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玉玉走出公司的大门时,夕阳斜照,晚风拂面,使刚刚摆脱办公环境的她精神为之一振,她抑起脸,用鼻子快乐捕捉着自由清新的气息。街上人很多,车也很多,此时正是下班时间段,交通高峰。如果此时有广播的话,广播里播报的肯定是交通路况信息,哪里哪里交通拥堵,哪里哪里车行缓慢,要去哪里哪里的车辆请选择绕行等。周玉玉从容走下台阶混入人流中,下班了,回家了,别说是交通不畅,就算再大的阻力也挡不住回家的快乐心情吧?老公的脸清晰地浮现在她脑海里,映着她的心她的眼,使她嘴角自然地漾起一丝笑容,脸上焕发出光彩。
她要走过两条街才能乘上回家的公交大巴。夹在人流中,她展示着自己的步伐和风采,她觉得这两条街的路程简直就象一个展示她个人秀的舞台,她的头发飘起来,裙子飘起来,她愉悦地听着自己的高跟鞋在水泥地砖上发出的叮叮的声音,前面一位老人把一块手帕掉在地上,那手帕翻了翻,落在周玉玉的脚前,她弯腰拾起,紧走一步还给老人,老人仰面看着她,脸上铺满夕阳的金光,老人开放的笑容,使夕阳的光线有了动感。周玉玉微笑着抬手跟老人说再见,就向前走去,她感觉得到老人仍然站在那里用痴迷久长慈爱的目光注视着她,直到看不到她的身影为止。于是她本来就轻松的心情更增添了愉悦。
刚走过一个交通岗的绿灯,她调整一个自己稍微有些急促的步伐,恢复优雅,却被一个身影拦住,她以为是遇见熟人了。便定睛细看,是一张男人的脸,年轻俊美,周玉玉认识这张脸,但是,她却想不起这张脸的主人的名字了,她觉得自己是不应当忘记那个名字的,但真的想不起来。她暂时把名字问题放在一边,留待以后慢慢解决,不过也许这是一个不必解决的问题也未可知。所以现在何必纠缠那个一时想不起的名字呢。于是,她习惯性的笑了一下,说:怎么是你?那样子仿佛并不曾忘记他的名字似的。
年轻男人望着她,眼神里有一些很粘稠的东西,他笑着的嘴唇很性感,似乎是激动着,所以翕动了许多次却没有说出话来。周玉玉稍稍地觉得心慌,她确凿无疑地想起了这个人了,他的这个样子所明示出来的内容,并不复杂,所以确实让她惊慌,她立刻感觉到他是特别为找她而来的。不等他说话,她又说:你也是刚下班?声音里失掉了一些从容。
年轻男人似乎害羞了一下,说:我不是,我在这儿等你。。。
周玉玉心里稍有些不快,但没有表现出来,说:等我?有事吗?
那年轻男人也有些错愕,仿佛不知怎么回答她似的,但她那么认真询问的眼神一直追逐着他,他无路可逃似的说:没事,没什么事。
周玉哦了一声,立刻说:我下班还有事,要先走了,你慢走啊。于是冲冲而去。
周玉玉在沐浴.蒸汽浮动蒸腾,把她模糊成一团淡乳白色.模糊中,伴随着水声,她感觉到安静遥远,安静遥远得可以放心的去偷青,和那个今天在路上遇到的年轻男人.那个和自己一晌贪欢的帅哥叫什么来着?周玉玉仰着脸,迎着水流,睁大着眼睛看着花洒。忽然想起。哦,徐渭晨.是,就是叫徐渭晨.年轻健壮,哦,那一夜真清晰哦,那么痴狂的亲吻,那么野蛮的冲撞,几乎捣毁了她,不,不是几乎,就是完全彻底的毁灭了她,当她从那种巅峰状态苏醒过来时,她有一种重生的感觉,她仿佛看到全新的自己,并看到全新的世界,她抚摸着自己的身体,仿佛在追逐着徐渭晨的手.
徐渭晨坐在自家窄小的阳台上,看着辽阔的夜空.夜风一下一下拨弄他额前的一缕头发,他浑然不觉,黑洞一样的天空太神秘有太多未知,有些未知可以不知,可以一辈也不知,因为根本就是一辈也触及不到,所以无所谓知与不知。但周玉玉,他要知道,他要知道那一夜是谁无条件地接纳了他,是谁在那一夜使他的生命在一个神秘的领域深潜又高抛地感觉过一回死生的壮烈,那柔滑的身体,现在在哪里,那样的浪漫激情是否还可继续。两个月来,周玉玉音讯全无,没有他预想到的纠缠和索取,甚至敲诈勒索,那件事,那个人,就那样在自己的期待中,象一尾鱼那样游失了,只剩下一个空阔的水平,令人更增加了无限遥想。今天他去找周玉玉了,但周玉玉的表现,使他分明的有一种预感,那预感告诉他,一切都是一场梦,自己应当醒来,但他不确定,他告诉自己最起码,在周玉玉这件事上,他应当知道自己到底要承担什么?是情还是债,是要去爱她还是要补偿她,他想知道她对他还有没有什么要求,就算她是为自己提供了一次服务,那自己是不是也得付出一点代价,也好把这件事结束了,只有搞清楚了这些问题,自己还可以继续自己的路,否则,他真的好象有一笔没结尾的故事没偿还的债务.两个月来,他就是这样心烦意乱.他仿佛无法开展他下面的生活似的,迫切地想要搞清楚,就象他打开了窗子,他也要负责关上,没有一扇窗子打开之后,永远也不必再关上的,那样会夜不安寝的.
