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烟雨人 ▷

鬼恋下集zhangyunjie

发表于-2013年04月18日 晚上10:58评论-6条

后续的几天里,张森愈加莫名奇妙的绝望和压抑,但是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这种感觉来自何处。他感觉从新加坡回来之后一切都变了,但他完全记不起去新加坡以前的事了,而父母好像也知道很多事,却总是在瞒着他。有时候他甚至模模糊糊的认为现在这个家已经不是他原来的家了,连自己的父母或许都不是自己真正的父母:还有,他模模糊糊的记得自己已经离婚了,现在却莫名其妙得又冒出个沈红,而且这个沈红还不是自己记忆中的沈红;最要命的是,在他记忆中是有个可爱的孩子的,现在居然就没有了,还多出了个李雪凌。乱了,这一切都乱套了。

母亲却认为是张森心理不正常了,认为是他忧郁自闭了,就想方设法让他走出自己那个黑暗的房间里,这天母亲非拽着他去购物,说新开了一家商场,要去跟张森买几件衣服,因为张森从新加坡回来后还没买过衣服,新加坡是热带国家,从那边带过来的衣服都不适合现在这个季节穿了。张森却不想出去,他现在只想安静的呆在房间里,一个人听音乐,发呆,还有就是翻来覆去得看那几篇日志,他讨厌走到明亮的地方,讨厌逛街。但是拗不过母亲,只好跟母亲出去。刺目的阳光射得他眯起眼睛,他戴了一副大大的墨镜,开上车在马路上狂奔。连他自己都感觉自己是一个很极端的人,要么一连几天连动都不想动,一旦开起车来就把速度飙到极致,他很享受把握空间和速度的那种刺激的快感。母亲高血压,一路上呵斥他开得太快。

到了文体广场,张森找到车位停好车,母亲要去金亿商城,张森站在商城门口质疑的问母亲:“这就是您说的新开的商场?”母亲说:“是呀,秋初的时候才开的,很有档次的商场,怎么了?”张森却模模糊糊的记得,这商场在两年以前就开了,而且他还逛过这个商场,他努力梳理着脑海里的记忆,却毫无头绪,摇摇头说:“没什么。”踏进电梯,看见前面一男一女,好像情侣的样子,看两人的背影很是熟悉,忽然心中一动,不由叫了出来:“李雪凌!”前面两人同时回过头来,那女的长得很清秀,居然真的是李雪凌,而那男的,居然长得跟张森一模一样,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张森又是惊讶又是害怕,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使劲揉揉眼睛,再看时前面已经没有两人的影子,电梯也已经到了第二层的出口,母亲惊愕得望着他,说:“刚才你在叫谁?”张森问:“妈,刚在你看到走在咱们前面那两个人了吗,他们往哪边走了?”母亲更加显得惊愕,说:“这电梯上刚才就咱俩,哪还有什么人呀?你看花眼了吧?”张森没说话,他真搞不明白究竟是自己有问题,还是母亲有问题。

挑衣服的时候张森心不在焉,母亲只好替他选了两件。买完衣服,母亲已经逛得很累了,想回家,可是张森坚信自己在电梯里看到了李雪凌,想自己在商场里再找找,看能不能找到她,就说:“妈,我想再四处逛一下,要不你自己先回去?”母亲见张森把自己闷在房间里那么多天,言行也日渐乖张,第一次说想逛一逛,心里很高兴,说:“好,那我先回去,你也别太晚了,早点回家,小心点别出事。”张森答应着给母亲拦了一辆计程车,然后自己又赶紧跑回商场去寻找李雪凌,但是转遍了整个商场也没找到。他不由也认为是自己看花眼了,正神不守舍的时候,忽然身旁一个塑料模特被整理衣服的售货员碰倒了,正砸在张森身上,把张森吓了一大跳。售货员赶紧过来道歉,张森看着那个塑料模特却看呆了,那假人造得居然跟李雪凌的样子一模一样,而且假人的眼睛里竟然也像有某种情感流露出来,那眼神,是那么熟悉,尽管那熟悉只是很模糊的一种感觉。忽然张森说:“售货员,这个模特多少钱?我要买这个模特。”这话把连连道歉的售货员惊呆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说:“先生,我们柜台只卖衣服,不卖模特。”张森还是盯着那个模特,说:“我就买这个模特,多少钱都没关系。”售货员看着张森冷峻的脸色,心中有点害怕,说:“那我得请示一下经理,您稍等一下。”说着用柜台上的电话给商场的经理打了个电话,最后张森以两百块的价格买了一个塑料模特回家。

