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烟雨人 ▷

鬼恋上集zhangyunjie

发表于-2013年04月18日 晚上10:47评论-2条

又踏上这片土地,张森不知道心中什么滋味。在新加坡两年,曾经以为新加坡是个很美好的地方,去到那里就可以完全摆脱所有的痛楚,可是在一个陌生的国度里,孤独和痛苦更加无时不刻的啃噬着他干涸龟裂的心脏。

两年的时间,每一天每一刻他都熬得很辛苦,终于他又回到了这片曾经让他远逃的土地。 在南京下了飞机,坐上直达石家庄的火车,一种近乡情怯的感觉浮上心头。虽然只是两年的时光,当张森脑海中已经淡忘了父亲母亲还有儿子的模样,他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思念这片曾经让他心碎的地方。火车在飞驰,离家的地方越来越近了,他忽然又很害怕很排斥回到家里。

现在这个时期正值客运低谷期,车厢里乘客不算多,很多座位都空闲着,张森这一排只有他一个人,对面也只有一个跟他年纪差不多的女子。那女的穿着一件鹅黄色的上衣,五官很标致,张森感觉她很熟,甚至感觉那个人在自己生命中曾经是很重要的一个人,但是偏偏记不起她是谁了。那女的笑吟吟的看着他,说:“你是张森吗,你不是去新加坡了吗?” 张森疑惑的说:“我是张森,刚从新加坡回来,你···认识我吗?”那女子说:“呀,你居然忘记我是谁了?我是李雪凌呀。”张森喃喃地说:“李雪凌,李雪凌,这名字真熟悉······”李雪凌叹了口气,说:“你是真的忘记我是谁了,还是不愿想起我?”张森更加困惑了,摇摇头,敷衍得说:“不是,我一下子没想起来。”可是任他怎么努力,也实在想不起李雪凌是谁了。

正尴尬之中,火车经过一个小站,又上来 几个乘客,有一个胖胖的秃顶的中年男人拿着票找到李雪凌旁边的座位坐下来。李雪凌又往窗户边靠了靠,脸上露出厌恶的神情。很快就到了晚上了,一阵阵困意充斥着整个车厢,人们大多睡起来。对面的秃顶男也靠着椅子睡了,半张的嘴里还流着口水,不一会儿头一歪,靠到李雪凌的肩头,李雪凌吓了一跳,脸上神情更是厌恶,用手轻轻扶正秃顶男的头。可是不一会儿秃顶男的头又歪到李雪凌的肩头上,李雪凌刚想闭上眼睡,又不得不轻轻扶正秃顶男的头。如是三番五次,张森忍不住笑了出来,李雪凌瞪了张森一眼,推开秃顶男的头,直接坐到张森身边,把头埋进张森胸膛,说:“不许揩油!”香香得睡了。张森一愣,全身神经立马绷紧起来,睡意全无。他看着怀中熟睡的李雪凌,正襟危坐,一动也不敢动,生怕惊醒了她。又感觉莫名其妙,这个李雪凌到底是谁,跟自己有什么关系呢?

熬到后半夜,张森实在忍受不住,也瞌睡起来。半睡之间,感觉怀中的李雪凌轻轻动了一下,张森没有动,半眯着的眼睛看到一身鹅黄色衣服的李雪凌站起身,向洗手间的方向飘去,一头长发无风自动。张森打了个激灵,一下子清醒过来,因为他看到李雪凌是“飘”过去,不是“走”过去。 张森保持着睡着的姿势,看着窄窄的过道中走来一个乘客,李雪凌直接穿过那个乘客的身体,飘进了厕所里,而那个乘客却像根本看不到李雪凌,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不会是眼花了吧?张森感觉背上冒出一阵冷汗,一阵尿意袭来,他正要起身往另一边的厕所去的时候,李雪凌从厕所里出来了,往这边飘来。张森不敢再动,继续保持刚才的姿势。李雪凌飘到他的身前,张森感觉她站在自己身前就那么一动不动的盯着自己。张森感觉浑身不自在,片刻,听到李雪凌叹了口气,又把头依偎在他怀中。 一丝幽香飘进他鼻中,张森感觉再也装不下去,于是装作刚刚醒来的样子,打了个哈欠,睁开眼睛。李雪凌抬起头看看他,说:“吵醒你了吗?”张森勉强笑了笑,说:“是我睡够了。”沉静了片刻,李雪凌忽然幽幽的说:“其实我知道你并没有想起我是谁,是不是?”“呃······”张森无言以对,只好沉默。李雪凌又抬起头看看他,问:“这次你回来,还做你原来装潢的工作吗?”张森迷惑的说:“我原来是做装潢的吗?”李雪凌说:“你不会是失忆了吧 ?你自己原来做什么工作都不记得了吗,还是在装傻?”张森忽然意识到他对自己的以前很多事情都记忆模糊了,有的甚至一点都不记得了,嘴上应着:“哦,我当然还做装潢工作,别的又不会做。”李雪凌高兴的说:“那太好了,我刚买了房子,回去后你给我装修新房吧,回去后电话联系,把你的号码留给我。”张森有点跟不上节奏,当他反应过来,李雪凌早拿过他的手机往自己的手机上拨了一下,存上了他的号码。

