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初春的时候,一时兴起他们决定要去北坡的悬鼓观走走。
母亲站在清晨寂静山谷的花树下,着一件宝石蓝的羊绒针织衫,系一条碎花状的丝质围巾。头发还是黝黑,如丝质般的柔滑,烫着波浪卷。脖子上戴着一条发亮的细细的坠子。身后的桃花树,花朵肆无忌惮的重叠地盛放着,中央由金黄色的粉末状花蕊细细地点缀。
透过照相机,她的眼角已开始有皱纹的出现,皮肤也失去了往日的白皙,逐渐呈现出松弛干燥。
父亲向下拉拉衣角,贴着母亲站立在左侧。可以吗?他说。
母亲额前的头发有些遮住眼帘。我答。
他侧过身去,面对着母亲,用手轻轻地拨弄着母亲额前的发丝。
这样可以吗?
我说,可以的。我们开始拍。那一刻,我在想,这就是存在于他们之间的爱情。
我们前后的沿着蜿蜒的山路行走。春日的山道,柏树青葱翠绿,满山都是尽情绽放美丽的粉嫩桃花。沾着些许露珠,晶莹而透明。山谷中回荡的是鸟声啼鸣,倒显得山谷更加寂静。空气中有草木清香的味道,浅淡而沁人心脾。
太阳,开始从高山的背后露出微红的脸颊,发出金灿灿的光芒。
母亲说,我们去前面的凉亭歇歇吧。长久地行走,肌肉酸痛,体力不支。父亲搀扶母亲在石凳坐下。
我说,我去摘些花吧。
母亲的脸上立刻露出喜悦。她想随我翻过灌木,却被我制止。花开得是这样的好。
二
父亲在镇上的中小学里教书。心疼母亲,在婚后坚持不让她再到郊区矮小的塑料厂上班。
数二十年如一日的起早,他一个人徒步翻山越岭去学校报到。风雨无阻。
精通于各项文体运动,很难想象他还会编舞,在校庆元旦会上所编的舞蹈竟然获得一等奖。
沉默,坚强,大男子主义。这是我对父亲的印象。
上大学以前,我们之间没有过多的话语,他跟我的谈话中大多透露出的是严厉的责备。也许一个父亲的爱总是深沉,深沉到不容易言表出来。
远离家乡,每当临近假期。他总是电话询问我回家的准确日期与时间,并告诉我母亲准备了可口的饭菜在家等我。
三
母亲二十二岁时嫁给父亲。两年后生下第一个孩子。我是她的长女。
她曾经对我说,生我的时候是在太阳升起的时候。身体撕心裂肺的疼痛几乎让她快晕厥过去。
母亲喜于针织之物。常常在我的围巾,手套,毛衣上亲手织上漂亮的花朵或是可爱的动物图案。就连家里的桌布,地毯,沙发坐垫等装饰物品,都由她常年在家亲手编制而成。
性格脾气倔强,坚毅,脸上没有过多的笑容。她仅有屈指可数的朋友,不擅长于社交活动,经常一个人外出上街购物。
烹饪,清洗,各种家务应对自如。闲暇时,更多时候是对着影碟机学跳舞蹈,舞步轻盈,体态如小鹿一般灵活,漆黑的长发随之摆动。咯咯地笑时会露出洁白的牙齿,眼睛乌黑而明亮。
我有着和她一样的眼睛,牙齿和头发。那是我们最漂亮的部分。
四
时光如水,岁月在父亲与母亲的身上还是留有痕迹。他们的爱却依旧一如既往。
我常在想,相识,相恋,相知,相伴,不仅仅是一场两个人从陌生到熟悉的发展过程。他们的感情没有太多承诺,或是露白的爱的话语,生活中的微小处却足足见得爱的真实存在感。
他们以各自不同的方式穿插在对方的生活中,早已习惯了彼此的存在。即便是对方的呼吸。
我的父亲与母亲,他们的爱远远超越了形式上的恋人。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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