张森扛着模特进到客厅的时候听到爸妈房里母亲正跟父亲说话,母亲忧心忡忡得说:“今天从商场里出来后,我去医院里咨询了一下,医生说咱们儿子从近日的种种情形来看,是典型精神分裂的症状,你说怎么去一趟新加坡,回来就变成这个样子了?”父亲说:“这么多天我就看他不对劲,咱们把他那窗帘去掉,把墙也刷成白色,不能任他这么发展下去!”母亲说:“不行不行,医生说了,这种病不能受刺激,情绪尽量不要太激动,现在咱们尽量别戗着他,顺着他点儿。今天他表现得很不错,愿意出去走走了,咱们慢慢帮他回复正常吧。”张森心中不舒服起来,父母居然把他当成精神病看待了,他抱着模特就向自己房里走去。爸妈听到动静跑出来看,一见张森抱回一塑料模特儿,惊讶的问:“这是哪来的,你弄回个这东西干嘛?”张森没好气的说:“我买的,没事我就画画了!”张森是学过美术的,已经好几年不画了。父亲却说:“不行,弄个这东西回来算怎么回事儿,赶紧扔出去!”张森看到母亲偷偷打了父亲的手一下,又使了个眼色阻止父亲再说下去。张森没有理会,把模特抱回房间里,关上门,听到父亲在客厅说:“你还说他好多了,我看他越来越不正常了,现在还弄回个塑料人来。”母亲说:“你小声点,医生说了,这种症状不能戗,刺激到他会恶化成精神病的。”

张森不开心,晚饭也没吃,就在房间里铺开画纸,把模特摆在一边,用铅笔画了起来,画了一张又一张,最后终于画得满意了,从抽屉里拿出那把断掉的黑色香木凤尾梳,把那根长长的白发轻轻绕在自己的指头上,心中竟然难过起来,拿笔在画纸上写道:“一丝白发,多少恩怨情仇?半生承诺,俱成画饼春秋!”忽然那模特动了起来,她笑得很动人,款款的走过来坐在张森身旁,看着画纸上的素描,温柔的说:“原来你还没有忘记我啊。”张森惊骇得望着她,说:“你,你,你,你是李雪凌?”那模特说:“是呀,我是李雪凌。”张森结结巴巴的说:“你,你是鬼?”李雪凌静静的看着他,说:“是啊,我是鬼,你很怕我吗?其实鬼并不可怕,有时候人比鬼更可怕。”说着拿起那张素描,轻轻念着上面的题词:“一丝白发,多少恩怨情仇?半生承诺,俱成画饼春秋!真美的词,让人心碎,真没想到,在你心中,我有着这么重的分量,就算不能跟你在一起,我也不觉得遗憾了。”张森忽然不怕她了,说:“我得了选择性的失忆,我是不是深深地爱过你?”李雪凌惊愕得看了他一眼,说:“难怪呢,在火车上你居然不认识我,原来你失忆了。”说着拿起那把断掉的梳子,温柔得说:“你还留着这把梳子呢,虽然你失忆了,但是你内心深处还是有我的,要不你不会还保留着这把梳子的。”又拿过绕着白发的张森的手放在唇边,说:“你还记不记得,这根白头发是你帮我从头上拔下来的。当时我说要你留着这根白头发,直到你忘记我的那一天,你说你会留一辈子,我很开心,也很幸福。”张森虽然记不起曾经发生过的事,但从李雪凌的话中来看,自己是真的跟她有过一段过往的,看到她真情流露,不由张开手轻抚着李雪凌的脸庞。李雪凌偏过头尽力感受着张森手掌中的温度,说:“两年多过去了,看你头上也有了很多白头发,难道你过得很不好吗?如果只能够再重来一次,我一定不会离开你了。”说着闭上眼晴,轻轻唱起来:“奈何桥边,我迟疑不前,害怕轮回到彼岸,忘记你容颜·······”歌声愈见凄美,李雪凌最后竟然流出泪来。张森轻轻为她擦去泪水,说:“这是《鹊桥绝恋》吗?”李雪凌说:“嗯,是的,这是我离开后你为我写的一首歌,你每天唱着这首歌,其实你不知道,那时候你看不到我,我却看的到你,听着你悲痛欲绝的歌声我真后悔选择结束自己的生命。其实,能被一个人这样深爱,就算死也没有遗憾了。”张森握住她的手,说:“虽然我还不能完全想起以前咱俩之间发生过什么,但是我感觉跟你在一起很放松,很快乐,你不要离开我了好不好?”李雪凌笑了一下,说:“可是我是鬼呀,你不怕了吗?”张森说:“不怕。”李雪凌摇摇头温柔的说:“你真傻,还像几年前一个样,不要忘了,你有老婆的呀。”张森的心忽然很痛,说:“我记得我已经离婚了,她不是我老婆,他们大家合起伙来骗我的。”李雪凌说:“你真是傻,你记不记得,两年前你教我跳拉丁舞?那时候我不会跳,也不想学,你非得教我,也傻得像现在这个样子。现在我的拉丁舞跳得很好了,要不我陪你跳一曲吧。”说着拉着张森的手起来扭身站了个方步。张森手一带,李雪凌一个转身仰在张森的臂弯里,张森俯着身子,两滴泪水从眼中滑落,滴在李雪凌脸上。

