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物:奶奶 我
事情:奶奶刚从农村来,跟我絮絮叨叨着村里的一些事儿。
(晚上,夜深人静,我辗转反侧难以入睡。)
“孩子,怎么了?”(奶奶小声问道。)
“没事儿,奶奶,睡不着,你跟我讲讲村里的事儿吧,我想听。”
“咳,那有啥好讲的,村里就没几个好人了。”(奶奶边说边支起身来,点着一根烟。”
“怎么说没好人了呢?”(这时,黑暗中缭绕着时亮时弱的光,伴着浓浓的烟雾在头上空盘旋,随即被黑暗吞噬,我下意识地往被子里缩了缩。)
“方圆几十里,住着好几个贼,就前几天,台底的张老家,哎,孩子们都来城里念书了,就剩下他一个人了,他在家也闲不住,老往地里跑,那次回家的时候,哎哟,家里被鼓捣成了一片,放在床底下的鞋里的两百多块钱也让人给偷去了,这小偷贼着呢!”(奶奶又吧嗒了几下烟。)
“小偷没抓住吗?是谁干的?”(我急切地问道。)
“张老还以为那贼不来了呢,钱没了就没了吧,在村里,钱留着也买不下啥,有那几亩田够吃就行了,他还是有些疑心,就早早回了家,还真抓着了,原来是村里的那个叫展杰的,张老可就奇怪了,问他‘你咋进来的?我那大门你也没撬开,墙又高,爬不进来。’咳,原来他是从后墙的狗洞里钻进来的。把钱还给了人家,这事儿就完了,这还是碰上好主儿了,建军的儿子毛蛋去偷村西的,谁家来着,把人家的玻璃砸碎了,他那玻璃也快破了,正好让人家抓着了,修好玻璃还不算,还倒贴了几百块钱。”(我听后又是吃惊又是想笑。)
“展杰?就是那个个子不高,脸圆圆的那个人吗?”
“嗯。”
“哎,他不是很有钱嘛,怎么就做贼了呢?”
“闲得没事儿做,现在,也没钱了。”
“那他不是还有孩子嘛,现在也应该初一了吧!他那样做,不会觉得脸上挂不住嘛?”(我很是疑惑。)
“咳,他管那?他孩子也不是好东西,天天网吧里待着,书不好好念,成天和别的村的孩孩一块儿吸烟,在村里闲逛,不学好,咱不知道他在学校是啥样,估计也差不多,反正一散了就天天见他那样。”(我记得我以前回村的时候,也的确见他是那样,脏话连篇,走路特别得劲儿,活像个混混,当然,比他小的也有。)
“那,奶奶,我记得他妈妈不是很严嘛,就不管管?”
“咳,他妈还忙着打麻将哩!”(奶奶起身熄灭了烟头,咳嗽了几声,便又躺下,很平静的说着一切,好像司空见惯,习以为常,而我,却很是不解。)
“村里还有别的小偷吗?”
“多着哩,还有年轻小伙子,离你家不远,钟喜大爷你还记得吗?他儿子也好偷。”(我差点叫出声。)
“奶奶,他以前不是当过兵嘛?”(我一直认为当兵的会很有素质。)
“当过兵咋了,啥也不会,现在在村里什么也不干,哎。”
“我记得他以前老是喜欢逗我,他长得很好看的,我记得,可,他怎么就,奶奶,那他结婚了吗?(我有点语无伦次,难以掩饰心中的诧异。)
“结了,还生了一闺女,他老婆挺胖的,天天骂婆婆,哎!”
(我沉默不语,不知道还怎么说。)
“奶奶,那为什么不报警呢,就任他们偷嘛!”(我又着急地说到。)
“咳,乡里乡亲的,费那事儿干吗?”(我又沉默了,这是乡村本有的淳朴厚道呢?还是他们根本就没那意识,我不解。)
“奶奶,邻居三妮,她也快二十了吧!”
“嗯,长大了,早就不念了。”
“那她天天干吗呢?”(我把被子往下拉了拉,露出了鼻子。)
“窜门,拉闲话,帮她二姐看孩子。”
“啊?她二姐都有孩子了?什么时候结婚的,我怎么不知道呢?”(我再次惊讶。)
“快两年了吧,结婚那年才二十一岁,是别人给介绍的,哦,对,是你姥姥家那村的,挺憨厚的一小伙子,我看着挺不错的。)
“他们认识多长时间了?”
“不长,也就,还没一个月呢。”
“那,时间这么短,二妮愿意吗?”
“二妮,咳,是个男人她就跟。”
“怎么这么说呢,为什么?”
