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录·忆出生地
我的出生地是南方的一个村庄人。那是一个和新疆风景地貌完全不一样的景象——绿树成荫,水沟纵横,人口居住稠密。
印象中的画面在岁月的打磨下已经开始变的飘渺而模糊不清,如同碧蓝天空中的一朵浮云,渐渐远去即将消逝。
当时也许我只有四岁多,开始记事,不是记很多,也不是很清楚,现在就更加模糊不清了。记的最清楚当属爷爷了,至今还有我和他的黑白照片挂在墙上——我穿着干净合体的一套带白色条纹有着披肩布极像当时的海军的衣服站在爷爷坐的木质圈椅旁边,白净的小脸一看就是一个乖巧而漂亮的小男孩。爷爷尽显一副老态龙钟的模样,因为略显臃肿的缘故,不是太驼背,脸上微细的皱纹也不明显,岁月的沧桑和艰辛还是让他显得有些疲惫,他略略佝偻者身体坐在椅子正中,一脸和蔼的注视着前方。这恐怕是能够印证我脑海中这段记忆的唯一物证了,它鉴证了我那段曾今的美好岁月。
当时还是吃“大锅饭”的时期,就因为我们祖上曾今是个小地主,之后爷爷以及父亲姑姑都因为成分高生存和精神上都受到影响和制约。听三叔后来说爷爷没有受到“贫下中农”太大的打击,在一个水沟旁仙逝时似乎也没有太大的痛苦,平静的走了。
当时我寄住在三叔家,给爷爷生活在一起,脑海中没有父母亲的概念,只知道爷爷是我最亲的亲人。后来才知道父母亲在我出生不久后就举家来新疆了,说是举家其实就是一穷二白两手空空毫无目标的漂泊到新疆这个不毛之地来扎根生存。从未见过奶奶的摸样,说是很早就过世了。爷爷想必是无事可做,才天天去集市上给人算命,挣些毛毛钱然后给我买来几颗糖吃,两个堂妹倒是不多得,可见爷爷对我的疼爱。原因倒也简单——我是荣家第一个长孙,是荣家的香火,他不疼我还能去疼谁呢?
爷爷算命很简单,就是让算命的人摇出一根竹筒中的竹签,或者从十几根竹签中抽出一根交给爷爷,让爷爷就竹签上事先写好的卦进行解释,是好运当头还是情况不妙。当然预兆太坏的卦应该是没有的,不然谁还会愿意算呢。至于他是怎么学会的到不得而知了,想必是从书上学来的吧。
往往是半下午,爷爷算完卦回来,靠在老槐树下,把我叫来偷偷塞给我几颗糖,如果堂妹在旁边看见了,只给一颗而已。晚饭一般是红薯稀饭,就这在当时就是最好的饭了,大人还不敢多吃,都仅着我吃饱。
门前是个大水塘,深绿色的水中是公家养的鱼,每年过年家家都能分到一两条鱼吃。大人们在塘边洗衣服,晚上趁着夜色三五成群下塘抹澡,上了年纪的妇女闲天热,也不忌讳跟着男人学,光着上身来回走动,的确也没有什么春光可遮掩的了。
不是因为我胆小,恐怕我早就学会了游泳。看着在塘里自由而快活扑腾的小伙伴们,很是羡慕,心中不免有些痒痒。于是有一天,三叔领着我来到岸边学游泳。我光着屁股趴在水里,双手捂住岸边的一根小木桩,双脚在水中拍打,好不惬意。只是三叔似乎并没有太多的时间看着我去练习,他是绝不允许我独自去玩水的,其中的危险大人们是很清楚的,更何况我这个“宝贝蛋”。于是乎我现在也不会游泳。
如果我发烧感冒了,只会吃些白色的安乃近药片,然后按照爷爷的办法,捂在被褥里出汗,效果还真是不错,很快就好了。唯一简陋的卫生所也去过几次,没什么印象了。
