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快到,想回一趟老家。那个是我长到十二岁才离开的地方。
那里有我妈妈所有的亲人,有我年迈的外婆,有疼爱我的舅舅、舅妈,我曾是个小屁孩跟着年轻的他们一起恋爱。如今他们已是头发染霜,也有疾病忧患。当初的小女孩亦将牵着稚子回家。
相亲相爱的一家人。舅妈给我做喜欢吃的鱼,舅仍会握着我的手轻问手还会不会长冻疮。熟悉的乡音。暖人。
外婆已有风烛残年的味道,脸上纵横着皱纹,脸上发黑的老年斑,因为长年生病,脸已瘦得凹陷。她落寞的坐在床上叹气,膝下无子陪伴,而我们亦如过客般拖辞着自己的繁忙。其实她无自己的儿女,嫁给我外公时,没有生育。只是她从小将我带到十二岁,于我,她便是我的亲外婆。没有二心的挂念,清明三天,想的是回老家看她老人家,略微的陪伴也许都是好的。人老了,总是珍惜一场场的相聚。我心酸地摸着她枯瘦的手,无语,相对总是没有更多体已的话,心底涌的却是深情与眷恋。多想将外婆接到身边,照顾她到终老!亲亲的外婆!
会想去年清明那天,赴一场清明会。一大家子人,在山路上盘旋。
外公的老家,方圆十几里都住着和妈妈一样姓氏的族人。外公有兄弟姊妹七人,如今开枝散叶,浩浩荡荡上百人吧,而今天在那些祖坟上转来转去的,也是我们这些在外上班的旅人。而那些土生土长的孩子们,却没有几个跟我们一道去看看那些老人。
有姐背着背篓,里面装着钱纸,装着鞭炮,装着香烛。我们跟着在后面走。一个个地墓地去走,不是什么公墓,都在老家后屋的那片山上,外公和他的妈妈埋在一起,还有我的亲外婆,三外公(是外公的弟弟)、三外婆、四外公、四外婆,五外公、五外婆、还有我活到十一岁便去世没长大的三舅,那里只剩下一个小坟包。外公那一辈,现在还活着的只有我现在的外婆,我的姑婆(外公最小的妹妹)和我的幺外公(外公最小的一个弟弟)和幺外婆了。
一行人在田坎上走着,鞋边沾了厚厚的泥,儿子在田间地头欢快地跑着,大声地叫他别踩着别人刚播种的菜秧,他乖巧地应着。仍是飞快地穿梭着。
一些不识的农人正在清明这一天撒播豇豆,说是清明这一天撒播最好。
儿子一路采摘清明花,回家让舅妈给我们做清明粑粑,将清明花搅在面粉里,做成清明粑粑,里面盛着肉和着作料,一口一个清香。
我们在一个个的墓前叩首,祭拜。点燃鞭炮,叫醒那沉睡的人。我外公1998年去逝至今也有十五年了,而那个年轻时很英俊的男人,那个在一个大家族里唯一吃公家饭的人,为家,为弟兄们,为孩子们担负起的一身重担,却让他在日子刚刚好起来时,却早早地离开了。妈妈至今会遗憾地说,你外公洗澡都没用过热水器。
因为外公族人太多,我少于回老家,很多人都不认得。可是乡音里他们互相叫唤着的那些亲近的名字。妈妈这一代全部用的是“远”字辈,所以他们那一辈的人除了姑婆的两个女儿和他们不一样的姓之外,其他的前面两个字都是一样的,只有最后一个字不同。所以大家都亲切地叫着最后的一个名儿,我妈妈叫“容”,他们都叫我妈妈“容姐”或者按大家族排行叫我妈妈“大姐”。还有那些熟悉的“全兰”、“全碧”、“全惠”、“全群”、“全秀”、“全珍”“全平”,而那些舅舅们就叫“全国”、“全寿”、“全喜”、“全仪”“全诚”“全才”还有好多好多不知的舅舅。听着他们都只叫对方最后一个名,我真的觉得很亲切。而只有在那里还有人叫我的乳名:童儿。呵呵。
中午在一个舅舅开的餐馆里继续我们的清明会。四桌人,还远没到齐。
如此的清明会,让那些杏花村头的匆匆客,都沉浸在此刻的融融聚会里。第一次参加这样的清明会,给姑婆说“好热闹”,姑婆说,其实每年都这么热闹。我们这些游子都该回去。
此时的清明,除了对已逝去的亲人的怀念之外,更是让活着的那些亲人们用一根看不见的血缘线紧紧联系着彼此。也许过了我们这辈子,这个家族也就不复存在了。
所以我要带着儿子回去,让他融入那一份古老,融入那一份大家庭的热闹里。也未尝不好。
清明花开时,我又闻到到人世的味道!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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