周玉玉似乎已经不记得他了.看上去周玉玉似乎什么也不需要,不需要情不需要债,徐渭晨短暂的轻松了一下,如释重负,却立刻又迷惑起来,怀疑自己是否真得有过那一夜,那个和周玉玉在一起的一夜,那么刻骨铭心的一夜,那个像是被扔进了梦里,没有被带进现实的一夜,自己在为一个梦纠结吗?
周玉玉裹着浴巾走进卧室,老公还在看书,周玉玉爬上床,爬上老公的身体,浴巾慢慢地松泄了半脱落地虚掩着她,老公丢下书,撩去她身上的浴巾,深深的埋下头去,周玉玉一下子瘫软下去,仿佛一下子跌进了梦里,梦见徐渭晨在亲吻她,在观赏她,在赞叹她,在攻克她.于是她像舞者那样,音乐响起,翩翩起舞,象歌者那样,引吭高歌.象新品出炉那样,带着温度带着光泽,她又一次完成了对自己的全新缔造.老公全程被她的状态鼓舞着,疯狂着,现在安息一般的埋伏在她的身上.他说:玉玉,我爱你.周玉玉把手插进他的头发,轻轻的揉搓着.带着自己的无限满足抚慰着他宁静的灵魂.
又一个星期过去了,心烦意乱的徐渭晨又去周玉玉工作的地方.他只知道这一个地方,只有这个地方可以看到遇到找到周玉玉,虽然他知道周玉玉也许并不希望见到他,但他不能不来,他为自己而来。因为他一手情一手债的,不肯放过自己 。因为周玉玉不需要他的情也不需要他的债,使他象一个张满弓的射手,刹那间失去了目标一般地,无所适从,欲罢不能。所以,他必须找到周玉玉,了结一下。其实,他可以完全像没事人那样继续他以往的生活,更可以无所顾虑的开创他未来的生活,那一夜,如果他愿意可以做为一个美妙回忆,来陶醉他枯燥的生活,如果不需要就完全可以忘掉.不管怎么样都已经跟周玉玉无关了.但,徐渭晨却怎么也轻松不起来,总好象那扇被自己打开的窗子还没有关上,那样彻夜地开着,在风雨的漆黑里,窗扇摇摆着,要破碎的样子。他感觉到危险。但他不知道,这危险是对谁来说的,是周玉玉,还是他自己。他不愿承认,是他自己。然而,周玉玉就象是一幅翻不动的画,那样结实的烙在那扇开着的窗子上,.覆盖了一切,他每天看着这亘古不变的风景,回放着那一夜的激情和浪漫要崩溃了。所以他还得找周玉玉,他要来把那扇窗子关上。
进了周玉玉工作的地方,楼层很高,他不知道怎么能找到周玉玉,幸好有一个咨询台,他就走过去,咨询台后面的工作人员告诉他,今天上午有一个重要的会议,周玉玉要做报告.
