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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归叶家宝树

发表于-2013年04月16日 下午3:28评论-1条

忘归楼中待归人

文案:年少高傲的叶织宁有着对苏昶满腔的爱意,但在东宫的两年,这份爱却只是让自己卑微的像个蝼蚁。当所有的希望生生破灭,她只想远离这些,让岁月静好,现世安稳。

那一场宜春殿的大火她将过往埋葬。却没有料到,五年后,豫州汝南郡,忘归楼。才是他们缘分的开始。

叶织宁,苏昶。上苍会让有缘人重新相聚。

忘归楼中待归人 

眼前火光似锦,它嚣张而又炽烈地燃烧着、炫目着。原本盘距着龙纹地柱子像撑不住似的,一根根倾颓着、倒了下去。

原本墨色的苍穹像是被谁揭开了一个口子。

一个女子掩映在夜色之中,黑色斗篷几乎盖住了半张脸,她注视着那方即将化为灰烬的宫阙,没有一丝的表情。身后一个侍卫打扮的男人恭敬地侍立着,半晌后,终是鼓起勇气来问道:“殿下何苦这般决绝呢?”

叶织宁回过头来扯着嘴角苦笑了一下,“我已再不愿回头。”

苏昶,今日一道燃为灰烬的真的只是那座宫殿么。

爱的太深,便会失去所有的荣耀和价值。

明德殿内,小太监慌慌张张地闯了进来,“殿下大事不好啦,宜春殿走水了,现下还、还没有找到太子妃娘娘!”

苏昶似乎有一瞬间的停顿,但片刻便恢复了惯常的神色,淡漠而威严的声音如往常般:“仔细救火,还有,切莫惊扰了父皇。”

五月后,南章与后赵的边境交接处,豫州汝南郡,一座小小的酒楼平地而起,招牌起的文雅而又风*,忘归楼。

老板娘挺着个大肚子,坐在堂里,笑的像只披着狼皮的小白兔。

一:故人旧识。

一过经年。是夜,月明星稀。织宁牵着阿蠡小小的手,阿蠡一嘴的冰糖葫芦塞得满满的,正满意地打着饱嗝,含含糊糊地嚷嚷道:“阿蠡日后要赚大钱钱,定要天天给阿娘买天底下最好吃的糖葫芦。”

忘归楼前一片肃宁,时而黑鸦集结而过,堂内一灯如豆,发着悠悠地光亮。

织宁总觉得今日左眼皮跳的厉害,好像要发生什么事一般。她不由地抚额感叹了一下,自从生了阿蠡,以前的那些勇猛豪气什么的,好像一起当时一起生掉了一样。

进店望了望,正常。转身落下门闩,霎那间,一个凉凉的东西便落在了她的后颈,再然后便是阿蠡急急唤的那一声“阿娘!”

她顺势回头果然见到阿蠡被紧紧地擒住了,那人蒙面,似乎是一身血衣,狼狈却仍掩不住一身泠然的杀气,织宁看着周围这五六个仿佛地狱修罗一般的人,放弃了抵抗,“我不反抗,只求你们莫伤我孩儿。”

黑面们面面相觑,中间的一人沉思了片刻上前一步,拱了拱手沉声道:“若不是事态紧急,我等万不会做这等伤天害理之事,只是如今主上受了重伤,万望夫人相救!”说罢,尽然跪下叩了三个响头。

织宁不由地长叹了一口气,今日,出门没看黄历么。

最后将小李大夫硬是从被窝里拖了出来,一顿胡诌乱诳骗了出来,又在一群虎视眈眈的黑面面前,将人带到了帐前。小李郁郁地掀开帐子一角,一边碎碎念“阿蠡娘你也真是的,这种负心汉一走就是这么多年,抛下你们娘儿两个竟去当了山贼,如今半死不活了才知道回来!”他越说越激奋,最后似有要喷口水的冲动“还不如我小李呐!”

看着一旁的黑面们露出诡异的表情,织宁杀猪般地叫了一声:“好了,赶紧看病!”