看着李雪凌深邃的眼睛,张森不敢随便言语, 忍住尿,也不敢去厕所。

终于到石家庄站了,张森看看李雪凌,问:“我到站了,要下车了,你下吗?”李雪玲说:“你先下去吧,我等人。”张森拎了自己的行李,挤下车,几乎是飞奔着冲进站内的洗手间,畅快淋漓得撒了泡尿,在火车上憋得他差点尿裤子了。 

现在是凌晨三点,张森要回家一一深泽,出了火车站,公交车还没发车。这时一辆计程车开到面前,讲好了价钱,张森就坐进车里,直奔深泽。 张森晕车,他强忍住不吐出来,脸色煞白。前面路灯下有个人朝计程车招手,司机停下车,摇下车窗。那人问:“去无极吗?”司机说:“我车上有客人了,我得跟人家商量一下。”因为原则上计程车上载了客就不能再拉别的人了。司机回过头跟后座的张森说:“有个人去无极,顺路,能让他上吗?”张森强忍着胃中的翻腾,说:“上吧,没事,你们挣钱也不容易。”司机对那个人说:“好了,上车吧。”那人望了望车里,满脸诧异得看着司机说:“你车里这不没有乘客吗?你在跟谁说话?”那司机也奇怪的指着张森说:“他不是乘客吗?”那人脸上更加诧异了,忽然说:“我不上了,你走吧,我坐别的车。”那司机没揽到生意,摇上车窗,没好气的了句:“神经病!”发动车继续前进。

到了深泽,离张森住的村子还有好几里的路,但是张森晕车晕的厉害就提早下车了,一下车就蹲在路边吐得一塌糊涂。付车费的时候,张森抽出一张伍佰元面额的钞票给司机。司机接过钱惊愕得说:“我只见过一百元面额的,还没见过这么大面额的钱呢,你这不是假钱吧?”张森说:“不会吧?我在国外早就流通大面额的钱了,咱们这边不会还没流通吧?”司机拿着那钱左看右看,不像假钱,但又不放心,说:“车费才三百块,你还是给我面额一百块的吧。”张森在钱包里找了半天,说:“我最小面额的就是五百的了,零钱早花光了。”司机更加惊愕了,说:“天呀,一百块的还是零钱?万一你这是假钱,我还得倒找给你两百,退一万步说,你这就算是真钱,我花不出去那还不是废纸一张?”张森为难的说:“真不是假的,你看各种防伪标志都有。”但是看着司机磨磨唧唧的样子,张森心里不耐烦了,说:“算了,这钱你也不用找了,我也没零钱,你要就拿走,不要我也没办法。”司机一听,脸上满是笑容,嘴上还是说:“好吧,那就这样算了。”掉过头一溜烟走了。