一支舞跳完,李雪凌说:“我要走了。”张森苦苦哀求,说:“不要走,不要离开我。”李雪凌温柔得笑了笑,说:“如果你愿意,我每天晚上都能陪你聊会儿天,画画,跳舞,可是天要亮了,我真的不能不走了。”张森紧紧的拉着李雪凌的手,李雪凌的影子却越来越淡,最终融化在他面前的空气中,张森泪流满面,忽然一惊醒过来,原来是场梦。 天亮起床时,忽然发现房间里一片狼藉,好多东西都洒落在地上,张森心中不由升起一股怒火,大声喊叫:“爸,妈,你们昨晚谁进我房间了?”母亲听到叫喊,跑过来说:“谁也没进你房间呀,大晚上进你房间干嘛?再说你不是把门锁上了吗?”张森还是怒气不消,大喊大叫:“你们肯定进来过,把我的东西都碰掉了!”母亲什么也没说,默默地走出去了,张森一股莫名的烦躁,收拾着地上的东西。母亲做好早饭叫他吃,他也不吃,看着桌子上李雪凌的素描,再看看墙边的塑料模特,模特眼中露出一种朦胧的哀伤,张森忽然感觉昨晚不是在做梦,是真实发生的。张森走到模特跟前,痴痴得看着它的眼睛,神神经经得轻声说:“你是李雪凌,是吗?昨晚你来过,这不是梦境吧?你能不能告诉我我们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昨晚你说你会常来陪我,今晚你还会来吗?如果你是鬼,害怕白天,我但愿黎明永远都不要到来······”说着轻声唱起叶倩文的《黎明不要来》。这时母亲又过来叫他吃饭,他理也不理,母亲见他对着一个塑料模特说话唱歌,忽然感到后背一阵发凉,把门给他关上,悄悄给张森的朋友陈位打电话,说张森最近闷的快神经了,叫陈位有时间过来陪他聊聊天。陈位想起前几天的事,回想着张森那僵硬怪异的眼光,也有点害怕,但又不好意思拒绝,只好给两个朋友打了电话,一起去看望张森。

陈位和李富刘贵三人到了张森家,跟张森的母亲打了个招呼,就进了张森的房间。房间墙壁是深深地墨绿色,挂着厚重的紫色窗帘,光线很暗,张森一个人呆呆得坐在电脑前。由于空气不流通,房间里一股霉味儿,李富捂着鼻子,说:“森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回来也不跟兄弟们打个招呼儿,好跟你接风呀?”张森抬起头看看他们,眼神有点呆滞,好半天才说:“呀,你们来了,你们怎么知道我回来了?”李富说:“这不陈位给我们打电话告诉我们的吗,他不说我们还不知道呢。”张森看了看陈位,陈位看着张森的眼神,心里不由又害怕起来,转身到客厅去了。刘贵看见靠墙的塑料模特,说:“呦,海归就是不一样,森哥越来越文艺范,还搞这些抽象的东西。”说着就去触摸那塑料模特。忽然张森大叫起来:“不要碰,它是我的!”刘贵吓了一跳,拍着胸膛说:“哎呀,森哥这一惊一乍的,吓死我了。”李富走到张森的电脑前,屏幕上显示着一篇日志,上面只有两句话:“一丝白发,多少恩怨情仇?半生承诺,俱成画饼春秋!”这两句话旁边还附带了一张图片,是一根断掉的黑色凤尾梳。李富说:“怎么?森哥整天研究什么呢这是?走走走,咱哥们儿好好休闲休闲去。”说着就硬拉着张森出去,张森本来不愿去,但被他们硬拉着进了车里。