即使他仍是忿忿,却还是将将帐幔挂了起来,细细地整起脉来。

虽只是一眼,织宁的心却一紧,前尘往事一股脑的涌上心头,波涛汹涌着。——苏昶,这个曾在她心中百转千回,又让她不想再记起的人如今就这般无害地躺在她的眼前。

其实,小李有一句说错了:苏昶,你不是负心,你是无心吧。

织宁讪笑了两下,偷偷地溜了出去。

二:父子相见。

叶织宁想,自己与那苏昶说来也就是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说到底也就是自己当年剃头担子一头热,没皮没脸地将自己往上贴,也就是遇上了苏昶这种淡漠地过了头,才不死心地拖了这么些年,最后落得自己一个人黯然收场。

但当年那些莫名的思绪好像一股脑地牵了出来。

感情有时候只是一个人的事情。和任何人无关。爱,或者不爱,只能自行了断。

透过半开的房门,叶织宁却还是不禁地瞥了他一眼。梨白色的亵衣下,英冽俊逸的外表依旧如四年前,一如初初遇见他的那时。

那一年,她是赵国受尽宠爱的小公主,却因为折了支红梅被他当众呵斥“不知礼数,宫里的规矩都不懂么?”最后她瞪了他一眼,忿忿地离开了。然后,那夜的梦中,整整一个晚上,却都是他傲立于红梅之下,遗世独立般清俊逸然的身影。

苏昶对于叶织宁而言,似乎就像是蛊毒一样的存在,而且,无解。她唏嘘了一下,叶织宁,当年赔了一颗心,狼狈不堪的样子,你忘了么?

你怎么能忘?

她信步走了出去,一路上思绪万千,却渐渐日已西落,阴翳满地,又急急地往回赶。刚进门,却听到了阿蠡震天响的哭喊声,“你赔我阿娘!你赔我阿娘!”

苏昶面色阴沉,他与亲卫讲到借兵一事,一个半大的奶娃子遇神杀神般地冲了进来,旁若无人地在房里翻弄了一圈,最后冲上前一把抓住了他的衣袖,哭地震天响,“你赔我阿娘!你赔我阿娘!”

眼泪鼻涕蹭了他一身。他回过神来不由地嗔怒,一把甩开了他,那半大的孩子跌在地上,滚了两圈,却不哭了,小眼神冷冷地瞧着他,一副憋屈的不得了的样子。

他不由地抚了抚额慨叹:上有悍后乱政,下有小儿闹心,国之奈何。

叶织宁闻声冲进房内的时候,见到的便是这幅场景。但她向来极护着自己的崽子,见阿蠡的额角蹭破了皮,又是一副泫然欲泣的委屈模样,旧年恩怨顿时一股脑地涌上心头,“你们这是作甚,我好心收留你们,你们这群忘恩负义的,竟欺负我儿子,滚滚滚,有多远滚多远!”她一手指着门口,丫的,终于豪放了一回!

见苏昶愣愣地瞧着她,她咽了咽口水,恶向胆边生,“看什么看,说的就是你!”但话还没说完,一把发着寒光的雁翎刀便驾在了她的脖颈处!

另有一人在苏昶的耳边低声说了几句,他略点了点头,狐疑地朝这边看了一眼,眉头皱了皱开口道“今日之事,希望夫人当作没有发生过,我也会当作没有发生过。”

他的语气,一如既往的寒冽,四年前织宁喜欢偷偷地躲起来听他讲话,即使这些话,从来没有一句是对她说的。

四年前,四年后。他依旧是苏昶。凉薄到了极致,从未改变。

所以,叶织宁,这出戏从头到尾,都只是你一个人在演。

最后她狠狠瞪了一眼苏昶,带着阿蠡忿忿地离开了。

苏昶心下却一番狐疑:如何觉得似曾相识?

三:全城戒备

苏昶那日被那小奶娃子搅了一番,但回过神来想想,竟觉得十分有趣味,他生就无比尊比,而高处不胜寒却也少了该有一些趣味。招了招手,耳语了一番,那黑面像吃了苍蝇一样的表情,最后苏昶拍了拍他的肩膀,轻笑了下,“去吧,不成功便成仁。”

阿蠡连哄带骗地被架到苏昶的房内,苏昶向他勾了勾手指“过来!”

阿蠡:……你当我是狗狗啊!阿蠡义正言辞不为所动。

“再不过来我让那位叔叔,去结果了你娘亲。”一旁的黑面牵了牵嘴角。阿蠡撅着嘴一步一挪地走了过去。

苏昶看他额头红红的,不由地伸出手抚了抚,最后自己都觉得有点奇怪。“还疼么?”

阿蠡小小的脑瓜子实在猜不出他想要干什么,最后憋着嘴答道:“不疼了,我阿娘说我是男子汉大丈夫不能在你们这种小人面前说疼。所以阿蠡不疼!”顿了一下,又有些狐疑“为什么阿娘说你们是小人呢,你们明明都比阿蠡粗比阿蠡大啊?”