“在这个男的之前,也相了个,长得不怎么样不说,条件也不好,她也愿意,后来也不知道怎么就不了。”
“奶奶,现在,结婚,为什么不自己遇个呢,非要介绍。”
“遇?上哪儿遇,天天窝在村里,也没几个孩子了,她原来还中意你三叔家旁边的那家二小,总想跟人家套近乎,那会儿,天天往你三叔家跑,村里的几个闲妇人,也喜欢调侃他,她也就傻呵呵的,哎,人家都那她找乐子,那家那么有钱,根本就看不上她。”(心底又产生一丝凉意。)
“那三妮呢,都快二十了,估计我再回村的时候,她也就结婚了。”(不免有些无奈,小的时候,我总是喜欢和她玩儿,玩跳格子,捉迷藏,上山摘酸枣......很多,那个时候,别人喜欢叫她“三布袋”,因为她口齿有点不伶俐,而且学习不好,所以大家都喜欢给她起外号,那会儿,我从来没有那么叫过她,想起以前,还真是开心,可上次回村时,我成天也每个玩儿伴,很是无聊,就想叫她,可是,不知怎么,总感觉有什么东西隔着,她喜欢去这家去那家窜门,或者和别的妇人,老太太说闲话,我真的觉得她一下子成了大人,好不习惯。)
“她,说大就大了,她也天天跟那冬梅在一块儿村东走了村西走的。”
“冬梅又是谁?”
“以前和她也是同学吧,哎呀,天天穿着高跟鞋,个子又矮,又胖,长得也难看,天天,拿着手机,一遇到人,就摆姿势打电话‘喂,我在家呢,你想我了吧......’可是傻了,在路旁坐的老人,都觉得她恶心,还有调皮的孩子抢过她的手机,说‘你这根本就没人给你打电话,你天天装什么了装。’哎,我好几回碰到她,都觉得寒碜,不过,三妮可不是她那样,她呢,天天抱着孩子,看孩子。”(奶奶说罢,还不免啧啧嘴。我有一阵沉默,脑中浮现着上述的情景。)
“哎,咱村里可不能待人了,住上一天,你就浑身是脏,像个黑人,四边的山都让人挖煤挖空了,刚把地扫完,过上一晚上,就又是一层厚厚的黑乎乎的煤土,手根本洗不干净,还怎么住人啊,年轻人倒是出去了,剩下几个干瘪瘪的老人在这儿等死吧,到时来场大雨,这儿就全淹了。(奶奶无奈地说道,却不显任何激动,而我,却听得激动了起来。)
“奶奶,那你在这儿住得了,还回去干吗?”(我轻松的说着。)
“怎么,放得下。”(一切都不是我想的那么简单,奶奶对于乡土的情结我又怎么能体会得到呢!)
“那你什么时候回去,在这儿多住几天吧!”
“不住了,我还得收拾收拾那几亩地呢,好不容易长出个庄稼,看让人给偷了,挖煤的外地人,村里的懒人比我都勤快。”
“对了,奶奶,毛玉你还记得吗?她现在干吗呢?”(她是我以前的同学。)
“毛玉?就是魏国的女儿?她不念了,去打工了?”
“为什么啊?她才初三啊!”
“她也不像个念书的样,就不好好念,成天只知道打扮,和她妈一样爱臭美。”(记得上次回村的时候,我和三妮去找她玩儿,她妈正在用夹板给她拉直头发,她妈见了我,高兴地叫着我,随便聊起了天,她妈突然对三妮说:“三布袋,你来我家干嘛呀!”说完就放肆的笑着,三妮脸上闪过一丝难堪,,我当时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不早了,快睡吧!”(奶奶安静了下来。)突然又说道:“村里又快唱戏了,回村看戏吧!”(便不再做声了。很快是那小时候经常听到的熟悉的鼾声,这让我心安。)
(我一脚把被子蹬开,觉得胸口有点儿闷,我睁大眼睛,想要看清黑夜的摸样,随即又想了起来。上回回村看戏,我看到了什么?戏子在台上如往常一样唱着,台底下,寥寥可数的几个老人,小孩子吵着买摊上的玩具,吃烤肠,我和原来的两个同学便待在学校的滑梯上随意聊着天儿,周围杂草众生,几个比较大的男生趴在教室的窗台上,*窥着女戏子换衣服,还有小孩子追逐打闹,吸烟,甚至还有情侣在偷偷接吻,两个喝了酒的陌生男人走到我们跟前问东问西,吓得我们仓皇而逃,而且,那次,突然来了几个拿砍刀,又长又硬,还有铁棒的人在人群中追赶几个男人,只有个别妇人和小孩子惊慌的躲藏,其他人便没多大反应,突然感觉脖子上凉凉的,用手一摸,是血......我无法继续想下去了,我轻轻地捶打着胸口,这种黑夜,包容一切的黑暗与隐忍,我轻轻闭上了眼睛,想起了我的小时候,那时的村里,没这些。)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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