张森拎着行李,走了半个小时,终于到家了,进到家门,看到陌生而又熟悉的一切,一阵心酸。他叫了一声:“爸,妈,我回来了。”妈妈从屋子里快步出来,看到是张森回来了,惊愕了一下,马上满面欢喜,说:“呀,森回来了,怎么也不提早打个电话?”张森没说话,看着母亲满头白发,忍不住想流泪。这时一个年轻女人也出来帮他拿行李,热情的问这问那。张森偷偷问母亲:“这人是谁呀?” 母亲说:“这孩子,这不沈红吗,你媳妇呀。”张森疑惑的说:“我媳妇?沈红?”母亲说:“是呀,你两年不在家,人家照看着这个家,挺难的,你回来就认不出人家了?一会儿可别这个样子,该让人家沈红伤心了。”张森心里一团乱麻,他终于记起沈红就是自己的妻子,可是两年前他们夫妻就离婚了呀,怎么现在······母亲忙着要改善伙食,出去买菜了。看着眼前这个叫做沈红的女人帮自己整理行李包里的衣服,张森感觉她很陌生,跟自己记忆中的沈红一点都不像了,无论是从相貌上还是言行举止。张森拿出一堆小孩子的玩具,说:“臭臭怎么不在家?我给他买了好多玩具,新加坡买的。”沈红抬起头惊讶的看着他,说:“什么臭臭?”张森说:“就是咱们的儿子呀。”沈红脸红了,呸了一声,说:“神经了吧你?什么儿子呀,咱们哪里有孩子?”张森不敢相信,他明明记得两年前去新加坡的时候儿子就五岁了,现在应该七岁了,怎么会没有孩子呢?张森捧着玩具挨屋地找,大声叫:“臭臭,臭臭,你在哪里,爸爸回来了,你看爸爸给你买玩具了。”沈红看着他,眼中露出一丝害怕,小声说:“你怎么了,我们真的还没有孩子。”张森歇斯底里的大声说:“不可能!说,孩子在哪儿?我才走了两年你们就把孩子给我弄丢了?两年前我们不是离婚了吗?你不是沈红,你到底是谁,你把我的孩子弄到哪里去了?”沈红吓得流出泪,正吵闹间,母亲买菜回来了,过来问:“吵什么呢?怎么刚回家就吵?”沈红委屈的说:“他跟我要孩子,还说我不是沈红,不认识我,他肯定在外面有别的人了,既然这样,我走。”说着就哭了。母亲一边骂张森,一边哄沈红,可是没拦住,沈红拿了两件衣服回娘家了。母亲骂张森:“你这孩子,我不是说你了吗,你怎么还跟人家闹?”张森焦急的说:“妈,臭臭哪儿去了?”母亲说:“什么臭臭?”张森说:“也就是我儿子,您孙子呀。”母亲又骂起来:“我倒是想有个孙子,可是你们结婚几年一直没有孩子呀,你倒是给我生个孙子呀。”张森一听急了,说:“不会,你们到底怎么回事?把孩子弄到哪里去了?我不是早就离婚了吗,再说这女人也不是沈红呀。”母亲骂道:“别胡说八道,什么离婚了,明天就给我叫沈红回来,给人家好好道歉,不许无礼取闹。”

在火车上一夜没睡好,吃过午饭,张森 感到很困,却怎么也睡不着,就躺在床上胡思乱想。他明明记得两年前就离婚了,现在究竟是什么情况?再说,上午那个女人真的不是自己记忆中的沈红呀。自己跟沈红一起生活了五六年,这点他还是分得清的,可是为什么大家都说她是沈红呀?记得自己明明有个儿子的,小名叫“臭臭”,怎么他们都说自己还没有孩子呢,他感觉一切都错乱了。忽然他感觉大家肯定有什么事在瞒着他,他感觉这个沈红是冒牌的。他爬起来翻出自己的结婚照,想证实现在这个沈红不是曾经跟自己生活几年的那个沈红。可是翻开相册他自己都惊愕了,照片上那个陌生的女人依偎在张森身边甜甜的笑着一一她根本不是自己记忆中的沈红,怎么照片里的沈红会变成现在的这个沈红呢?想起自己好像患了轻微的选择性失忆症,难道自己是记不清以前的事了?自己思想错乱了?难道自己真的还没有孩子,两年前也没有离婚?但他真真切切的记得自己真的是因为婚姻感情而远离自己的家,逃到新加坡的。他感觉自己就像在做梦,他已经分不清梦境和现实。

在家里休息了两天,刚感觉恢复了一点精神,就收到一个陌生电话,接通后,一个甜甜的声音说:“张森吗?我是李雪凌。”张森想起火车上那个鬼魅般的美丽女子,说:“啊,是你呀,有事吗?”李雪凌在电话里说:“我买了新房,明天你帮我来装修吧,在火车上不是就跟你说了吗?”张森说:“明天中元节呢,日子不太好。”李雪凌说:“什么中元节不中元节呢,哪有那么多讲究?我急着住呢,也就是把墙刷白一下,一天就能做完,你们就来做吧。”给张森留了地址,就挂了电话。张森实在记不起自己以前居然是做装潢的,就问自己的母亲:“妈,我上新加坡之前是做什么工作的?”正在洗衣服的母亲心不在焉的说:“你不是开了个装饰材料批发的店给人们装修房子吗?怎么了,你还想开回店吗?”张森摇了摇头,犹豫了一下说:“妈,我好像得了轻微的失忆了,有些事情我都想不起来了。”母亲转过头来,说:“难怪这两天感觉你这么不对劲,等明天咱们到医院看看去。”张森说:“过几天再说吧,刚有人给我打电话说让我装修房子,我准备明天给人家去做。”张森给自己以前的工友陈位打了跟电话,知道他现在在家待业,就约他明天一起去干活。陈位在电话里说:“明天七月十五呢,中元节,人家客户有忌讳吗?”张森说:“没忌讳,一个朋友的房子,她急着住呢。” 