他退出来,退到街转处,心里硬生生的象是塞进了一块铁疙瘩,很不舒服,周玉玉是谁呢?做什么的?他感觉到了距离,高大与矮小的距离,周玉玉的形象高大起来,而他的心似乎显得太小了,有点装不下似的.撑得难受.那一夜自己是和谁在一起?真的是这个周玉玉吗?他一直以为她一定是个小人物,一个空虚寂寞,贪图钱财,没有生活出路的,追求浮华虚荣的女孩子,他一度是不想白白占了这样一个女孩子的便宜,甚至想通过他来拯救她的灵魂的问题女孩,至少她给了他快乐,那他就有义务尽自己的所能回馈她,退一万步讲,就算是自己寻欢作乐地消费了女孩,纵然不能一掷千金,也总不至于赖账吧。男人嘛。他本来是豪情满怀的。可是今天呢,知道了周玉玉仿佛是这家公司里举足轻重的人物,而自己真的变成了榨在皮袍下的小来了,好象很可怜似的.于是他一种很萎琐的很没出息的感觉,仿佛是周玉玉应当对他负责。
他抬头望着天空,他在怜悯自己,正好有一朵白云在缓缓的飘移,他的目光被索引,渐渐身体也被索引着转过去,却发现他身后站着一个人,那明净的脸,光彩照人,这张脸曾经日日夜夜的烙在他心里,.而现在看上去很陌生,是那种正是因为看熟了反而不认识了的感觉。他不言语地看着周玉玉,是因为他心里干干净净的,一句话都没有。
周玉玉笑了.说:喝杯咖啡怎么样?徐渭晨觉得她这话带有权威性,他乖乖地跟着她,,咖啡厅优雅而空荡,音乐象窗外的小雨那样隐隐地淅沥着,一下一下敲打着人的睡眠.徐渭晨看着眼前的咖啡凝然不动。
周玉玉双手捧着那一盏小小的袅袅地冒着热气的杯子.一袭棕色长发弯弯绕绕的烘托着她明媚艳丽的脸,此时那脸上正绽放着笑容,是那种干净的纯真的灿烂的笑容.徐渭晨恍惚起来 周玉玉的脸仿佛是一个魔幻的世界,而此时,他正陷落在里面,找不到出路.他目光直直的瞪视着周玉玉的脸.清澈而懵懂.周玉玉笑出了声来,她腾出一只手来在他眼前摇一摇,徐渭晨立刻用双手按住了眼睛 ,仿佛周玉玉摇痛了他的视线似的.
周玉玉仍然笑着.好一会,徐渭晨才抬起头来,但不愿拿目光去接触周玉玉,只是盯着他自己的咖啡杯子.似乎咖啡已经有点冷了,周玉玉轻轻地说:想我了?这句轻松的带着一点戏谑的话语,如果说让徐渭晨万分感动不如是委屈,象冰冷的身体撞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他翕动着鼻翼.逗得周玉玉更笑了起来.她抬头四望了一下,一个服务生就走过来,她指着徐渭晨的杯子说,换一杯热的.
在服务生的一来一去之间,徐渭晨恢复了常态.他看到周玉玉在这间咖啡厅里指挥若定的样子,知道她是常客,这里的环境反映着她的生活品质.这是一个优越的女孩,和自己的揣度的完全不一样.这是一个完全不需要任何人负责任的女孩.这是一个方向目标都十分清晰的女孩.他的心平静了,他说:想来看看你,周玉玉笑着说:你挺可爱的。徐渭晨不喜欢这句话,仿佛这句话蹂躏他一般的激怒了他。说:老实人没见过世界!周玉玉又笑了,却没有说什么,她想等徐渭晨的情绪平稳一下再继续。她啜了口咖啡。
徐渭晨忽然变得没耐心了,面对美女,他已经没有一丝渴望之情了。他觉得这世间的事颠倒了,他一度深信不疑地认为的美丽柔弱的小动物突然得强悍了,他一度想抚慰想恩宠的小动物,变得反过来要抚慰恩宠他了。他很灰心,他觉得自己应当象恐龙那样灭绝,不,男人应当象恐龙那样集体灭绝。
周玉玉说:你想什么呢.徐渭晨说:我想我该去哪里?周玉玉好奇地问:想好了吗?徐渭晨苦恼地摇摇头,忽然又说:不打扰了,走了。
周玉玉对他这样突然的决定,一时没反应过来,愣了一小会儿,却没让他走,说:急什么嘛.徐渭晨却又象不是真的要走,也或许是灵魂早走了,只剩下一个无用的躯壳。木讷地坐着.正好一缕斜阳浓艳地照射进来,落在我们的桌面上,周玉玉说:这世界真的好美.徐渭晨说,是呀,像这阳光一样.自由没有禁忌,照耀新鲜的,也照耀腐烂的。周玉玉的脸有些不悦,说:阳光的确神奇,把地下地吸引出来成为新鲜的,却把成熟的照烂,逼到地下去.徐渭晨说:物极必反。周玉玉说:自然界就是这样的。明白了事情的真相,也就无所吝惜。在不违背自然规律的前题下,反而可以做得收放自如。使有限的人生,变得丰富多彩。徐渭晨说:可是现在为什么我觉得很别扭呢?周玉玉用意很深地看着他,说:因为你还象穿上皇袍复辟登基。徐渭晨惊愕地看着她,不知道他说的对不对,但自己的心象被割了一下那样有了感觉了。周玉玉说:你似乎明白了。徐渭晨说:明白什么了?周玉玉不客气地说:装糊涂是最聪明的表现。徐渭晨说:是可怜吧。周玉玉说:可怜人自有可恨之处。不值得可怜。徐渭晨说:这世界好无情。周玉玉说:这回你说对了,情是人造的一股风,不会永久地刮,那样一是没有必要,再一个也是消耗不起。徐渭晨又是一惊,说:透彻。周玉玉说:你也不是一个能长久用情的人,所以不必苛求他人。徐渭晨点点说:这回真明白了。周玉玉笑而无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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