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烟雨人 ▷

旅馆迷魂(完整篇)种竹人

发表于-2013年05月05日 下午5:23评论-2条

1)在一条安静的街道上,有一家旅馆,还在营业。

这时候已是午夜时分。整条街的商铺都打烊了,只有这家旅馆的霓虹灯箱,还在黑暗中依旧绽放着色彩,显得姹紫嫣红。原本透明的玻璃门窗里,挂着一副粉色的纱帘,此刻也早已拉得严实,朦朦胧胧地,让人看不清后面的风景。却反而,越是能挑逗起人类本能的欲望!让你总是联想到,门背后藏着许许多多暧昧的秘事……

旅馆门口,斜斜倚着三两个浓妆艳抹的性感小姐,她们在抽烟。

烟雾自小姐那猩红的唇里,像鱼一样地冒出一圈青白色的泡,和着她们放荡地笑声,在墨色里徐徐晕开。

这天是农历七月初一。时间:二十三点零分零秒。

有一个男人,他在此时此刻,正从我的眼前经过。

没有人看见他从哪个方向走过来。

似乎,在我恰好看见他的时候,他就恰好出现在我的眼前。那情形,就像是忽然从地面上冒了出来。

他看起来很瘦,身材也有点高,大约四十来岁。

或许,是因为夜色深重的缘故,旅馆门楣上的霓虹灯光,只隐约照见了他半张脸孔;和另一边在黑暗里完全看不见的脸相较之下,他这半张脸孔,凸显得有些青白和异样。

这种感觉给我不太好,有点像什么呢?

有两个小姐跑过来拉客。

她们身穿低胸无袖的短衫,用那裸露在外的三分之一的ru*房,贴在这个男人的胳膊上往屋子里拽。不曾想,这个男人竟以着惊人的毅力从四只肉球里挤了出来,没有进到旅馆里去。

这按理说不应该,套用小姐们的话说——

只有没钱的男人,没有不色的男人!

传说这是一句“鸡”理名言,大家须谨记!

本来我也以为这个男人可以直追柳下惠了,是新社会里的好男人,好男人中间的一朵旷世奇葩!不料他走的时候,竟又偷偷伸手扭了把其中一个小姐的屁股。疼得那位小姐几乎破口大骂!照这样看来,这个深更半夜在旅馆门口出现的男人,能在小姐们软磨硬泡、柔声浪语地夹击下,还可以夹着蛋黄安然走人的,也应算得异数了。毕竟,像这类热情的邀请,男人们通常都不是那么能轻易拒绝得了的。

当然,你们现在也可以跟我一起来猜想下这个神秘的男人:

或许,他出门时兜里忘记带钱了;或许,他忽然想起要赴一个重要的约会了;又或许,他老婆快生孩子了……等等。

反正,这个男人是一定有着原因的!

小姐们生意没做成,情绪自然阴暗些,都一脸失落地散去。只有那位被人摸了屁股,已经闲了几天都没有接到客人的小姐,忍不住地抱怨了句:

“如今连肉都卖不掉了……”

话还没说完,自己又像是突然感到了某种不安,把话顿住,下意识地回头看了看。于是,我又看见了那个正在往前走着的男人——

那个人除了个子有点高,身材偏瘦些之外,也看不出什么异常之处。

但我却还是觉着不放心。明明有哪里不对劲嘛,但却又偏偏说不上来。很玄妙,这或许就是我们女人们特有的一种直觉吧?!

我直直盯着他的背影看,眼看着那个男人就快要融入夜色中了,他却忽然回头,狠狠地瞪了我一眼。我一惊,蓦地打了一个冷颤,有一股令人心悸的寒意,从脚板底直冒了上来。

我终于知道,我的不安感来自于看见了他的半边脸,远远地看着——

像什么呢?

对了……像是悬挂着的一块(人)皮。

2)我叫花椰子。

这名字是我自己取的。如果你们想要问我原来叫什么名字,我不知道。不是我不告诉你,而是因为时间太久,我已经不记得了。但我为什么会取了一个“花椰子”这样的名字呢?有人说,这名字就像是大石圭笔下的伽椰子,听着让人觉得丧气!但那——其实是因为我的故乡盛产椰子树。

我是一个海南人,从小在素有海南椰子半文昌之称的东郊村长大。那里,是我花椰子美丽的家。美丽的家乡植着大片美丽的椰林,美丽的椰林里,住着曾经美丽的她(我)。然而那一切,都已经是我很久以前的记忆了。现在,我之所以改叫这个名字,多多少少是有几分思乡的意味在里面,与伽椰子无关。

大多数时候,我都是独自一个人生活。一个人吃饭,一个人睡觉;生病的时候,也是一个人去买药。或许这一切,都是因为我职业的缘故。所以,我既没有情人,也没有朋友。陪着我的,是一只快要死了的猫。