第二天,也就是七月十五中元节,张森和陈位开着拉着货和施工工具的车找到地址上李雪凌的房子,张森有点不敢相信:眼前是个新规划的村子,一排排整齐漂亮的房子。这片房子南边是一片高大的枣树,现在已经挂满了诱人的果实,这片有点阴森的枣林边有三间低矮的六十年代常见的那种低矮的房子,而这三间老房子就是李雪凌所谓的新房。 

李雪凌早就在等了,张森和陈位就赶紧施工,因为正赶上七月十五,他们想尽早做完下班。老旧的房子里挂满蛛网,张森打趣的问李雪凌:“怎么?这就是你买的新房?”李雪凌有点不好意思的说:“买的别人的旧房,老是老了点,便宜。”做到中午的时候,一个六七岁长得很可爱的小男孩跑进来,跟李雪凌说:“妈妈,我们放学了。”忙着做饭的李雪凌说:“乖,玩去吧,妈妈做饭呢。” 孩子就过来看张森他们干活儿。张森看那孩子,不禁惊讶得张大了嘴巴,这不就是他自己的儿子吗,怎么会叫李雪凌“妈妈”呢?张森就问他:“小朋友,你叫什么呀?”孩子说:“我叫狗蛋儿。”张森不甘心,说:“你不叫臭臭吗?”孩子说:“我不叫臭臭,臭臭是谁呀?”张森还不死心,问:“那你认识我吗?”孩子说:“我第一次见你,怎么会认识你?”张森看看周围,没有旁人,悄悄对孩子说:“你能不能叫我一声爸爸,给你钱。”孩子说:“我有爸爸,我爸爸说我只能叫他一个人爸爸。”张森忽然感觉自己很不要脸,这下他死心了,或许自己真的失忆了,自己有孩子或许只是一个错觉吧。

吃过午饭,张森和陈位抓紧干活,因为是旧活儿,修补太多,又耽误时间,看来做完后时间要很晚了。李雪凌就在一边跟张森聊天。张森说:“你孩子那么大了,以为你没结婚呢。”李雪凌说:“我都等了你三年,你却跟别人结婚了,我当然要嫁别人了。”张森听得莫名其妙,他实在记不起自己跟这个李雪凌发生过什么了,但听她这么说,也感觉很尴尬,就转移话题说:“你老公呢,中午也没见他回来吃饭?”李雪凌说:“他出去跟朋友喝酒了,他喜欢喝酒,每次都喝多,基本每天都不着家,一回家就摔东西,打人。”看着李雪凌眼角细微的鱼尾纹,张森心中一股莫名的酸楚,不由问:“这几年你过得好吗?” 李雪凌叹了口气说:“好不好又有什么关系了,不能跟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跟谁过不是一个样?反正都没意义了。”张森说:“不喜欢那你干嘛还要嫁给他?”说出这句话他马上就后悔了,李雪凌说:“无论如何,总要凑合过吧。”

天色很快黑了下来,李雪凌的老公喝的醉醺醺的回来了,张森看到他长得凶恶高大,想起自己对孩子和李雪凌说的话,心中一阵发虚,像做了贼似的,很不自在。李雪凌看了看她老公,好像很害怕,不敢再跟张森他们说话,扭头进屋了。

终于做完了,结了帐之后,李雪凌的老公非得拉张森和陈位陪他喝酒,张森推辞了好半天,才推掉。开着车走在回家路上的时候,皎洁的月亮已经高高挂在天边了。走着走着,张森忽然感觉不对劲了,来的时候好像不是走的这条路,现在的这条路窄窄的,坎坷不平,好像没有尽头。不知什么时候起雾了,车灯光在浓雾中 显得那么微弱,路两边黑压压的高大的玉米秸使张森感觉很压抑,他对陈位说:“我们好像走错路了吧?”陈位也反应过来,说:“咱们这条路就只有两个岔口,你在哪个岔口拐的弯?”张森说:“第一个。”陈位一拍大腿,说:“拐早了,应该在第二个岔口拐弯。”张森说:“那能走到家吗?这路这么窄,走进来这么长距离了,不好调头。”陈位说:“能是能,就是要经过一片坟地,今天日子又不好······”张森也感觉心里很别扭,现在这个季节不应该起雾的,这雾好像有点蹊跷,但是这么晚了,再把车倒回去,不知道要折腾到什么时候,心一横,说:“那咱就这么走,怕什么!”说着猛踩油门,可是路面坎坷,车颠簸得厉害,速度却没加快多少。

