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股色股香 (三十)王晓野

发表于-2005年03月06日 上午10:59评论-0条

第三十章:神秘伴侣(1998年4月)

1.黄昏,落日西沉,波光粼粼的海面渐暗。维多利亚湾内百舸争流,香港和九龙的灯火在两边鳞次栉比的摩天大楼和街边排排亮起。今天,无非是个普通的日子,很快又成为昨天!王晓野想,生命就这样流逝、变幻,用不同的名字!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

在回愉景湾的船上,王晓野看着中环渐渐远去的高楼和旁边疾驰而过的大小船只,突然产生了一种幻觉:这艘船在往中国大陆方向开去!这幻觉勾起他对所谓祖国的爱恨情仇。十年前,他想尽办法逃离中国去看外面的世界。他不仅逃了,而且满世界野游了一把,让肉体和灵魂都在游荡中不断滋润。如其所料,外面的世界果然精彩、惬意,但此刻他已经把自己的世界玩得惊心动魄了!小说和电影里最惊险的部分就是最精彩的!他又面临人生的重大抉择:逃,还是不逃?

显然不得不逃!可逃向何方?外国还是中国?

他毫不犹豫地选择了中国!没办法!他的精彩和惊险都与那老窝相连,一种宿命!尽管中国是他当初拼命逃离的囚笼,但在地球上晃悠了一圈之后,他还是选择了中国,而且以逃亡的形式!一个奇怪的轮回!其实,当初选择来香港也是因为中国,因为香港离中国最近,而且自由!

当晚,王晓野将不得不踢出人生旅途上的第二次临门一脚!这个球已经运了很久!他把林洁叫进书房,神情严肃地关上门。林洁一脸疑惑。王晓野久久凝视着她,然后语气沉重地说,“林洁,只有你知道我多么迷恋于逃亡和流浪!还记得我当年如何逃出山沟,再逃出京城,逃到西藏,逃到美国的吗?”

“当然记得,你一生都在逃亡、流浪!只有这投资银行还把你拴住了几年。你突然问这些干什么?难道你又要开始新的流浪!”林洁有点紧张。

“的确如此,新的流浪又要开始了!不过这次应该叫亡命天涯!”王晓野平静地说,面带微笑。

“我一直在等待着这一天!可事到如今,我还是要问:为什么来得这么早?非逃不可吗?”林洁不安地问。

“是的,非逃不可!”王晓野说。

“你不是老嚷嚷着想坐牢,说牢里有大量时间读书吗?”

“可惜这次不是官府追我去坐牢,而是朋友。”

“朋友?为什么?”林洁更糊涂了。

“人间的事儿,还能为什么?当然是为了让游戏更精彩!”

“你倒是快说啊!我都快急死了!”林洁已经急了。

于是王晓野一五一十地向她说明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林洁最初听的时候很紧张,但王晓野讲完之后,她已经变得平静了。她幽幽地叹了口气,然后缓缓地说,“王晓野,从嫁给你的那天开始,我就知道这一天迟早会来的。要不我怎么敢嫁给你呢?你这种天马行空的思想和行为有哪个女人受得了?”

王晓野诧异地问,“难道你真的在等着这一天的到来?”

“是啊!我太了解你了!你别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就由着你在外面折腾。告诉你,我让你在外面飞,是因为我想你是个风筝,这放风筝的线还拽在我手里呢!现在本该把你往回扯一扯,你却要走了!也好,也该让你走了,否则圆不了你浪迹天涯的梦!但我不会跟你走,这样你的流浪更方便。另外我也有我的工作。”

“可是如果郑雄来找你麻烦怎么办?”王晓野问。

“这个我不怕!既然你已经玩到了这个份上,我只好实话告诉你,我也是做情报工作的。别的我不能跟你多说,既然郑雄跟情报方面有联系,我会请我的上级给他打个招呼,他就不会为难我了。”

“什么?情报工作?你干嘛不早告诉我?”王晓野倒吸了一口气。这下倒真玄了!

“对不起,这是纪律!如果你不玩到人命关天的地步,我的身份到现在也不会告诉你。没想到终于要把你往回扯的时候,却不得不让你飞得更远,甚至无影无踪!我会将这大房子退掉,换一套两居室的小房,但还会住在这个岛上,因为我不想离开愉景湾。”

林洁说完,王晓野早已听得目瞪口呆!他听说过一些做生意的人也做情报工作,但万万想不到自己的老婆也加入了这个行列!她的道儿这下可深了!自己和女人的瓜葛如果被她这种情报专家调查起来岂不易如反掌?这是王晓野的第一个本能反应。可她为什么一直没有为难过自己呢?难道她真的那么沉得住气?想到这里,他更加心慌意乱。她刚才的话都话中有话啊!