苏昶满头黑线、正要开口说点什么,门却突然被人撞开了,最后他又被人指着额头大骂“你干什么你!又想欺负我儿子!”

苏昶刚刚才牵起的满腔柔情,在声声征讨中散尽了。这个女人,阴魂不散啊。眉角一挑他阴阳怪气道“反正我是小人,不做个把伤天害理的事怎么行?”

“你、你……”

“你什么你,不服气啊!”

最后在对方震天的踹门声中,苏昶抱着臂,一丝笑意攀上嘴角。他转头望向亲卫:“怎么样,主子今儿完胜了。”

苏昶养伤的第五日,三更时分。

门重重地被人敲开,织宁被惊醒,举着烛台出了房门,刚到楼梯口,一个黑面便拦住了她,“夫人,门外是前来搜寻的士兵,主上受伤严重不宜挪动,望夫人能、能再次假装是主上的夫人。”

织宁明白,此时不救他,自己必定也被牵连。事情似乎没完没了。士兵进门后急急地搜寻了一番,并未有所发现,却将目光集中到了苏昶的身上,他转向织宁:“这位是?”

织宁:“哦,这位我夫君,先前在建邺做些生意,近日才回来!”

士兵有些狐疑,织宁忙指着阿蠡说道:“官爷请看,这爷两长得多像啊!”士兵闻言仔细地瞧了半晌,虽则有些狐疑,但还是撤兵了。

事后织宁便打着呵欠拉着阿蠡回房,冷不防地苏昶也跟着进来了。织宁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对方却抱着臂一本正经说道:“那些士兵心存疑惑,只怕不会马上走,在此事上我不允许有半点闪失。”

“那、那你也不能……”突然织宁不想说话了,因为苏昶已经躺在了床上。他淡淡说道“奥,我身上有伤,先睡了。”

织宁觉得苏昶忒不是东西了,阿蠡还在旁边站着呢。她一个箭步冲上去,把苏昶从床上扒拉下来,又迅速拉着阿蠡钻进了被窝,得意道“受点破伤了不起啊,切!”苏昶瞪大了眼睛瞧着他,满脸的不可置信。他-竟-然-被-人……

许是常年常年练就的面不改色下一刻他淡定地站起来拍拍身上的尘土,狡黠道:“那就一起睡,反正我不吃亏。”说完,真的挤了上来。两人你推我挤,可怜的阿蠡在中间几乎要便成面条儿。

“阿娘,你不要挤阿蠡了。”

苏昶手快,竟然一把捞过了他,又转了个身,将阿蠡搂在怀中。知道对方吃瘪了,心中不由得无比欢悦。

四:阿蠡的爹

第二日,织宁醒来却发现一大一小都不见了。在门口观望了半晌,方见着阿蠡回来。但是,为什么阿蠡会在苏昶的头上!

苏昶摸着头讪讪道:“那什么,我可没有欺负他。”

“阿爹,阿蠡下次还要吃糖葫芦。”“好好,下次还给你买。”

这声阿爹却立刻唤回织宁所有的戒备,想也没想般的一句话便脱口而出:“苏昶,阿蠡不是你的孩子!”

这声“苏昶”却让双方都愣了愣,织宁转身想走,却不想被人拉住了,“你、你刚刚叫我什么?”他的表情好像一瞬间变得狠厉,如同风雨欲来。

织宁一时心虚,便要拉着阿蠡离开,手却被人抓得更紧,苏昶扣着她的脉门,面色狠厉、一字一句地问道:“说,你到底是谁?是不是贾皇后派你来的?”

织宁的心口一阵阵发紧,却只是紧紧地盯着他,最后心知瞒不过,到底是说了实话,“我是你的太子妃,曾经。”见他讶异地眼神,便又补充道:“四年前我一把火烧了宜春殿。”

苏昶怔愣了片刻,最后看着阿蠡问道“可我记得我并没有和你……”

“阿蠡不是你的孩子。”

自那日后,叶织宁便像刻意躲着苏昶似的,但当年的事苏昶却也记起了一二:叶织宁是赵国和亲的公主,当年本该嫁给齐王,却不知道为何最终嫁给了他,苏昶是有些不忿的,毕竟因为这件事伤了兄弟感情。所以他从来不想见她,也自然不去见她。他做事向来按着自己的喜乐,自认为不相干的从来不顾及分毫。直到两年后一场大火,他才记起,原来他还有这么个太子妃。