开了好长时间,这条路还是没有尽头,张森和陈位都有点怕了,陈位说:“要不我给朋友打个电话,让他们接咱们来?”张森说:“行,打吧。”陈位拿出手机却发现没有信号,张森摸出自己的手机 ,也没有信号,“妈的,怎么回事?”张森骂了一句。这时车的发动机“突突”了两声,熄火了,张森检查了一下,没油了,气得张森踢了车门两脚。

两个人在车里坐了一会儿,陈位一根接一根得抽烟,一会儿一包烟就抽完了。这时雾好像小了很多,隐隐约约看到前面有灯光,好像一个村子。陈位说:“森哥,你跟我去买包烟吧,顺便看看怎么弄点柴油来。”让张森自己等在这里也有点害怕,于是两个人就往那个村子走去。好不容易找到一家小卖店,买了烟出来,陈位忽然说:“森哥,怎么以前没记得这里有这样的一个村子?”张森看看村子里干净的青石板街道,和昏黄的路灯,小声跟陈位说:“小声点,别让别人听到,不要回头,保持镇定,回车里去。”陈位也好像意识到什么,两个人努力的保持着镇定,回到车里,再看身后那个村子,黑乎乎的一片玉米地,哪里有什么村子?张森锁上车门,脑门上的冷汗一阵阵冒出来。

忽然陈位的手机“叮铃铃”的响起来,把两人吓了一跳,手机又有信号了!是陈位的哥哥打来的,问他怎么这么晚了还没回家,陈位把情况说了一下,等了没一会儿,陈位的哥哥带着好多人找来了。往油箱里灌上他们拿来的油,重新发动车,跟大家一起回家了。 回到家已经折腾到快半夜了,张森整晚得做恶梦,他梦见李雪凌的老公一只手抓住他的脖领子,恶狠狠地说:“你是李雪凌的老相好是吧?现在她是我的人了你还敢来纠缠,还想叫我的儿子喊你爸爸,你不想混了是吧?”张森很害怕,拼命挣扎却挣不开。忽然李雪凌的老公眼睛变大了,鼻子塌了,嘴巴也裂开了,露出满嘴尖利的牙齿,一口咬在张森的耳朵上。张森“啊”一声,惊醒过来,他摸了摸自己的耳朵,耳朵还在,也没感觉到疼,松下一口气,这才发现自己的心脏怦怦得跳得很厉害,满身都是冷汗。

他翻了个身,看看手机,都早上六点了,刚想起床穿衣服,忽然接到陈位打来的电话 ,陈位在电话里说:“森哥,昨晚的事儿有点不对劲儿。”张森随口问:“怎么不对劲儿?”陈位说:“昨天我们做完的那个工程,分给我的工资是冥币。”张森一听,马上清醒过来,一把扯过自己的衣服,从口袋里掏出钱包打开一看,里面整整齐齐放着昨晚分给自己的工程款,崭新的全都是冥币,张森在电话里爆起了粗口:“妈的,我这里也是冥币,李雪凌这女人,假装跟我套近乎,拿冥币坑我们。”陈位在电话里稍微有点埋怨的意思,说:“那怎么当初结账的时候你也不看仔细点?”张森心里也来了气,说:“那我给你工资的时候你怎么也不看仔细点?”陈位哑口无言了,张森转念又一想,是自己叫人家来干活的,怎么说自己也有责任,感觉有点对不住人家,就说:“你等我一会吧,我起床后开车过去,咱们还去找李雪凌重新要工钱去。”

穿好衣服,张森草草吃了几口饭,开车接了陈位,向李雪凌他们村子驶去。陈位说:“森哥,我感觉事情不是那么简单,你看,昨天中元节,咱们回来的时候在这条路上怎么也走不出去,收的工程款也成了冥币,我感觉咱们是撞邪了。”张森狠狠得说:“现在是2013年,新社会,还撞什么邪?见到李雪凌我饶不了她,妈的,拿冥币跟老子开玩笑,我管她以前认不认得我呢。”车开到一个岔路口,陈位说:“昨晚我们就是走的这条路,怎么也走不出来。”张森把方向盘一打,拐上了岔路,说:“倒要看看它有什么蹊跷,昨晚走了那么半天都没走出来。”

车子走了一段,两个人看到路边一片坟地,坟地周围的玉米被车辗得乱七八糟,看上去还像是新辗的。张森惊得张大了嘴巴,看来昨晚两个人就开着车一直围着这片坟地打转了,难怪怎么也走不出去。虽然现在是青天白日,但这条路上行人很少,周围静悄悄的,只听到风吹玉米叶子呼啦呼啦的声音,更显得寂静,张森和陈位都感觉后背一阵发凉。张森加大油门,车子开出这条小路,上了大路,行人多起来,两个人才松了一口气。