李富开车直奔“天籁之音”娱乐会所,开了个包间,对大家说:“森哥回来了,这次我请客,好好玩。”张森趣味索然得说:“大白天的,唱什么歌呀。”李富笑着说:“嘿嘿,玩嘛。听说森哥最近压力比较大,你知道释放压力最简单的方法是什么吗?”张森问:“是什么?”李富说:“女人啊。”说完大家都哈哈笑起来,张森莫名奇妙的看着他们,不知道他们在笑什么。李富向服务员交代,叫了四个长得很漂亮的陪唱小姐来给大家陪酒,不等张森反应过来,一个小姐已经钻进张森的怀里。张森只感觉很无聊,只顾自己唱歌喝酒,那小姐跟张森没话找话,张森有一句没一句的应着。李富见怎么样都调动不起张森的情绪,对那小姐吩咐说:“你去陪我这位大哥轻松一下,只要把我哥陪好了,小费不是问题。”那小姐听了就拉张森往外走。张森忽然意识到这里的小姐不止陪唱陪酒,还提供色情服务,内心竟蠢蠢欲动起来,多日来的压抑,他需要狠狠放纵一下。跟着小姐来到一间客房,那小姐一件件脱去衣服,见张森还傻站在那里,过来帮张森把外套去掉,张森脑海中忽然闪出李雪凌的影子,条件反射般得对那小姐狠狠说道:“滚,别碰我!”那小姐怔了一下,眼中露出鄙夷的神色,说:“装什么清高,好男人也不会来这种地方!”说着穿起自己的衣服出去了。张森忽然感觉浑身脱力,坐在床上,一连抽了两支烟。

聚会不欢而散,张森回到家里,见房间里不见了那个塑料模特,大声喊:“妈,我的模特呢?”张森的父亲从房间里出来,说:“我扔掉了。”张森忽然觉得心脏就像被大铁锤狠狠敲了一下,就感觉像是失去了李雪凌,失去了心中最重要的人一样,歇斯底里的叫:“干嘛给我扔掉?”父亲黑着脸说:“你一个大男人不务正业,每天神神经经的,家里迁就你你自己不要不知好歹,搞个塑料人回来,心术不正。”张森更加来气,说:“我买个模特回来怎么就心术不正了?”父亲说:“昨晚我去洗手间,从你窗帘缝隙里看到你大半夜的不睡觉,抱着个假人跳舞,不是心术不正就是神经病!”张森忽然全身无力,他懒得解释,独自回屋去了。他不知道昨晚的事究竟是真实的还是梦,还是幻境,不过他宁愿相信李雪凌的鬼魂真的存在,回来找他了。

好不容易等到晚上,张森熄了屋子里的灯,房间里只有电脑屏发出微弱的光芒,他静静地坐在电脑前等待李雪凌的出现。等待总是很辛苦的,张森坐立不安,有一点细微的响动他都以为李雪凌来了,可是每次都让他失望。等到十一点的时候,李雪凌模糊的身影终于从梳妆台的镜子里慢慢走出来。张森呆呆得看着她,终于证实这不是梦,是真实的了。李雪凌望着张森,脸上似笑非笑,说:“今天白天在ktv里玩的还好吗?艳福不浅呀。”张森忽然面红耳赤,鬼就是神通广大,这点糗事都瞒不过她,不过幸好自己还没犯原则性的错误。李雪凌见张森只是呆呆得看着自己,问:“你在看什么?”张森木讷得说:“我,我想你了。”李雪凌扑哧笑了,说:“本来今晚不想出来见你,但是看你傻傻得等得那么辛苦,不忍心再让你等下去了,就出来见你了。”张森过去拉她的手,却拉了个空,不由一怔。李雪凌说:“我是鬼,没有可以依附的实体,你是碰不到我的。”张森忽然感觉很难过,人们都说世上最远的距离不是天涯海角,而是近在咫尺却不知道彼此相爱:但现在这种情形算什么呢,她就在眼前,他却碰不到她。