如今想想,当年自己不免有些少年心性了,倒也却是伤了她。

修养了几日后身体好了大半,苏昶打开房门,却看见叶织宁趴在柜台上埋着头在算账,她穿着鹅黄色的小袄,衣襟上绣了朵梅花,头发松松的挽在脑后,插了一根素净的翠玉簪子。

澄净玲珑的脸庞上,一缕发丝正好垂了下来。

一旁的阿蠡轻轻地拾起那缕发丝贴心地把它夹在织宁的脑后,织宁抬起头,摸了摸他的额发,两个人傻傻地对笑着。

苏昶竟不忍心扰了他们,默默地退回房,心口像却被揪住了一样。他的脑海中一下子竟然全是她的样子,她伸着手指指着他鼻子的炸毛样子,她得逞后得意狡黠的样子,她算账时温柔静好的样子,她为自己的崽子奋不顾身的样子……

校完了这几日的账目后,织宁信手将手中的信笺加进书中,苦笑了一下,这霍轩也真是太宠着阿蠡了?

她望了望对面掩着的房门,眉间却涌起了一丝担忧。

第二日一大早,苏昶便被嘈杂的声音惊醒了,他踱步到楼下,方见着一个皮肤黝黑、高壮的男人在指挥着人往里面搬东西,他见到苏昶的那一霎那,眼中满是惊讶,最后上前行了礼:“不知太子殿下驾到,有失远迎,万望赎罪。”

苏昶也的确没想到竟然在这里见到故人,只是他还没有开口,一个小小的身影便如风似的冲上前来,“阿爹……”那尾调拖的叫一个一波三折,最后直上云霄!

苏昶的眉梢、嘴角似是动了动,结果看见阿蠡一把扑向了对方的怀里,亲昵地蹭了蹭他的脑袋,最后啵的亲了一大口。

苏昶的脸有点黑了……

最后织宁来了,她站在霍轩身边,逗了逗阿蠡之后,就与霍轩对着苏昶。

苏昶压下心中的怒气,脸色有些发白,“这就是你们当年离开的原因么,恩?”

织宁定定地看着他,最后终是点了点头,“是……”

霍轩却跪了下来,“千错万错都是末将的错,殿下若要怪罪,末将一力承担。织宁她,她……”

苏昶突然有种无力感,眼前的一切突然让他不想面对,但却他知道眼下的这一切,始作俑者是他。如果他再给他一次机会呢……他不知道是否还是会错过,又或许本就不该是他的。但他这辈子,却终究是错过她了。

霍轩常年在外,难得回来一次扮演一下阿蠡父亲的角色,没想到竟遇到了正主。他不安地在织宁的房间踱着步子,看着织宁将阿蠡哄睡着后,便急急地问道:“织宁,难道我们就这样一直假扮下去,这可不成啊!”

织宁抚着阿蠡圆润的脸蛋,漫不经心道:“轩哥放心吧,他不会久呆的。他是有要事在身,等他伤好了,必会离开。”

“那阿蠡?”

“你放心吧,他根本不记得当年的事。”

“织宁,那你还愿意回头么?”

“有些人注定不适合相濡以沫,只能够相忘于江湖。”

五:终至决裂

苏昶口中抿着清茶,以手支着下巴,不紧不慢地问道:“赵国那个老不死的不肯借兵,嗯?”

一旁的黑面亦是不忿:“殿下开出的条件本就优渥,只是,新即位的叶承狼子野心、贪心不足,竟敢妄想在在事成后占我庸凉之地!”

苏昶的眉眼闪过一丝疑问:“叶承?不是叶皋?”

“赵国皇室四年前发生过六王之乱,老皇帝在内乱中被乱贼缢死。随后是叶承的父亲汝阳王即位,再然后便是叶承。”

苏昶挑了挑眉梢:“原来赵国这些年竟发生了这么多大事?”

黑面犹豫了片刻,终是将有些事说出,“殿下,那老皇帝便是太子妃的父亲,当年赵国发生内乱时,太子妃她,她??????”