很快就到了那片新规划的 居民区,那片茂盛的枣树林旁边哪有什么旧房子,只有两个矮小的坟头,坟头周围一片狼藉,洒落着大片的刮墙腻子和乳胶漆。张森跟陈位面面相窥,都感觉很害怕,有点不可思议。张森下了车,步行走到居民区,拦住一位老太太问:“大妈,跟您打听一件事儿,你们小区有个叫做李雪凌的女的吗?”老太太努力地想了半天,说:“倒是有这么个人,不过已经死了两年多了,就埋在前边那枣树林旁边。”说着就指着枣树下的坟头给张森看。张森又问:“她家里还有什么人吗?她怎么死的?”老太太说:“家里有什么人就不知道了,只知道她老公不过日子,就知道喝酒,喝醉了就打她,唉,可惜了一个好姑娘呀。听说那女的嫁给她老公之前跟一个别的人好过,被她老公知道了,就狠狠打了她一顿,那天晚上他们夫妻俩就都中煤气死了,据说是那女的故意打开煤气罐的。”张森听得满头冷汗,本来他还想再打听一下跟李雪凌相好过的那个男的是谁,但是再也打听不到别的有价值的东西了,就告辞了老太太,跟陈位开车回家了。回家的时候,张森不敢再走那段小路,多绕了十里多的大路回家的。

回到家张森就病了,医生也诊断不出哪里的问题,反正就是头晕无力,而且张森还感觉幻听和眼花,耳边总听到意思轻微的说话声,眼前也时常看到一个模模糊糊的影子。慢慢得那声音越来越清楚了,竟然是李雪凌的声音,她总说着一些莫名奇妙的话,语气很是幽怨缠绵,张森想;自己不会就是以前跟她好的那个人吧?要真的是的话,那自己可真摊上事儿了,毕竟李雪凌是因为那个跟她好的男的而死的。可是张森真的想不起李雪凌是谁了。

闷在房间里好几天,张森百无聊赖之间,就打开电脑上网打发时间。打开自己两年不用的qq,看到空间里发表了很多东西,他挨篇的看下去,原来自己以前发生过这么多的事情,有很多他自己都完全不记得了,现在翻出来看看,就像在看另一个人的故事一样,同时也能寻找自己流失的记忆,看着看着,他有点心酸,他忽然感觉自己很坚强,发生那么多事,每次都以为挺不过去了,可还是这么过来了。

看着看着,他忽然紧张起来,因为有篇日志里出现了“李雪凌”三个字!标题是《致李雪凌》,内容只有两句话“一丝白发,多少恩怨情仇?半生承诺,俱成画饼春秋!”在这两句话旁边,还附带了一张图片,图片上是一只断成两截的黑色凤尾梳子,一根长长的白发绕在梳子上。张森的心一下子冰凉起来,他打开电脑桌抽屉,里面放着一把断了的黑色的香木凤尾梳,梳子旁边有一根长长的白发,这根白发究竟是李雪凌的还是自己的?难道自己真的跟“李雪凌”有什么瓜葛?难道真的是自己害死了她?张森接着看下一篇日志,是一首不工整的情诗,《致李雪凌·初遇》,引用原文如下:

或许是在人群中多看了你一眼,从此再没忘记你容颜;

于是坚信你我前世有缘,不愿轻易擦肩而过说再见。

你的眼神让我如此眷恋,滑落的泪水如此哀怨;

曾以为天长地久的誓言那么遥远,而今更坚定了永远相守的信念。

不管未来如何的艰难,只要你心甘情愿;

我面对坎坷,永无怨言,只为等待与你牵手的那一天。

纵然天荒地老,海枯石烂,

也是和你牵着手,

走过世界尽头,

最后一天!

看着这情意绵绵的词句,张森不敢想象自己居然跟李雪凌有过一段如此相恋的过往。再看下面几篇,都是有关于跟李雪凌有关的事情,只是表达得比较抽象和含蓄,张森想象不出究竟是什么事情。忽然有一篇笔风急转而下,由当初的缠绵唯美变得悲凉起来,看题材不像散文也不像诗,倒像一首歌的歌词,标题是《致李雪凌之鹊桥绝恋》,原文如下:

奈何桥边 我迟疑不前

害怕轮回到彼岸 忘记你容颜

银河如此灿 斩不断我对你的爱恋

千百个日夜孤独期盼 只为下一刻与你相见

或许你永远不懂 我有多爱你

瞬间的爱火 燃烧千年的寂寞

遥远的海角天边 风化我的思念

如果有来生 你是否还爱我

······

此篇之后再也没有关于提到李雪凌的文字了。看来自己以前确实跟李雪凌有过一段过往,只是现在已经无从知道两人之间发生过什么事了。不过,从这篇歌词内容表达来看,那时候李雪凌应该是已经死了,自己对阴阳相隔的心爱女人思念也好,愧疚也好,忏悔也好,就写下了这样的东西。 “一丝白发,多少恩怨情仇?半生承诺,俱成画饼春秋!”张森低吟着这两句话,忽然感受到蕴藏在里面太多的柔情和遗恨。