这时张森房间的门被敲响了,母亲在门外说:“开下门,妈妈跟你说几句话?”张森慌起来,对李雪凌说:“快,赶紧躲起来,我妈来了。”李雪凌又笑了,说:“你忘了我是鬼吗?你妈看不到我的。”张森还不放心,说:“那怎么我能看到你?”李雪凌说:“我可以只让你看见我,别人却看不到我。”张森这才稍微放下点心来,去给母亲开门。母亲进到房间里,四处看了一下,奇怪的问:“刚才你在跟谁说话?”张森偷偷瞟了李雪凌一眼,李雪凌做了个调皮的鬼脸,张森说:“谁也没有,就我自己呀。”母亲说:“刚才我明明听到你好像在跟别人说话。”但是看看房间里确实只有张森自己,不由郑重得说:“我想今天咱娘俩必须好好谈谈。我感觉你从新加坡回来后很反常,你砸掉了窗户,有了暴力倾向,还记忆错乱,说你有孩子什么的,你爸说昨晚你抱着那个塑料模特跳舞,今晚又独自言语,这一切都是严重精神分裂的预兆。我早就去医院咨询过了,医生建议你去就诊。”张森急了,说:“我不是精神病。”母亲说:“医生说了,越是精神病就越会说自己不是精神病,就像喝醉酒的人总说自己没喝多一样,有病没关系,我们要积极的去面对,去治疗,越早治疗越好。”张森哭笑不得,说:“我真的没事,我保证,我心理非常健康。”李雪凌在一边看到他们母子争论,笑得都直不起腰了。母亲严肃的拿出一小瓶药,倒了杯水,说:“来,吧这药吃下去,对你的病情有帮助。”张森后退一步,说:“我没病吃什么药?”母亲像哄小孩子一样,说:“赶紧吃掉,吃掉就好了。”张森不耐烦了,夺过水杯往地上一摔,大声说:“烦不烦呀,我看你们才神经!”母亲无奈得说:“还不承认,都有暴力倾向了,明天去看心理医生去。”说着回房间去了。

第二天,父母硬拉着他去医院,张森没办法,只好跟着爸妈去了。可是到了医院门口,张森越来越感觉不对劲,一看大门口清楚的写着“深泽市精神病康复中心”,当时张森心里就有点火,他恼怒得说:“带我来这里干什么?我又没病!”母亲说:“这里有最好的心理医生,没病最好,有病该怎么看怎么看。”张森扭头就要往回走,可是被父亲一把拉住,父亲力大,直接半拖半拽把他拉进精神科。

科室里的心理医生是个中年男子,穿着白大褂,带着眼镜,看上去很文明的样子,可是张森怎么看都感觉他不顺眼。医生很委婉得跟他交谈,提问,张森尽力压抑着自己心中的抵制情绪,尽量表现出很正常的样子,尽量不要被医生诊断为精神病。当谈到他从新加坡回来好像有点失忆的事情的时候,张森说不知道为什么,很多以前的事情都想不起来了,所以才会给大家好像自己不正常的印象,这也是困扰他很久的事情。于是医生建议给他做个催眠,帮助他回忆起以前的事情。这下张森没有强烈得拒绝,因为他自己也很想记起以前自己到底经历过什么。

张森躺在床上,他的灵魂也好像随着医生魔咒般的轻语回到了以前。他看到马上就要结婚的自己正在给李雪凌打电话: 

张森:我感觉现在结婚有点早,才二十三岁

李雪凌:怎么,要做新郎官了,不感觉高兴呀?

张森:这倒不是,说实话,我是害怕结婚后不幸福。

李雪凌:你成天脑子里想什么呢?人家别人结婚就只想着好好生活,你怎么就先想到会不幸福呢?

张森:不知道,反正是有点害怕。

李雪凌:你是不是有结婚恐惧症呀?哈哈,大男人家,不怕别人笑话呀?

张森:谁说的,我才没有什么结婚恐惧症,这些我也只跟你一个人说说而已。

李雪凌: 为什么只跟我说不跟别人说?

