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五儿天生一脸的肉坑,本家排行老五,小名故此而来。
麻五儿喜好书法,但从不临帖,街坊面前常以“独成一派”自诩。
麻五儿很穷,人们都说,二里地以外就能看见他家院子里冒穷气。
农历腊月二十九这天,麻五儿裁纸研墨,挥毫写下一副春联,上联:二三四五,下联:六七八九,横批:缺一少十。字迹稍干,麻五儿便将春联大大方方地贴在了自家门上。
村里大善人徐老,打麻五儿家门前经过,念完春联顿生怜意,几步上前敲门扣扉。麻五儿闻声,出来开了门。
“徐老,稀客、稀客呀!进来一叙!”麻五儿笑脸寒暄道。
“五子,快别拽词儿了。”徐老说着从衣兜里掏出二百块钱,塞进麻五儿手里,“拿着,过年了,给孩子们买些点心、糖果吃吧!”
不料,麻五儿脸上的微笑顿时化为乌有,他把钱一把塞回徐老的衣兜,昂着头说道:“徐老,你这是寒碜人!我麻五儿乃一介文人,虽穷志犹高!若做客,里请,若损人,不送!”麻五儿说罢,转身咣当关了门。
“五子,你……”徐老好心没得好报,碰了一鼻子灰。无奈摇了摇头走了。
时近中午,麻五儿拎桶开门倒泔水,见一个十来岁的男孩立在门前,正用手指在春联上临摹。
“孩子,你也喜爱书法?”麻五儿放下馊桶,一脸微笑地问那男孩。男孩点点头,把小脸儿偏向麻五儿问:“这是你写的吗?”
“是啊!”麻五儿说。
“我能拜你为师吗?”男孩问。
“这个嘛……好吧!”麻五儿故作迟疑,一脸惬意地答道。
男孩噗通跪地,小脑袋磕得咚咚作响。
“好孩子,快起来!”麻五儿拽起男孩,倒了泔水。
“师傅,晌午了,我饿,要回家吃饭。”男孩说。
“回家作甚?在师傅家吃,走!进屋。”麻五儿领着男孩进了屋。
“你撑得难受,还是饿得难受啊?咱家就还那点粮食!”麻五儿老婆桂香上前“一瓢凉水”。
“休要啰嗦!快去做饭!”麻五儿皱眉说道。
吃过午饭,男孩打着饱嗝儿说:“师傅,书法明天我再来学,家里妈妈有病,我先回了。”
麻五儿说:“也好,也好!”
“可是回家坐车的钱丢了,呜呜……”男孩竟哭了起来。
麻五儿从炕席底下,取出一个用报纸裹得严严实实的纸包,一层一层打开,拿出五十块钱塞在男孩手里。
“你疯了!那是咱家留着修补房顶的钱啊!”桂香瞪圆眼珠子直吼。
“去去去!女人家少掺和!”麻五儿说。
“师傅,能把门上的春联送给我吗?”男孩央求道。
“好,拿去吧!师傅再写。”麻五儿欣然答应。
麻五儿领着男孩走出房门,掀了图钉,揭下春联,小心翼翼地叠整齐,交到男孩手里。
“回去先好好练一练。”麻五嘱咐男孩。
“一定听师傅的话!”男孩说完,转身走了。
麻五儿望着男孩渐渐远去的背影,眼神里充满了慈爱、满足。
路上,男孩回头远望,见麻五儿已关门进屋,转过身从腋窝里掏出春联,几把便撕了个粉碎,顺手丢进路边的垃圾坑里,嘴里嘟囔着:“啥破玩意儿!谁稀罕!”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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