傍晚的时候,陈位来了,他神神秘秘的说:“森哥,你知道你为什么身体不舒服又看不出哪的原因吗?”张森懒洋洋的说:“怎么?你知道?”陈位正儿八经的说:“森哥,你去请个道士来给你驱驱邪吧。几天前咱俩遇到那桩事儿以后,我左思右想感觉不对劲儿,就请了个道士给我驱了驱邪,你猜怎么着?人家说是咱俩都八字弱,而且正赶上中元节阴气旺盛,因此咱俩才撞邪了。”张森不以为然的说:“现在是文明社会,还来那一套,要我相信世上有鬼,除非你弄个鬼来让我看一眼。”其实张森还真的蛮希望李雪凌鬼魂的存在,好让他弄明白以前到底发生过什么事。陈位急了,说:“森哥你别不信,你好好想想,咱们先是莫名其妙在两个坟头前刷了一天的乳胶漆,回家的时候还鬼打墙了,这种事宁信其有不信其无。就在前几天,也就是头过中元节,电视里演了一条资讯,就是深泽电视台上说的,说的是一个人在凌晨坐出租车,拿出一张五百块的钱给司机,那司机收下回家一看,是冥币,就赶紧报警了。其实那司机也真2b,银行根本就没发行过超过一百元面额的人民币,那个鬼给他一张五百的冥币他也敢收。”张森越听越不对劲儿,说:“去你的吧,我在国外的时候早就流通大面额的人民币了,我在那边一百块的都是零钱。前几天我从石家庄回深泽就给了出租车司机一张五百的,他非说是假钱,但是他又验不出来,还冥币,是你没见识吧。”陈位听他这么一说,脸色越来越不对,张森问:“又怎么了?”陈位满脸惊恐得盯着张森,结结巴巴的说:“森哥,你,你怎么没有影子?”张森被说得心里一阵发虚,说:“不会吧?别开玩笑。”说着低下头去看地上,居然真的看不到自己有影子,心跳猛然加速,使劲揉揉眼睛,再看,还好,自己有影子。张森放下心来,说:“妈呀,你小子吓死我了,你知不知道人吓人会吓死人的?”陈位却莫名奇妙的挠着头说:“刚才你真的没有影子,忽然一下子又有了。小时候听我奶奶说,鬼是没有影子的,森哥你······”张森没好气的翻了一下白眼,做了个很恐怖的表情,说:“没错,我是鬼!”陈位眼中的更显得害怕了,说:“森哥,没事我先走了,改天再来看你。”说完之后不等张森反应过来就夺门而出,逃跑似的走了,张森愣了半天,才回过神来,骂了一句:“莫名其妙!”

陈位走后,张森想着他刚才说的话,心里不由有点不舒服。现在家里就他一个人,空荡荡的房间里那么安静,他越来越害怕,就打开电脑,不自觉的又翻开那篇日志;“一丝白发,多少恩怨情仇?半生承诺,俱成画饼春秋!” 看着图片上那把断掉的黑色凤尾梳子,他仿佛神游天外,一颗心也寻着李雪凌的踪迹而去了。忽然一个凄厉的声音传入耳中:“是你,就是你害得我家破人亡,还我命来!”张森一惊,抬起头,看到一张扭曲的脸贴在窗户的玻璃上,一双死鱼般的眼睛直直得盯着他,那是李雪凌的老公!张森吓得肝胆欲裂,拿起电脑桌上的水杯就向那张脸砸去。“哗”一声,窗户玻璃被砸碎了,李雪凌老公的脸不见了,只见一只黑猫从窗台上跳下去,跑到院子里,蹿上墙头。张森追到窗边,看见那只黑猫静静地站在墙头上,一双绿色的眼睛定定的望着他,忽然“喵”一声,叫得很凄厉,张森只觉得毛骨悚然,后背发冷,呆呆得一步步退回床边,正要坐回电脑前面,忽然他呆住了,他看到了自己的影子。电脑屏发出的光把他的影子投在墙上,可是那影子动得跟他的一举一动完全不吻合!张森抬抬胳膊,歪歪头,可是那影子一动不动:张森不动的时候,那影子却在墙上做着莫名其妙古怪的动作。一一那不是他自己的影子!张森头皮一阵发麻,感觉头发根都竖起来了,终于忍不住,“啊”一声叫出来,他连滚带爬得跑到墙角,紧紧得蜷在墙角里。他看见那影子慢慢从他的脚下脱离出来,变成了一个独立的没有实体投下的影子,而他自己根本没有影子!那影子飘飘忽忽得在房间里转了一圈,又在他身前停留片刻,最后飘到梳妆台前,慢慢得进入到镜子里面去。张森缩在角落里,浑身发抖,双手的指甲都已经深深得掐入手心的肉里,等他稍微定下神来,发现屁股下一片水湿,他吓得尿裤子了。