“你不是说我的事儿你都知道吗?那你还知道什么?”

“干嘛这么心虚啊?你还能有什么别的事儿?”

“就是!不就是渤大机械的事儿吗?”王晓野说。

“看来你还真沉得住气!渤大的事儿不是已经说过了吗?我现在说的是女人的事!”林洁的眼睛已经瞪开了。王晓野一听知道没戏了。但他不知道林洁指的是哪个女人,所以更加犯难。

“既然你都知道了,干嘛不早跟我通气,阻止我犯错误?”

“你不是爱冒险吗?我也跟你学了一招:玩的就是心跳!我想看看你走多远?玩得有多险?没想到你这次你把全家的性命都搭上了,把这个家都快毁了!这下够刺激、够惊险了吧?”

“可现在你不是化险为夷了吗?我最担心的是你。我反正天生是流浪的命,只要你平安无事我就放心了!”他说的是实话。

“真的那么担心我?你心里还有我吗?”林洁故意问。

“那还用问吗?你看着我的眼睛!”王晓野的目光的确一往情深。

“那咱们怎么办?这个家怎么办?”林洁又问。

“你不是从嫁给我开始就有一种悲剧感吗?既然悲剧是注定的,你就只当我是个哈姆莱特吧。我现在可以对你说:我要走了!你就忍痛继续活在这物欲横流的人世间,去向人们讲我的故事吧!”王晓野讲得声情并茂。

“你哪点儿像犹豫不决的哈姆莱特?还把自己搞得那么悲壮。你整个儿就是堂·吉柯德和唐·璜的混合体。你自己如果不瞎折腾,哪会闹到今天这种地步。不过,反正没这事儿你也会折腾别的事儿。这不也就是你要的戏剧化效果么?ok,那么你的戏剧中的那些女人呢?她们该如何在舞台上出现?”

“我的舞台上不就有你吗?”王晓野嘻嘻一笑。

“是吗?还嘴硬?我不过在此刻的一幕中出现而已。我既不是最早出现的,也不会是最后出现的。我甚至是与其他女人们同时出现的。比如说那个朱倚云小姐,听说她长得很漂亮、性感,是吗?”

王晓野吃了一惊。看来林洁的情报的确很准。“你怎么连她都知道?她不过是渤大机械证券部的主任,我们帮他们公司上市才与她打交道。也就是工作关系,没你想得那么深!”

“仅仅是工作关系吗?难道一直工作到床上去了吗?”

听林洁的语气,似乎证据确凿,不容争辩。但他仍不知深浅,就无奈地一笑,试探着说,“因为和她的工作关系比较密切,所以容易引起误解。但这一切都是为了业务需要,为了统一战线!可你凭什么判断我们就一定上过床呢?”

“我不是专业情报人员吗?再说,你以为别人都是傻瓜吗?你去了一趟渤大市好像与这个女人的关系就不一般了,女人是有直觉的,知道吗?沈青青不是也在这个项目里吗?是她把你介绍给朱倚云的,而朱倚云从做国内a股上市的时候就和她是好朋友!难道还有比沈青青更忠实可靠的间谍吗?”王晓野一听沈青青的名字,心里更发慌、更没底。他的面部表情却被林洁看得真真切切。

林洁就接着说,“怎么了?心虚了?还有那个宋莉红,虽然是你把她介绍给了周辉,可青青一看见她和你交换目光的眼神就知道你和她的关系不一般。怎么着,还想狡辩、抵赖吗?”

“可是你也不能仅凭沈青青和你的想像就胡乱发挥呀?”

“王晓野,死到临头,没想到你还这么不配合!看来你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啊!”林洁突然大声说道,“你勾引沈青青该不是我的想像发挥了吧?难道你还需要我提供证据吗?”

王晓野一听,几乎晕过去!心想这下可全完了:她怎么什么都知道?难道沈青青把她自己和我的事儿也告诉了过林洁吗?他此刻脑子里一通乱,望着林洁发呆,不知林洁还会扔出什么炸弹。

过来好久他才说,“既然你什么都知道了,我也无话可说。反正我也要走了,正好省得你赶我走。不过我倒是有个问题要问你:沈青青和我的事你是怎么知道的呢?”

