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遗传还是什么，我有一头让别人看了就心生羡慕的头发，是一种纯正的黑。每当别人羡慕的时候，我总是会自豪的说“这是遗传我爸爸的”父亲已经年近六旬，却还有一头乌黑的头发，但眼角的皱纹掩藏不了他的已经开始年迈。

还是前年年底回家过一次，对于记忆力非常差的我来说，父亲的样子又在我脑中模糊了。每次当我走在人群里的时候，看见白发苍苍的老人时，我总会想起我的父亲，总会有一道谜在我心中，为什么爸爸的头发就是不会白，和妈妈站在一起的时候，明明比爸爸小五岁的妈妈，看上去比爸爸大了好多。

其实和父亲的交流是很少的，不知道是做女儿的嘴太过笨拙还是父亲的威严一直在我脑海中根深蒂固，总之觉得和父亲之间，永远没有和妈妈之间亲密，人们都说“女儿是父母的贴心小棉袄”。而对于我来说，我的心好像从未和父亲走近过。

记得读幼儿园的时候，那时候家附近还没有国立的幼儿园，所以我们只能去老师的家里去读，在老师家的堂屋里摆了十几张桌子，那便是我们的教室。在家乡，我读书的那个年代，一般萌芽开始是六岁才可以进学堂读书的，我读书的时候才刚五岁，可因为姐姐的缘故吧，见他们背着书包每天都去学校，那时候的我特羡慕，我也想象姐姐一样读书认字，便缠着父亲，我也要背书包去上学。最后，因为父亲和老师说情，我如愿以偿了。

读书的日子是快乐的，可以认识不是隔壁的小朋友，顺路的可以一起回家。可小朋友也会有小朋友的烦恼，有次，吃完早餐，自己乖乖的去老师家上课，路上遇到后桌的小朋友，说是我的同桌以后都不来上课了，她妈妈把她关在屋子里，不让她读书了。后桌小朋友和我同桌是邻居，他便和我说，我们一起去她家，要她妈妈不要不让我同桌读书。于是，在上学路上的半道我就和后桌打道回府了。去了同桌家里，可两个小毛孩的到来并未改变什么，反倒是我在再去老师家的路上，碰见了我的父亲，他说“你不是一早就去读书了么，怎么还在这”“我说我也不读书了”、、最后父亲在小河边上扯了一根柳条，跟在我后面把我送到老师家里了。

那段时间，我总会怕看见父亲的脸，一本正经，没有笑容。

时间总是过的飞快，快临近年关，学校也要放假了，虽然已经下起了雪，但还是要把最后几天的课程上完了，这是我长这么大，唯一的一次记得父亲牵我的手把我送去学堂，江南的天气就是那么奇怪，昨天还是大雪纷飞，今早就阳光高照了，就是这样一个阳光高照的清晨，雪还绵绵的铺在地上很厚一层，父亲牵着我的手，和邻居家叔叔边走边说话，邻家叔叔也是送儿子去老师家的，我还记得那个早晨幸福的味道。在父亲右手边，我欢快的蹦着，跳着，不小心跌倒了，虽然父亲会责备说“好好走路，”但总会在我跌倒后，一只手把我拉起来，拍去膝上的雪花，我总是很幸福的享受被他一手提起来，那时候父亲是山，是没有什么能推倒的力量。

读了半年幼儿班，我又无理取闹的要和姐姐在一个学校上学，总算是小学校长是父亲的同学，我也顺利的进入了一年级。在班里是个乖乖学生的我，在一次学生母，韵母的课上，我始终也不能认出老师教鞭指的那个字的读音，放学前，教课的老师说“没认全的同学都要认全后才可以回家。”可那天我认到高年级同学都放学了，教室里只剩下我一个了。我还是认不全。

教室外，有美丽的夕阳，火烧云是这一天中，云最赋魅力的时候，平时我早在家做完了作业，等待太阳的隐去，可是那天，在离开教室前，老师对自己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你明天不要来读书了”我哭着离开了教室，向家的方向走去，可又不敢回家，便在路上徘徊。

本来哭累的我，在见到父亲的身影时，又一次忍不住大哭起来，父亲抱起我来，问是谁欺负了我。我害怕的说”老师不要我读书了“当然这里的害怕不是怕被父亲责备，是真心的为老师的那句话。父亲笑笑说，”谁说的不让你读书了，我等下就和老师说，叫你明天去上学，不哭了。回家吃饭去”　那一刻，父亲是无所不能的大怪，能把凶巴巴的老师也征服。

这几件事也许是我童年时光，记忆最深的对父亲印象的事情了。长大以后，就很少和父亲交流了。在学校有什么事，心里想些什么也只和妈妈说，和父亲唯一的话题就是“期末考考了多少，而爷爷那辈的教学观，在爸爸这，也是不可毁灭的。学习就只要数理化好，其余的就不要浪费精力去学了。而那时候的我却偏偏不喜欢与那些蝌蚪符号打交道。我喜欢看小说，读文字，所以每次语文总是要好过其他科目，父亲就总是说“学些没用的，有什么用”大大小小的一些事磨合在一起，久而久之与父亲好像成了最熟悉的陌生人。对于父亲的印象永远是“严厉，不可推翻，说一不二的”