不能不提一下废弃的西厨屋旁的一棵枣树,浑身长满了尖锐的黑刺,几乎不能徒手爬上去。这棵不大的枣树在我年幼的脑海中留下了最甜美的回忆,年景好时,树上挂满了诱人的果实。我会趁三叔不在时尝试往上爬,企图第一个尝到,显然这是不可能的,即便是用棍棒打下一两颗青枣,似乎也不是想想中的那么好吃。等到枣子成熟了,三叔会找来一个大布单子扑在地上,用长长的竹竿把红彤彤的枣子打下来,分给姑姑们吃,当然我不会少吃的。树上的枣子总是打不尽,等到冬日还会有零星充分成熟的深红色枣子被风吹下来,那吃在嘴里才真是香甜,只是意犹未尽不解馋罢了。如今枣树早已不在了,可它仍然树立在我久远的记忆中不能抹去,不能忘怀,因为它的魂在那个特殊的年代不知不觉中已经融入到我的血液和灵魂中。它赋予我的情感有别于亲人,又胜似亲人,以至多年以后我和三叔通电话时还会经不住问起那棵让我牵肠挂肚的枣树。当听说已经伐了,我不禁有些失落和惆怅,像是突然失去了一位老朋友。只是它还活在我的记忆中到永远。
这种香甜的昆虫我们的家乡话叫“爬查”,就是知了在即将蜕变时的幼虫。傍晚时分它知道是出来的时候了,于是它会挠开头顶地洞的口,等待夜幕降临,然后不约而同从洞穴缓慢的爬出来,顺着树干往上爬,找一个安全的高度悄悄脱去丑陋的外衣,蜕变成会飞的“小姑娘”,在夏日的酷热下开始对着我们大声的宣泄。在没有爬出洞穴蜕变成知了时,它是软弱而唾手可得的美食。地上遍布着小洞,但大多是空洞,如果你一个一个去掏,往往是收获甚微。现在就靠你的眼力和经验了,傍晚时分它们会在自己的洞穴上方打开一个很细微的小孔,在昏暗的树林中如果你的眼力不够或者经验不足,就很难发现。如果你有幸发现了,用手指轻轻扣开,再找个小树枝伸进去,它一般会傻傻的抱住,你只要小心往上一拉,就大功告成了。拿回去用油一炸自然是美不可言,但当时还未能温饱,油炸只是妄想了。所以最好的办法是不做任何处理放在堂火中慢慢烧烤,等待它膨胀变硬熟透时,放在口中“嗞啦”一嚼,虫体乳白的蛋白肉特有的香味夹杂着火烤的味道真是美不可言啊!虽不能当饭吃饱,可在当时物质匮乏的年代,真不失为一绝佳营养美味。大人们是没有太多时间和精力去掏这小小的美味,只有我们这些小馋猫才会去找。我年纪毕竟还小,自然是比不上那些大哥哥大姐姐们找的多,不过也着实解了馋。
老家的知了不是一般的多,也不是一般的吵。它们是鸭鹅的营养美食,也不知是想出的好办法——把一团面筋粘在一根长长的竹竿顶端,悄悄靠近知了,猛的用面筋粘住。一会功夫就粘不少,拿回去喂鸡鸭鹅,让它们多下蛋。
说起蛋,我脑海中浮现一个画面——一个男人在沟塘浑浊的水中划着小船,一边往水中撒网,不时的可以网到废铜烂铁,小鱼小虾甚至鸭蛋。原来有些鸭子出来戏水憋不住蛋,会把蛋直接下到水中,有些干脆就是习惯了把蛋下在水里。所以有些人家上午是不放出鸭子的,等到鸭子下完蛋才放出去觅食。要知道在那物质极度匮乏的年代,一个鸭蛋实在是奢侈的营养美味,不是逢年过节或者来了客人,绝不舍得拿出来吃,平时吃的就更少了,还有就是给生了孩子的妇女当礼品送去吃。
还有什么?其实还有很多很多,只是被时间浊蚀的非常模糊不清了。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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