苏昶强按下心中的不安,竟觉得喉头干涩,他将杯中的茶饮尽,“说下去。”

“太子妃在殿下的宫殿前跪了一天一夜,可那时,因为殿下刚刚失去母妃,又因太子妃素来是个不得宠的,便没有人替她通禀,她在承阳殿门外生生跪晕了方才被人搀着离开。这件事,当年怕不知道的也就只有殿下一个了。”

苏昶手中的茶杯终于,“通”的一声,落了地。

他独自坐了几个时辰,不发一言,最后终是下定了决心般地向楼下走去。

织宁正将梨花酒从酒窖搬进内堂,冷不防地便被人拦住了路,苏昶见着她,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开口,半晌后,闷闷地说道:“酒重,我来吧。”

织宁瞧他穿着一身玉色的团花暗纹锦袍,眉头皱了皱说道:“殿下岂能做这种粗重活,还是我来吧。”

苏昶不说话,只是一把夺过了酒坛子,也不顾泥巴蹭脏了衣裳,只是用力地时候稍稍牵动了身上的伤口。他一言不发地走着,织宁跟在他身后。

“你”“你”

两人几乎同时开口,顿了顿苏昶道:“还是你先说吧。”

“苏昶,”织宁定定地看着他,眼中有着一些不知名的悲情绪漫开,“我以前住在宜春殿时,希望我的夫君能够像世间所有的丈夫一般爱我护我,只是我后来发现这不过是我的痴心妄想。”

她的眼神闪过一丝坚决“但是现在,我只想,与你苏昶,不再有半分瓜葛……”

苏昶就这么,抱着那坛子梨花酒,定定地站着,直至结痂的伤口终于承受不住,那玉白的衣袍上,染上点点梅花。

方罢。

苏昶次日一早便离开了忘归楼前往赵地。

织宁收拾着那间客房,只觉得空气中依然有他的气息。她有一搭没一搭的擦着桌椅,不禁意却在角落里看见了他昨日穿的那件玉白色的袍子,上面竟然染着炫目的血迹。

她懊恼地坐了下来,忆往事,惜流芳,眼眶不知不觉地红了。正在这时,阿蠡却乐呵呵地冲了过来,嘴里塞着一大颗冰糖葫芦,他笑嘻嘻地递给织宁,“阿娘,黑面叔叔给我买了好多好吃的冰糖葫芦!”

织宁咬着那颗阿蠡递过来的小果子,只觉着又酸又甜,最后嚼着嚼着,泪珠儿却淌了下来。她用手蹭了蹭,含含糊糊地说道:“恩,真好吃。”

有一句话这样说:用一转身离开,用一辈子去忘记……

六:生死相随

三个月后,南章的军队与后赵的军队于牧野战场决一死战,南章三十万大军而后赵却只有十万人马,而虽说是两国交战,但真实情况却是南章国的内乱。南章宣武皇帝常年龙体违和,而中宫则是乘机独揽大权,*乱后宫杀尽忠良,而东宫承胤太子更是饱受其害。

这次虽不知承胤太子如何说服向来与南章有嫌隙的后赵发兵,只是这兵力上的悬殊却总叫人有些心惊胆寒,不知这飞蛾扑话的仗该如何打下去。

而在汝南郡的织宁亦是听闻了此事,那日她呆立了半晌,只是觉得周身仿佛萦绕着来自地狱般的死亡的气息。第二次,她第二次,她想义无反顾地、不管不顾地去做一件事。

第一次是离开苏昶,第二次却是奔向他。更深露重的时分,她将阿蠡托付给邻里,便收拾了几件衣服连夜出发了。

越接近牧野,仿佛越是走向修罗场。连续走了好几日,终于看见了后赵的旗帜。

一年后,南章国新帝即位,改年号为永忆。自此万象更新,一片繁荣。

三年后,已至而立之年的惠帝却依旧膝下无子,于是各藩王自然而然地开始抓耳挠腮地不安分起来,这可急坏了一帮忧国忧民的臣子们,但皇帝的闺房密事奈何却又一星半点插不上手,以至于每逢朝会,一干臣子们都十分默契地盯着皇帝陛下腰以下的那个地方。于是乎渐渐地,倒成了南章国街头巷口盛极一时的桃色段子。

却唯独惠帝本人毫不在意。

六:归来去兮

叶织宁最近很是恼火,她小小的忘归楼旁竟然平白无故地建起了一座足以是顶她二三倍大小的新楼。一个月后开业,那块上好的紫檀木招牌上竟赫赫写着四个烫金大字:归来去兮。

于是乎,汝南郡一群纯朴的老百姓皆以一种“有奸情”的眼神贼兮兮地瞅着织宁,织宁脸一臊,灰溜溜地走了。却忿忿地想着:也不知是哪个开了这么不要脸的玩笑!