那个年代，在农村皮鞭教育还是老道。虽然我不曾挨过父亲一次打，但每次只要父亲交代了一件什么事情，总会认真做好，不会像和妈妈一样，讨价还价。父亲在发火时候，就乖乖的低着头，在旁边一句话也不敢说。

初中毕业后，就自己到市里去读书了，和父亲的对话就更少了。打电话回家，老是妈妈接的，唠叨完家长里短之后，问爸爸在做什么。妈妈就说“在我旁边看电视呢”然后就要和父亲也说话，他总是拒绝。妈妈就开玩笑的回复我“你爸爸说浪费电话费，要说的我都说完了，就不说了。”我也记不清我第一次打电话回家，在电话另一段听到父亲的拒绝的话，是什么心情了，只是很多年之后，对于父亲的拒绝已经形成了一种形式的问候。

参加工作之后，姐姐他们也都出来了，家里就只剩下爸爸和妈妈两个人，有段时间，或许是父亲的更年期到了。又或许一些别的什么吧。通电话时，老是听妈妈说，他们又吵架了。吵架的理由琐碎，甚至有点偏激“什么女儿这么大也没找好男朋友。什么家里人都把他隔离开了。什么菜太咸。”总之，什么事撞到一起了，就成了父亲发泄了缘由了。为此，好几次都听到妈妈边说便抽泣。一年也难得回家的我，对父亲的记忆只有了争吵和孤僻。

每每和朋友说道自己的父母时，总有一个话题“你是更爱你的爸爸还是你的妈妈”我也曾在心底问自己无数遍。是妈妈吗？为什么在很多时候会不由自主的想起童年的记忆，那双有力的大手，那个温暖的怀抱，那个拿柳条把我赶回学堂的严父，那个力挽狂澜的父亲，那个无所不能的父亲。

难道是因为渴望被爱，才会越去思恋，愿意用更多的爱去表白，希望自己也能被关怀。其实在心底最深的一个角落明白，并非父亲不爱自己，每年回家过年，父亲总是买我们喜欢吃的菜，看到我们爱吃的是自己最爱吃的菜的时候，会把它们夹到我们的碗中，然后严肃的问你工作上的事情。关于未来的话题，妈妈总是说，父亲太木讷，不懂得表达自己。或者更多的羞涩于在子女面前表露自己的关心。

有时候，妈妈就会故意在父亲面前说“你们的爸爸，别看他不接你们的电话，只要你们来电话，第一个耳朵听的一定是他”。我就想起了，很久以前，妈妈说过，你爸爸为了在你们在电话里没提起过他生闷气。妈妈继续调侃父亲，说“他从来没有像关心你们一样关心过我，老在我耳边念叨你们，在外面要吃好，穿好，晚上少出门，睡觉前要把门锁好。早上一定要吃早餐……”等等。每当这种时候，我就会特意看父亲的脸，可是一点表情也没有。

我想，父亲的爱是无言，可哪怕是最平常的一句话“出门在外要自己照顾好自己”也想亲耳听到父亲自己说出来，可也知道，这只是奢望。所以很多父亲的默默的关心，它会自动封存在心底最深处，只有在最刹那的时候，才能体悟它们的温情。

我想，和父亲的交流的话题就止步于工作了。年底的时候也没回家，算算，也差不多两年没见到父母亲了。春节后，妹妹来我这边找工作。到达后给家里报平安。电话里，父亲竟然说了那句我以为一直只能在妈妈口中传送的话“你在外面要自己照顾好自己的身体，身体是革命的本钱，没个好身体，做什么也没用，”木讷的父亲，一下子，我觉得我又回到了我那个没看到火烧云的傍晚。父亲的音容笑貌在我眼前明朗起来。

电话后，我和妹妹聊天，说到父亲，我说“爸爸好像变了一个人呢，以前在他面前只有答是或者不是，现在竟然能像朋友一样说笑聊天，也会说照顾的话了。”妹妹说“你是不知道，爸爸现在说话一套一套的呢，好多的新鲜名词，说的一口溜了。就连我和妈妈说我在网上喜欢一个男孩子，爸爸也说，只要合适，两个人过的好，就好了。”我讶异于一向有老革命思想的爸爸，竟然能开明到这样。

我问妹妹为什么爸爸变成这样，不知道为什么，那么期待的爸爸的模样，如今，就在我面前，在我耳朵里，在妹妹的描述里。我却伤感起来了。或许是老家的一种说法，说人的性格突然变得和以前不一样，也许是他自己知命的时候了。”每想到此，便会泪流不止，只怪自己的胡思乱想。

最近老做梦，梦到爸爸妈妈。还有一些很熟悉却不知道哪里见过的景物。梦醒后，便又会想起爸爸妈妈，想起他们的模样。就很想回家，很想再看一下，父亲的头发是不是和两年前那样黑？听听妈妈是怎样调侃爸爸的。看看父亲的脸还会是一瓢清水，无涟漪吗？最想的是给他们一个拥抱，说声“做你们的女儿真幸福".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