张森过了好一会儿,才说:因为你是一个红颜,永远。

李雪凌也隔了好一会儿才说:不要胡思乱想了,结了婚好好过日子吧,男人是要负责任的。

张森沉默了一会儿,说:你保重。

接下来张森开始了漫长而坎坷的婚后生活,或许在工作上他比较成功,但是在处理家庭和婚姻问题上他无疑是失败的,因为他感觉过的很累很痛苦,或许是他的自身原因,或者是社会风气使然,婚姻已经不是两个人的事情,而是两个家庭的事情,而且丈母娘也是使他婚姻破裂的一个重要角色。那一段时间他身心俱疲,本来滴酒不沾,但他屡屡跟朋友们一起喝酒,每次都喝醉,醉了就哭就说胡话。那一次他又跟朋友喝酒,一直喝到晚上十点,朋友都散了,他自己感觉很苦闷,难以忍受,就拨通了好几年未打过的号码,居然接通了,听到以往熟悉的声音,他忍不住哽咽起来 。李雪凌在电话里听到张森不成声调,问:“你究竟怎么了,怎么这么晚了打电话了?”张森迷迷糊糊的说:“本来不想打扰你的,我喝多了,心里很闷,实在忍受不住就跟你打了,因为晚一点我可能就睡过去了。”李雪凌问:“究竟发生什么事了?”张森口齿不清得一会儿哭一会儿笑,说了半天李雪凌也没听明白,在电话里说:“你不是不喝酒的吗?怎么喝这么多,话都说不清楚。你等会吧,我马上打车过去。”不等张森反应过来就挂掉电话。

那时候张森还开着经销装饰材料的店面呢,张森头晕晕的,胃里也难受起来。等了半个多小时,李雪凌打车过来了。那个晚上李雪凌是在张森的店里过的夜,张森喝得稀里糊涂,吐了一夜,李雪凌帮他收拾了一夜。

因为胃疼,第二天很早张森就醒了,看到李雪凌在,不可置信得说:“你真的过来了?以为是做梦呢。”李雪凌说:“都怪你,好几年都没打过电话,一打电话就又哭又笑的,还以为你出什么事了呢。要是知道你只是喝多了,我才不过来看你。”看到李雪凌眼睛红红的,显然一夜没睡,张森心中充满歉意,说:“不好意思啊,喝多了,心里难受,忍不住就跟你打电话了。”李雪凌说:“还说呢,看你喝酒后那样子,真是很傻。你不是不喝酒吗,怎么现在学会喝酒了,还喝得这么凶?昨晚你说了一夜的胡话,难道这几年你过得不好吗?”张森沉默了,李雪凌不用问也知道了,他过得不好。忽然张森“呀”了一声,李雪凌吓了一跳,说:“干嘛呢,吓死人了!”张森不好意思的说:“你一夜没在家,怎么跟你老公说?”李雪凌说:“唉,他也经常彻夜不归,在外面喝酒,喝多了就撒酒疯,砸东西。”张森问:“那他喝多了会打人吗?”李雪凌凄凉得笑了笑,说:“喝多了打人又不是稀罕事儿。”张森看着她,心里忽然有一丝怜惜起来,又有点歉意,说:“大老远你赶过来陪我,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传出去恐怕有损你名节。”李雪凌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看着他,似笑非笑,说:“你是君子,柳下惠,就算孤男寡女,也不会发生什么的,别人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吧。”张森被她看得不好意思起来,说:“嘿嘿,要是别人我打死都不会相信,孤男寡女居然一点苟且的事情都没发生,但是我们就真的没发生。”李雪凌白了他一眼,说:“给你点阳光你就灿烂,我得赶紧走了,一晚上没睡,今天还要上班呢。”张森劝她休息一天,但李雪凌说没提前请假,非得去上班,张森只好送她去上车。因为时间还早,两个人就走路去停站点,到了一站,两个人都没有要停下的意思,又走向下一站。

路过一个饰品店的时候,张森说:“我送你点东西吧,今天之后,说不定一辈子都见不到了。”李雪凌本来是要拒绝的,但是听张森言语之中隐隐透出种哀伤的意思,就没忍心拒绝。张森选了一把黑色的香木凤尾梳子,李雪凌拿着梳子看来看去,说:“我拿回去之后,就挂起来,挂在最显眼的地方。”张森笑了:“挂起来不就没有使用价值了吗?那它还是梳子吗?”说着帮她拔下头上的一根白头发,说:“才几年不见,你头上都有白头发了。”李雪凌开玩笑得说:“你把这根白发保存好了,等你什么时候想忘记我了,再把它丢掉。”张森怔了一下,说:“好吧,那我保存一辈子吧。”这时候班车来了,李雪凌叹了口气,哀哀得说:“像你说的,今天过后,可能一辈子都见不到了,我们已经错过,你好好过日子吧,不要再喝酒了,想开点。”张森心情也很沉重,说:“你保重。”望着班车远去,张森眼睛模糊起来。 