“你也不想想,青青和我是什么关系?你不是一直怀疑我们是同性恋吗?这说明我们的关系的确不一般。你和宋莉红的事我也就不介意了,反正你把她介绍给了周辉,而且他们很般配。我反而感激你,因为你替青青解了围,否则不知道周辉要把她纠缠到什么时候。可是到了你跟朱倚云眉来眼去时,我就受不了了,可是我又不能干扰你们正常的业务。你每次勾引青青的时候,我这里都记录在案,知道吧!她什么都会告诉我。因为朱倚云是证券部主任,所以无论你和她怎么往来都不过分。你知道我的脾气,我不愿为这种事儿闹得满城风雨。最后一想,反正你勾引谁都是勾引,那就肥水不流外人田,干脆让你勾引青青得逞算了,至少我觉得她安全、可靠,甚至是一种浪漫。但更主要的是,她和他老公的关系极端乏味无聊,因为他老公不仅在生活情趣上跟青青合不到一起,就连在床上也没有激情,搞得青青跟守活寡差不多!人家还以为他们是模范夫妻!你怎么也不想想,没有我的首肯,青青会跟你上床吗?这事儿也赖我,本来他们的夫妻生活就不好,我又把咱们俩的性生活给她描述得那么美,能不惹她触景生情吗?”林洁的表情此刻已经温柔了许多。

“原来如此!我还一直以为自己主宰着生活,没想到你才是幕后导演!怪不得你说我是个风筝,而放风筝的线被你拽在手里。”

“你怎么就不说我是你的同谋,你的伙伴,你的战友呢?是你让我知道了人生是一场戏!一场梦!一场充满险情和浪漫的旅途!”

“可是如果渤大的险情不到这种极端,是不是我到现在还蒙在鼓里?那么你会让这出戏演到哪儿呢?风筝你可以拽回来放出去,也可以让它成为一个断线的风筝啊!”

林洁笑道,“你说呢?那得看你想演到哪儿?还有什么样的悬念?你不是常说,人生就如同一个充满‘可能性的海洋’么?”

王晓野说,“没错!可是任何可能性都不是等来的,而是创造出来的。人的一生其实也是创造的一生!既然你是这出戏的导演,我只是演员,我就听导演的吧?现在不是连演员想演一个角色都得先跟导演上床献身才行吗?”

“你还真以为你只是演员,把你自己说得跟羊羔一样温顺无辜啊!告诉你,王晓野,你屁股一撅要拉什么屎我都知道?给你一机会,自己说吧,啊?”林洁步步紧逼。

“嘿嘿!我这次还真想听从老婆,对,听导演的安排!反正你已经暗中导演了这么多幕,就干脆既来之,则安之,放心大胆地导吧,最好让故事越惊险、越浪漫好。我不会责怪你的!”

“呸!你还敢怪我?王晓野,你们男人脑子里流的那点水我太清楚了。你平时不就把我和青青戏称为你的大老婆和小老婆吗?你的梦想不就是让我们俩一边一个围着你吗?还真当你自己是茶壶,女人都是茶杯了是吗?告诉我,我说的对吗?”

王晓野一脸苦笑说,“看来,知我者,老婆也!我只是听党的话,想将革命进行到底,顺便在此基础上发挥了一下,想将浪漫进行到底!革命的现实主义要和革命的浪漫主义相结合嘛!”

“我看你不仅仅是将浪漫进行到底,而且是将淫荡进行到底了才对。你不是常说人民就是‘淫民’吗?”

“听起来人民是不是都有点变态?”

“但这至少是你们男人的天性吧!再说,这不也是你们王家的遗传吗?你爷爷不就过的是三妻四妾的日子吗?”

“可那毕竟是在万恶的旧社会呀!”王晓野笑曰。

“你爸不是活在新社会吗?而且还是老革命,不照样风流成性,情事不断吗?就连被降职贬到山沟的三线工厂,他仍然不拘小节,外遇频繁,可见男人本性难改啊?”

“所以他才被称为‘革命的情种’啊!这是样板戏里缺少的部分。”

“看来辜鸿铭的理论在你们男人眼里一定是真理,男人就想当茶壶,希望有一堆茶杯伺候咯?”

“可如今世道已经变了,茶杯也渐渐开始期待多只茶壶来伺候它了。所以现在的戏越来越令人眼花缭乱,阴盛阳衰啊!”

