡的术语

唤醒，春天

芳草已经绿了

侧身泪水中，从东边升起，西边落下的

是我。永恒的是星，月光

它为后来者

备好了一叠古琴音，一只高脚酒杯

一朵洁白的雪

和埋藏雪中，洁白的烟火

2、失眠

从一滴露水失踪

黑魆魆幕布后

我已经，被一束光吊了起来

栽种体内的经书

与摇曳灯火，重叠

抚摸，左边是清凉之心

右边是妖冶的小花裙

静寂之中

鱼腥草味越来越浓了

夜在悬崖上

攀援，一次次

听到落花的声音

去年的天气，去年的人

彼此不再相认

3、采薇

梨花铺一地白的时候

你就可以

把那些爱和等待忽视到遗忘里了

像赤luo裸树枝

交出了春天和绿

一身清白地

在微凉空气中飞翔

或者你已经是一座冰房子

那样冷和奇寒

小心思依然是透明的，遇风轻轻一吹

你就化作冰凉的蝴蝶

一忽儿河东，一忽儿河西

4、绸缪

一朵桃花虚拟红尘

一枚果实，捆束着厚厚的忧伤柴薪

一个人虚设的良辰美景

你已陷进去太深了

美好的事物容易让人沉迷

阿房宫绝对与一个女人有关

与她的娇颜有关

圆明园也成了旧址

窗台上的红烛适合安眠

或者来一场彻底的火葬也好

我半世的疾病，我的骨灰

你可以，安放在那棵梅树下

5、筏木

也许是我与春天合谋

不再让你有发芽的欲望

也许你偶遇了一个民俗

大红大绿的婚丧嫁娶

锦缎与绿罗裙

伸在空中的手臂，摄魂术

那些被鸟儿暗喻过的

枝枝杈杈

二十四根肋脉

二十四种杂念，无谓的虚荣

轰然倒塌声中轻轻一叹

阻断了一切

山谷和风。被一只小花蛇

缠绕过的腹部

它让后来者：颤栗，抚摸

取回去做了相思的曲引

6、空心莲

当一个女子以她的妖媚蛊惑众生

我已被一卷素书点化成青音一缕

绕咂三日只为孤凉的嘱世

清浅的莲叶上，我的指纹便是戳纹

发丝一瓣瓣脱落。这满地清洁的月光

水仙或游鱼，都已经修炼成册

哪里还会有花呢？

挽一条兰溪，一只竹筏

脱了尘的人间

那个临水自照的人是你自己

7、荠苨

——荠苨：苗名隐忍，叶名隐忍叶，能治蛊毒所致的腹痛。

神邸，庙宇，人世颓败的预言

我的腹中深藏着一个谶语

这花红柳绿春色的人间

混淆视听的雨水

将断未断的魂

迷人的盅毒和芬芳

我被污染的，三界的障与罪孽

在尘世河流中翻滚

卷缩，弯曲，和痛

你的慈悲心是一叶经书和镇魂的宝塔

为我理毒，疗伤

从额上滴下的

一颗颗，绿珠一样的清茗

8、独活

——独活，又名香独活，玉活。张隐庵曰：此物生苗，一茎直上，有风不动，无风自动，故名独活。《本草正义》言：独活气味雄烈，芳香四溢，故能宣通百脉，调和经络。

她无疑是很美，天生的玉质

被谁深深爱过

恨过也疼痛过

现在，一切都不重要了

人世是一个深渊

她在悬崖上活

独自地，摇曳，生辉

一缕风显得轻浮，万物都是轻与虚浮

她是自己的王者

华贵呼吸随着四季之韵，流转

以自然

回馈自然

执念是身体里携带的奇香

是悲，是喜？

是没有来得及用完的爱和叹息？

偶尔在暗夜里落泪

或者她要将露珠和雨水转换

9、迷迭香

——古人谓此香可以驱鬼，并能除恶气，令人衣香。曹植曰：“迷迭香出西蜀，其生处土如渥丹。过严冬，花始盛开，开即谢，入土结成珠，颗颗如火齐，佩之香浸入肌体，闻者迷恋不能去，故曰迷迭香。”

允许你在我柔若无骨的肌体里

生一场病，允许你

泪水迷眼，在阴雨迷蒙中

跌倒。醉一次，痛一回

允许你拖着长长的古琴曲的颤音

吟诵一首千古的绝句和诗

当我弹奏第一缕春风的时候

羞答答的桃花忘记了开

你倾心于草木。我只是，清风一缕

我的云裳里深藏着火焰的灰烬

摄魂的浪花，一波一波——叠起

我原本是：无物，无形

所有的幻化，只是

要把千古的王孙清点成册

流连山中的隐士

引向，心觉的妙门

10、断肠草

——秋海棠，又名断肠草。《本草纲目拾遗》：相传昔人有以思而喷血阶下，遂生此草，故亦名“相思草”。止吐血、咯血、刀伤出血。

这也许不是真的

也许是前世的前世

偶遇一件染血的兵器

冷，冷至奇寒

舌尖上还未说出的爱

在胸中暗涌，肺腑中激荡

奔流。万物凋枯

我在节节生长

只为听一听，昔日故人

轻轻地唤一声

我的小名：棠

秋深至门楣

我的疾病成疴

盛满药水的那只小花瓷碗

在我的唇上滑落

化作了一缕风，一朵花，一个

传奇

现在

我是一座普世的庙宇

苦苦劝诫着

尘世中那些将落未落的红

2013.02.21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