归来去兮,不就是不如家去的意思么?倒真是和了“忘归”二字。

第二天的时候,她却又有了一个惊人的发现,那座几乎称得上是汝南郡数一数二宏伟的楼里面卖的,竟然是——糖葫芦!一串一串大大小小,各式各样的糖葫芦,葡萄的、山药豆的、海棠果的、山里红的,一眼望过去,都是红艳艳诱人口水的糖葫芦,让人生生地生出了一中已跳出五行外、不在红尘中之感!

织宁转头望向阿蠡,果然看见了他几乎已经要留到胸口的哈喇子。直恼的她下狠手捏了捏他的小脸。阿蠡痛地嘶了一丝,鼓着小嘴憋屈道:“阿娘可恶!”

日子一天一天的过去,即使织宁使三令五申,却仍然架不住阿蠡一日日迈着他那双小短腿儿无比欢快地奔向隔壁。于是,织宁每日必做的一件事儿便是在傍晚时分将捧着一个草把子缩在角落里醉生梦死的阿蠡拖回家。

时值南章惠帝太元八年仲秋,凉风拂地,玉露横天。一顶翠盖珠缨的华车驶进汝南郡,半晌后停在了“归来去兮”,一根小葱儿似的的手指掀开帘子,随后便是一张犹如秋月的脸庞,他着一袭青莲蓉的斗篷,贵气非凡。悠悠闲闲的走进了归来去兮。

他一把利索地抱起了角落里的阿蠡,抬脚便往忘归楼走去。

织宁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瞅着面前笑得如沐春风的男子。

“苏、苏昶!”

苏昶将阿蠡送到织宁的手中,又顺手解下了自己身上的斗篷,露出一袭蜜合色的外衫,又极其顺手地为自己斟了一杯茶。才悠悠道:“恩,我回来了……”顿了顿,他望向织宁,眼中带着一丝犹豫,“额,我送给阿蠡的礼物,你们喜欢么?”

织宁愣了愣,片刻后突然想起了隔壁那座糖葫芦楼,却不由地大怒起来:“你知不知道,阿蠡最近蛀了两颗牙!”

苏昶低着头,半晌没有说话。最后抬起头,弱弱地征求道:“那我把它关了?”

织宁一时不知如何反应,即使年少时期长达数年的爱慕,可她没有见过这样的苏昶。苏昶是高傲的、威严的、不羁而又霸气……高山仰止,白莲清圣,可远观而不可亵玩。

就如同一块千年寒冰,想当年,她捂了这么多年,却依旧没能够将他捂热。却生生地冷了自己的一颗心。

可如今,这块冰不仅化了,还一下子他妈的柔情似水起来,任谁都会吃不消啊。直叫她一下子晃了心神。

见她不回答,苏昶却揉了揉阿蠡的脑袋道:“我想起来了,是那一夜,在幽月湖畔熙思亭。”

织宁咽了咽口水。

“那一夜,我虽喝醉了,却隐约记得,有人为我披上薄毯。随后,我像是做了一个梦一般,一个充满充满旖旎的梦境。”他抬起头,对上织宁惊慌的双眼“我想,那个女子,应当是你。”

他看了看阿蠡,“而阿蠡是我的孩儿。”

织宁心中却越加惊恐,她抱紧了阿蠡,声音颤抖“你有后宫佳丽无数,我却只有阿蠡一个,你不能从我手中抢走他!”

“我上个月宣布退位,我已不再是南章皇帝。”他顿了顿,“从今往后,我只想做叶织宁的夫君,阿蠡的爹爹。而且,我召见过霍轩。”

气氛一下子沉默开来,下一秒却是一个惊喜的声音:“哪里有爹爹,哪里有糖葫芦!”阿蠡晃着脑袋四处张望。

七:

织宁那日没有正面回应苏昶。

但苏昶说:“以前你等我,现在换我了。”但下一秒,他那双深情的眼眸突然带了丝丝笑意:“我都三十好几了,你别让我等太久啊!”

后记:在随后漫长的一天一天里,每日,苏昶都要去“归来去兮”将阿蠡捞回忘归楼,他想:都是自己造的孽啊……

忘归,苏昶心想,你等的不就是我么。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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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编辑点评 ☆
月下的清辉点评:

感情有时候只是一个人的事情。和任何人无关。爱,或者不爱,只能自行了断。小说百转千回,故事清楚,条理分明。

文章评论共[1]个
月下的清辉-评论

感情有时候只是一个人的事情。和任何人无关。爱,或者不爱,只能自行了断。小说百转千回,故事清楚,条理分明。at:2013年04月16日 晚上8:2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