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序：四月九日，迟暮，天色欲昏未昏，余心念往昔岁月，作文以聊慰。

天色是灰蒙蒙的蓝，忽然就怀念起了以前，也不知道是天热心闷，还是这段时间事事都不尽如人意？有或者到了这年龄，免不了要多愁善感起来？

罢了，随便写写吧。

比起假日的忙碌，上学时清闲得要人昏沉懒散，同学笑道：“你时时都一副轻慢模样，怎么看都不像是靠得住的样子，遇到事情却精明得是个大人。”我也报之以一笑。

这些年真真是变了许多，却偏把往昔模样记得清楚，时常梦着，醒来就觉得空落落的，叫人心里发疼心里发凉。有些时候半夜醒来，鬓角像被露水沾湿过一样，逐渐就不喜欢早睡了。虽是身边少了许多制约，反而要不得率性而为了，大约是一时缓不过劲来适应清闲日子吧，更是怀念以前浮生投得半日闲的光景，去写篇要别人肯来赏读的文章，泡杯沁人心肺的茶。

我怀念以前快乐明媚的自己啊。直愣愣的只管对别人好，什么也不计较，借出去的钱财送出去的情都转眼就忘掉，与别人较量着本领输了反而快活……现在想想是傻乎乎像邻居家那只大白熊，娇憨可爱：把他人的恶念也当作溪边沙，转眼就淘洗干净了，也不怕帮了人家反又被排挤，得了一声谢谢就欢喜。可转念一想，这才是真正的大智若愚大巧若拙，心里光明磊落，什么心里话都好对别人说。czh与joyce打心里在疼我，朋友不是很多，但在里外收了疼痛委屈总有处说也有人听，甚至比我更要义愤填庸。那时候可没有山路十八弯，一条大道走得清爽。

大约多久？

一年半有余，两年未到。

变化怎能大得如此翻天覆地？

成了一个一见面就讨喜的人啊。话未出口要先在心里转百十个弯，句句锋利字字珠玑，口吐毒液舌灿莲花，像是七窍开了六窍，耳聪目明了连心思也慎密。

那双原本总是含笑的鱼一样的眸子终于像一汪古潭静水无波，却少了丝丝生气，连笑起来眸底也是暗的，纵然有水光，也是冷得凝了冰的。脸上还是常带着笑的，只是自己总觉得少了些什么，不，又或许多了些什么，总归是没得以前自然了，可又时常被人羡慕我笑得自然开心。有时候，会觉得自己老了，却不是以前那种叹口气说老，受妈妈一记白眼，自己反而会笑出声的感觉；而是连说也不想说，一想就要叹气的苍白。许多场合里行为言语也都像是精心排好的折子戏，起承转合，唱念做打，一步也不错。换两年前的自己，怕是极尽心思也做不出这样尽善尽美自然漂亮吧？连撒个谎也把脸烘成苹果一样颜色，如今却鲜有不手到擒来的了，却羡慕起以前那般生疏模样。好在还有那么几个人，怎么也对他撒不了谎；好在还有那么几个人，怎么也不要对他撒谎；好在还有那么几个人，一眼能看破我的谎。

有些累了。看窗外天色也昏黑了。

心里本就不愿意唱戏，哪里装得了这么多出折子戏，又不是剧场。真真假假真真，一回新鲜二回有趣，第三回便是倦了。以前想着怎么撒谎，现在连撒谎也懒得。

无条件要对自己好要宠着自己的人还有，只不过是自己不想要去叨唠人家，却不是故意疏远，毕竟都是些忙人。想找个懂自己的人，难了。

我看他人一双妙目流光百转，朱唇言语洋洋盈耳，面上不动，心下却猜了七八分心思，却不得说，又是何必。

常看到孩子不像个孩子。看到装大人的，心里就常笑笑，道是寻常事情；看到努力做大人的，只好叹气，反正是劝不得说不得。或许在别人眼里，我也是这样一个人也未可知呢。

装的东西多了，懂自己的人少了。

终于觉得辛苦。于是不像以前那样时时觉得快乐了，最后喜欢看着别人快乐，像是自己有了慰藉。

joyce出国后慢慢疏远了andrew一干人等，为的是避嫌好叫别人放心。怎晓得终于是避不可避，索性认了错，也不管是不是自己的错，不管掺没掺水分，一了百了。

我本无意与君为敌呵。

许多事情觉得还是别人传话来得好，求只求不枉我有心成全，他们能成场喜剧。先送个祝福吧，想是这几位都看不到了，要不得可还真不敢写。

高中的日子里低调了很多。

s的想法我怎么不懂，睁只眼闭只眼就过了吧。许多事情强求不来，再说我也不喜欢强求人心，毕竟不古。

一支钢笔停停顿顿停停，终于心里的话又纠成一团麻，理不清了，只剩下咿咿呀呀咿咿，一下子就想起来以前在奶奶家听戏，戏子娇媚，白齿红唇，杏眼疏眉。这一想，话都给思绪揉进肚里去了。也罢，自己的事，不懂的，怎么说都是不懂。又何况我自己都理不清呢。

那日随爸爸去瞧奶奶，她从下到上把我细细打量了个遍。

笑道：“不错，有些你爸爸小时候的神采了，会是个刚毅的孩儿，守得住本心。”见我笑，又道：“可惜了这双眼睛，”她凉如秋水的枯树皮般的手指抚过我的眼角，“没小时候那样黑了。”

我怔住，复又笑开：“城里的晚上也不像以前那样黑了。”

奶奶也笑开了，得意自家孙女口才好。

然而我却淡淡惆怅起来。

窗外天已经黑透了，只是被华灯映着淡淡的红。

什么时候该去乡下住住了，去瞧瞧黑漆漆看得见繁星烁烁的夜空。

我这样想着。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