“那还不是让你们男人给逼的!起码应该男女平等吧?男人干嘛只许自己寻花问柳,却不让女人红杏出墙?那棵出墙的红杏种子,多半都是男人自己亲手种下的。”

“看到你,我就知道了中国为什么阴盛阳衰。”

“你是不是认为我现在的口气像个荡妇?可你不是喜欢荡妇,讨厌淑女吗?”林洁说。

“可我喜欢的只是在床上放荡的女人,如果女人在床上无法放开,那实在算不上真正的女人。当然,淑女和荡妇其实是一体两用,完全可以是同一个女人。男人也一样,我相信女人也希望那些正人君子上了床都成为淫棍,当然最好是浪漫的淫棍,对吗?”

“可现在哪还有什么浪漫,你连香港都呆不下去了,只能亡命天涯,流浪远方!可这不正是你期待的生活吗?”林洁又陷入了悲哀。

“没错!我正好可以借此机会修身养性,畅游祖国山河!命运就是这样不断以无常的形式体现的。还记得《俄底普斯王》的故事吗?俄底普斯的命运是杀父娶母,听上去荒谬悲惨,可他终究未能逃出这宿命!没准儿亡命天涯正是我命中的转机呢?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若命中该有此劫,就顺其自然吧!”

“可我为什么还是害怕?我还老想,要是没了你我怎么办?”

“嗨!怎么越想越没边了?哪怕死亡降临,你也该想想庄子‘击盆而歌’的故事。他老婆死了他多开心啊!因为他认为他老婆死了就是去了神界远游,才真正回了家,不亦乐乎?《圣经》里上帝也对亚当说:你不过是尘土,仍将归于尘土。况且我不是还没死吗?即使我死了,也必定死而后生。爱情的戏剧性,不推到出走和革命怎能算极致?所以咱们也该开心才是。”

王晓野的话还没说完,林洁已经依偎到他怀里,泣不成声。“世界对你看来就等于狂想。你为什么要惹那么多事?好好的日子不过,非得瞎折腾,搞到现在这种地步啊?”林洁越哭越伤心,泪水打湿了他的肩头。

王晓野一看这架势,眼睛也跟着一热。他觉得对不起林洁,可他无法摆脱命运,而这命运深深根植于自己的天性之中。他紧紧搂着妻子,心里一阵发酸,悲凉之情油然而生,过了半天才说,“我想了很久,如果你觉得跟着我太受罪,咱们就离婚吧。”

林洁一听这话就火了,“你现在提离婚还有什么意义?你既不知会漂流何方,也不知几时归来,更不知一路上你还会折腾出什么新花样?况且你连离婚的时间都没了。听天由命吧!反正你如果一段时间不知所踪,法律上我们也自动离婚了。你我都只是演员,神才是真正的导演。”

“可神其实就在我们身上,我们的自由意志就是神的意志!”

“你别跟我来这形而上的一套!我要的是一个女人实实在在的生活,就是柴米油盐,就是形而下,尤其是你下面的那个玩意儿!”说到这里,她突然像一头被激怒的母狮一样掐住王晓野的脖子,怒目圆瞪,眼挂泪珠,恶狠狠地说,“王晓野我恨你,我非掐掉你的那玩意儿不可!”

王晓野一愣,被她扑倒在地毯上,就苦笑着说,“你怎么说话这么不雅,简直跟母夜叉一样?”

“还不是这些年跟你学的,谁要是跟了你,熏也得被你熏出来了!”两人都笑了,然后紧紧搂在一起,在一种生离死别的悲凉气氛中久久地互相凝视。

“lifeisalwaysunpredictable!”王晓野缓缓地对林洁说,“butthisisreallife!”(但这才是真实的生活!)

林洁听到这话,就抬头对王晓野说,“再告诉你一件事吧,沈青青已经开始跟他老公办离婚手续了!”

王晓野一惊,忙问,“为什么非离婚不可呢?”

“那还不更得问你!”林洁无奈地说,“你以为女人都会像男人那么潇洒自如吗?我跟她一聊,就知道她已经被你勾引得五迷三道,所以跟他老公就更没戏了。我最了解她,她既是我认识的最真诚的女人,又是我最好的朋友,我当然希望她早日脱离苦海。”

“你也够邪门的!实在搞不懂你和沈青青究竟是什么关系?怎么高尚也不会高到舍己救人的地步啊!这年头活雷锋可真罕见。”

“你以为我是在拯救别人吗?不!我是在拯救自己!也许因为我跟了你之后变得更浪漫了,也许因为我是狮子座的女人,天生要强,自以为很有大将风范。况且我知道根本无法改变你,就如同无法改变我自己一样,所以我矛盾了很久,才决定对你采取大禹治水的办法,因势利导!”