他不知所措,自己怎么会没有影子呢?自己到底是人还是鬼呢?他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一切。

父母回家来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看到张森房间的窗户玻璃碎了,一片狼藉,过来问他怎么回事,张森支支吾吾得说了发生的一切,母亲用一种很奇怪的眼光 上上下下的打量着他,说:“不就是一只猫吗,是你眼岔了而已,没事了看点喜剧的电影,听听轻松的音乐,别老这么闷着,没病也闷出病来。”第二天张森的父亲请人来重新安好了玻璃,张森还特别请人定做了一个厚厚的紫色的窗帘。张森越来越不愿意出门了,他把墙壁粉刷成深深地墨绿色,每天躲在房间里,白天都要拉着窗帘,因为他总感觉会有一张脸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贴在窗户的玻璃上盯着屋里的他,就算拉上窗帘,他也感觉那双眼睛能够透过窗帘看到自己,他感觉呆在黑暗之中比呆在光明的地方要安全的多。他总担心有一天李雪凌的老公会破门而入活活咬死他,所以每天他都把自己锁在房间里,他担心卧室门不结实,总是在门后面顶上一张重重的沙发。

每天在那几篇日志当中寻找李雪凌的踪迹,虽然还是想不起李雪凌是谁,但心中却也对李雪凌有了一种莫名其妙的情愫。他一个人听歌,看电影。有一次在电影里看到有个角色去世了,葬礼上奏起了哀乐。他忽然感觉这沉重的音乐很熟悉,很能触动人心,任何音乐在这种音乐面前都黯然失色,于是他把《哀乐》下载到电脑上翻来覆去地听。听着《哀乐》,他忽然模模糊糊想起来一些事 ,他想起去新加坡的时候,朋友们为他送别,好像就是放的这首《哀乐》,当时大家心情都很沉重 ,张森还说:“放这样的音乐,搞得跟生离死别似的,我又不是荆轲刺秦王,一去不复返。”现在才知道当时放的居然是《哀乐》,妈的,也不知道是哪个朋友这么缺德,这不是咒自己死吗?要是记得当时是谁放的这首音乐,非得好好修理他一顿不可。 

正听得入神,门“砰砰”地想起来了。张森猛地站起来,蹑手蹑脚得走到门后面,停顿了几秒钟,问:“谁?”母亲在门外微带怒气得说:“是我,开门!”张森移开沙发,先把门打开一条缝,确定是母亲之后才完全把门打开。母亲进来,一下子适应不了房间里暗暗的光线,说:“大白天还拉着窗帘,瞧你屋里这股味儿。”说着就去拉开窗帘。张森冲上去拦住母亲,大声说:“不要拉开,窗户外有人偷看我!”母亲一愣,又有点恼怒的说:“你有毛病呀?在家里听这种音乐,不嫌晦气呀?”说着就把音乐给他切换掉了。张森吓得没敢说话,母亲又补充了一句:“以后不许再听那种东西!”说着就往屋外走去。张森在后面犹豫了一下,小声得问:“妈,你知道李雪凌是谁吗?”张森看到母亲的背影似乎一震,母亲慢慢转过身来说:“李雪凌?你认识她吗?”张森摇摇头说:“我想不起来了,但是我感觉她肯定跟我有关系。”母亲勉强的笑了笑,说:“我不知道谁叫李雪凌,也没听说过这么一个人,你别胡思乱想了,出去散散步,晒晒太阳,别老闷在屋里。”张森感觉母亲似乎没说实话,一定有什么在瞒着他,“噢”了一声,把门关上回到电脑前又偷偷找出《哀乐》,开得很小声得听了起来。【续下集】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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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编辑点评 ☆
月下的清辉点评:

旅途中遇到熟人,但是从中又发现这位熟人有许多不同于常人的地方,于是故事就发生了。

文章评论共[2]个
月下的清辉-评论

非常不错的小说,感谢支持。at:2013年04月19日 早上8:47

zhangyunjie-回复谢谢老师的认可 at:2013年04月19日 晚上7:3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