李雪凌在张森店里过夜被好几个店附近的邻居看到了,很快就传开了,说张森领回一陌生女子。于是张森的家中也战火纷飞起来,本来他们夫妻关系就很紧张,老婆动不动就拿离婚威胁他,张森也实在厌烦了这种生活,任老婆怎么闹,离婚就离婚吧,他感觉这段婚姻也确实没有挽留的必要了。但是父母是极力反对,因为父母也听说了他的花边新闻,感觉张森是有了非分之想,对张森又打又骂。丈母娘那边更加了不得,也一个劲儿给张森打电话又骂又闹。张森感觉实在很累,决定去新加坡去工作,他厌烦透了这片地方。

就在他护照办好的那一天,张森收到一份快递,张森打开一看,是一把断掉的黑色梳子,正是前一段时间自己送给李雪凌的那把黑色凤尾梳,张森心中忽然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他马上拨打李雪凌的号码,可是总打不通,他急得坐立不安。

因为害怕影响到李雪凌的生活,张森不敢亲自去找李雪凌,他动用了所有的关系去打探李雪凌的消息,因为他担心她会出事。过了几天,终于有朋友打电话过来,说李雪凌在x月x号已经死掉了,就是他收到快递的前一天晚上。据说是因为张森老婆家闹得很凶,张森和李雪凌的传言传到李雪凌老公那里,于是她老公酒后狠狠打了她一顿,李雪凌把被老公摔断的梳子快递给了张森,然后当天晚上打开了煤气罐······。张森听到这个消息犹如晴天霹雳,他喝了很多酒,开着车飞驶在高架桥上,因为躲迎面开来的一辆大货车,汽车失控,冲下了高架桥······

他被送到医院急救,医生诊断,因为受到强烈刺激,加上脑部遭受严重震荡,可能会潜伏下选择性的失忆症,病发可能在一两年后,也可能在三五年后,对于一些痛苦的过往,他的潜意识里面会拒绝去想起这些事情。 

忽然张森全身一震,剧痛万分,他醒过来,却发现自己满头大汗,几近虚脱。一直以来困扰自己的事情全部想起来了,他去没有感觉到一丝的欢喜,他忽然感觉到:有的时候,人活得太清醒还不如活得糊涂些好点。 

医生对张森的父母说张森因为种种原因,已经有很严重的精神分裂,建议住院治疗,毕竟这里有很好的心理医生和药物辅助。“我勒个去!”张森心里暗暗骂了一句。刚才进来的时候他看到病房里很多的精神病人有的痴呆,有的疯癫,有的流着口水呵呵傻笑,有的自言自语不知所云,甚至有的会忽然发狂,他可不想天天跟这些精神病住在一起,跟他们在一起就算没病也得被弄成精神病。趁大家不注意,张森转身就跑出催眠室,跑到走廊里来。医生愣了一下,马上大喊:“赶紧拦住这个病人。”好几个保安听到从四面赶了过来。张森很快冲出走廊,来到大厅里,大厅门口一个保安冲过来张开双臂要拦他,张森去势不减,一脚踩在保安腰部借力,一个飞膝结结实实顶在那保安下巴上,那保安身子晃了两下,倒在地上。张森拍拍手,说:“妈的,哥是练过的,这就是飞膝上头!”看见好几个保安乱哄哄的追上来,张森赶紧跑出大厅,向医院大门口冲去。

门卫上的大爷赶紧把电闸门关上,张森冲到门前,直接跃起将近两米,两只手在门上借力,翻过电闸门。看得门卫大爷目瞪口呆,张森得意的冲门卫大爷打了个口哨,扭头冲上马路。乐极生悲,一辆疾驰而来的小轿车把他撞飞出去。