“怪不得,精子的成分99%都是水!”王晓野笑嘻嘻地说。

“你正经点儿行不行,谁跟你开玩笑?这其实叫邪不压正?”

“我看更像‘道高一尺,魔高一丈’!看来你比我洒脱得多!男人都是看上去潇洒,嘴巴牛逼,一动真格却远比女人脆弱、胆怯!”

“说实话,我觉得你和青青是天生的一对,她的生活也那么精神化,那么形而上!只是她天性和天然的部分还没被挖掘出来。其实她早就该离婚了,我都替她难受,反正她不被你勾引,迟早会被另一个男人勾走。这也许就是命运!”

王晓野望着林洁,久久无言以对,仿佛发现了一个崭新的林洁!过来一会儿他才面带笑容地问,“那这是不是叫‘肥水不流外人田’,既然我和沈青青都是你的人?”

林洁噗哧一声笑了,“你还有完没完?别得了便宜还卖乖!”

“那这场戏究竟该如何继续,如何完结呢?”王晓野问。

“哪能有个完呢?你不是说所有的人都是演员和观众吗?可人和动物的区别究竟在哪里呢?”

“如果用人自己的标准衡量,人就比动物坏多了,我看就这区别最大。当然人比动物面对更多的诱惑,除了兽性,人更受神性的诱惑。神性和兽性的博弈又衍生出更多的诱惑,比如金钱、权力、荣誉、革命等等都是人间的诱惑,爱情和复仇都是致命的诱惑,幸福是迷人的诱惑,但死亡才是人生的终极诱惑。”

“怪不得人活得更累,也更惨!也许人生因此更精彩。可人总是要死的呀!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林洁说。

“但生命没有完结,它无始无终,死就是生,结束就是开始!我现在往前看生命就能看到不尽的悬念,就是那‘可能性的海洋’。小说和电影再丰富,能赶得上生活本身的丰富多彩么?”

“很好!王晓野,每当你形而下的生活与形而上的精神界限模糊之时,你是最接近生活,接近真实的!其实你已经回答了戏如何演下去的问题。未来的戏只有悬念,我们共同创造的悬念!你就去尽情地流浪吧!这不正是你梦幻已久的生活吗?你一失踪,婚姻就按法律自动成为悬念,至于它何时解除,也都成为你我生活悬念的一部分。”

“即使我没有失踪,生活不是照样充满悬念吗?”

“是的。不过这次我感觉我们的分手是注定的,就像你所说的宿命一样。我说不出为什么,但我有这种直觉。我只是不明白,我们已经拥有了常人希望的幸福,为什么还会分手呢?”

“正因为我们幸福,所以才分手!幸福掩盖了人性中的许多真实,比如自由、恐惧、贪婪等等!当人过于持久地享受了爱情和婚姻以后,他难道真的希望继续拥有这爱情和婚姻吗?也许其他东西变得更重要,而不是幸福!我一直怀疑幸福就是人生的终极目标?”

“怪不得你以前老用《月亮和六便士》里失踪的主人公做例子,还有那个日本连续剧《三口之家》里失踪的父亲,他们都是因为婚姻‘美满’反而无法承受,所以就干脆消失了,宁可去寻找一种孤独,或者自由。也许幸福从一开始就不是他们骨子里追求的目标!是吗?”林洁望着王晓野问。

“说得棒极了!极有悟性,简直和沈青青一样。怪不得你那么喜欢她!简直是宠着她。”王晓野兴奋地说。

“我们俩就爱互相宠,也爱呆在一起。可是你好像更爱独处,哪怕跟女人也不能长呆!你是不是太自恋呢?”林洁问。

“也许!可天下人谁不自恋呢?自恋比比皆是,别成了自恋狂就行。其实独处是一种自足的能力,对人自身的要求更高。”

他们就这样说着只有他们可以意会的话,如同两个在田野里玩耍的孩子,然后又哭又笑,然后继续玩……,过了很久,林洁建议他收拾一下行李。王晓野就走到书房,整整一面墙都摆着他的书。书是带不走了,可只有这些才是他最想带走的东西。

他在书架前伫立了很久,猛然想起了那句悲壮的诗:风潇潇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回!他不知道自己何时才能返回愉景湾?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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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编辑点评 ☆
曾是刀客点评:

商场的生活在你的笔下生动而真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