马上,张森发现周围换了场景。

眼前的世界一片明亮,树木青葱,落英缤纷。一条小河流水潺潺,一座木桥横在小河上。桥头上,一座古香古色的亭子建在林荫之中,亭子里一个面色慈祥的年老妇人在煮一些茶水。张森只感觉口干舌燥,走进亭中找了个座儿坐下,那婆婆笑着说:“你终于回来了。”给他端上来半碗茶水。张森看看别的茶客碗里的茶都是满满的, 问:“婆婆,怎么别人碗里都满着,我的只有半碗呢?”那婆婆说:“每个人都是满满的一碗,你现在只有半碗,是因为你之前已经喝掉了半碗。”张森莫名其妙的说:“没有啊,我第一次来这里呢。”那婆婆指指亭子上的牌子说:“你看这是哪?”张森抬头一看,门楣上写着三个大字:“孟婆亭”,惊愕得望着那婆婆,那婆婆和善的笑着说:“其实你已经死了,你已不再是人,而是鬼。你过来的这条路就是黄泉路,眼前这条小河就是忘川河,那桥是奈何桥,你喝的,就是孟婆汤。”张森惊愕地问:“那您就是孟婆了?”孟婆说:“是的。”张森不敢置信得说:“怎么会?我怎么会死掉了呢?我刚从新加坡回来,爸妈带我去了医院里,难道是刚才被车撞死的吗?”孟婆笑笑说:“不是的。其实你早就死了,你到奈何桥的时候,喝下了半碗汤,说你难了红尘情,于是你又回到了人间。”张森摇摇头说:“我不明白。”孟婆说:“其实你从新加坡回来的时候,那一切都已经是幻像了,包括你去新加坡,因为在你去新加坡之前你已经死了。当你开车从高架桥上冲下去后,你就死了。你从黄泉路上走来,需要喝下我的孟婆汤,才能过得这奈何桥,去轮转王那里再一次轮回。”张森摇摇头说:“我的车冲下高架桥,我只是脑震荡,选择性失忆了,没有死。”孟婆笑了笑,说:“你当你真的是因为脑震荡而选择性失忆了吗?错了,你是喝下了半碗孟婆汤,这汤有神奇的力量,抹去了你一部分的记忆,所以你才会有很多事想不起来。”张森说:“可是后来心理医生给我催眠,帮我想起来很多事情,说我是因为车祸而失忆。”孟婆说:“这一切都是幻像。当初你喝下半碗汤,难以忘却人世间的爱恨情愁,所以又回到人间去了却这些事情,虽然从你回国那时起已经是幻象了,但也足以帮助你了却世间的情愁了。只有后来医生对你的催眠帮你想起来的关于你婚姻和李雪凌的事情是真实发生过的,其余都是幻象。当初你说你放不下李雪凌,现在你可放得下了吗?”张森说:“我还是放不下。当初我喝下了半碗孟婆汤,因为放不下李雪凌,所以带着半世的记忆回到人间,纵然经历的都是幻像,但我还是放不下。”孟婆看着张森的眼睛,说:“那我问你,你爱过你的妻子沈红吗?”张森沉默了片刻,说:“爱过。”孟婆点点头说:“正因为你爱你妻子,所以当她们伤害你,你会恨她们,正所谓爱本是恨的来处。于是你内心深处想抹去这段令你心碎的情感,于是你忍不住又爱上了李雪凌。可是你真能忘得掉吗?你恨你妻子,所以你爱上李雪凌;可是当你跟李雪凌在一起的时候,你是不会忘记你妻子的。你害得李雪凌夫妇因你而死,你自己也落得如此下场。孟婆汤又名忘情水,喝下它,你可以忘记前世的种种,开始你新的人生。”张森摇摇头,说:“我可以带着这半世记忆去轮回吗?”孟婆叹了口气,说:“你又执着了。如果你还带着前世的记忆,那你的来生过的还是前世的生活,你会痛苦的。不肯抛却过去,你怎么能迎来新的生活呢?”张森端起碗,犹豫良久,仰首将剩余的半碗孟婆汤喝下,一滴泪水落入碗中。

生活是什么?生活是大漠孤烟的悲怆,是长河落日的旖旎;是黄泉路上的落英缤纷,是奈何桥下的波光粼粼······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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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编辑点评 ☆
月下的清辉点评:

事情接二连三的发生,就连家里人也感觉到张森不正常。忘下一段,再去轮回,一切都重新开始。小说带给我们不一样的感动。

文章评论共[6]个
月下的清辉-评论

悲伤归于平静、就像黄昏落入迷失的森林。欣赏了。at:2013年04月19日 早上8:46

zhangyunjie-回复谢谢老师的认可,还请老师多多指教 at:2013年04月20日 晚上10:30

走出沼泽地-评论

问好。感谢赐稿。期待更多佳作!(:012)at:2013年04月19日 中午1:56

zhangyunjie-回复谢谢老师的留评和认可 at:2013年04月19日 晚上7:35

绍庆-评论

(:012)早上来拜读美文,你送给读者一份温馨,送给作者一份祝福,祝天天开心。(:012)(:012)at:2013年04月20日 清晨7:47

zhangyunjie-回复欢迎提出宝贵意见呀 at:2013年04月22日 晚上10:0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