我的职业,是一个小姐。

不是生活在豪门深闺里的小姐,而是那种只要男人给钱,就可以陪睡觉的小姐。像这样的小姐,在男人的眼里,就好比一块被钩在菜市场秤杆上的肉,只要愿意,谁都可以买来尝一尝的。却很少有人在意“这块肉”其实也和世上所有的生命体一样,都是需要靠养料来维生的。正因如此,我现在为生计问题,愁得连头发都快要掉光了。唉,谁叫我已经连着半个多月都没有接到一个客人了呢?这对做小姐的我来说,可不是一件什么好事。

农历七月十五。晴。

如同往常一样,吃过晚饭,我就开始忙着打电话联系业务了。干我们这行,一般都是昼伏夜出,白天休息,晚上开工。我不停的拨电话,差不多一连打了几十个电话,不是关机,就是被冷冰冰地拒绝。剩下的,都是些毫无诚意的家伙,在电话里嬉皮笑脸地兜着圈子戏弄我。

放下电话后,我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发呆。那种心情烦闷的感觉,让人觉得周身像是燃烧着一团火,感到莫名的燥热。明明现在都快立秋了,但天气为什么还是这么热呢?

起身来到卫生间,我用冷水洗了把脸,刚刚焦躁的情绪似乎才略微好转。然后,对着镜子用叉梳别起挡在额前的头发,凝视着镜中的自己:

这是一张已不再年轻了的女人脸。时光的刀子,已经在我的脸上无情地刻下了沧桑的痕迹。看着虽不甚美,却也别有一番风韵。

看了会儿。我忽然想起有人曾说过,如果一个人晚上对着镜子照太久,会发现镜子里的脸慢慢地变得不像自己。

这有点诡异的传言,像是夹角处忽然刮起的一缕阴风,往我的背脊上吹来了阵阵寒气。

手机“叮铃铃”地响了。

在这寂静沉闷的夜晚里,我被突然叫嚣着的手机吓了一跳。打开一看,只见手机屏幕上扭扭曲曲地显示着一行长长的字符。

这是什么情况?

有可能是手机的排线出问题了。这是一个做手机生意的胖子,趴在我肚皮上作的经验之谈。说是像这类翻盖式的手机,都容易出现此类故障。我立刻想到有可能是某个客人打来的,本能而迅捷地按下通话键。听筒里面传来一阵刺耳地“兹兹”声,同时还伴有断断续续地说话音。

我贴在耳朵边仔细地听,也没听清电话里面在讲什么。

骤然出现这类情况,通常只有两种可能:

一是手机坏掉了;二是在封闭狭小的房间里,通讯信号接收不好。

也许—

这里面……还有某种别的可能。

但那,又会是什么呢? 

3)有人把世上所有的事物,都划分为阴阳两种物质。

那么,我们所生存的空间,也必然是由阴阳两种空间所组成。所以,在我按下手机通话键的同时,是否也在接通那伸往那另一重神秘空间的门?这只是当时在我脑子里一闪而过的念头,还没等我完全抓住它,对方与我已经开始交上话了。

“……你好,是……花椰子小姐吗……”

话筒那头传来一个陌生男子的声音。信号不好,说话断断续续地,显得很遥远。

“是,你哪位?”

“你……不认识……我了……吗?……我……”

信号再次被干扰,我没听清。

这我不管,反正在这个城市里我又没有一个朋友。因此,我并不关心他是谁。

我所在意的是:

“你找我干嘛?”

电话那头似乎在笑。很轻,有点飘忽的那种。

“那个……多少……钱?”

“哪个?”

“就是……那……个……”

我顿了顿,若有所悟地答:

“三百。”

对方沉默了一会,似是在计较着价钱的高低。末了又很飘忽地说:

“那你……来……吧……”

我立时精神一振,转身回房。

“先生在哪?”

“……帝……府……”

“哦,是‘帝府旅馆’啊,几号房?”

“……4……”

“是4号房间吗?”

“……”

电话那头没有回音,只剩下一阵刺耳的“兹兹”响。然后,就断线了,传来嘟嘟地忙音。

但这并未影响我的判断。因为,对方已经很清楚地说出所在旅馆的名称,而“帝府旅馆”内,统共才只有十二个房间。那么“4”字,也只能是代表4号房间了。更何况,从对方语气中,似乎还是一个熟客。

挂下电话后,连日里我原本失落的情绪顿时好转起来。匆匆打扮了一下,抬腿往外就走。走到门口,传来几声“喵——喵——”地猫叫。

那是我收养的一只流浪猫。

它在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蹲在我的窗前喵喵地叫个不停。当我把它抱进屋里喂食几口热粥后,它就赖着不走了。

这让我想起雄——我的前男友。

我曾经对他是那么地好......甚至为了他去做小姐。但结果呢?他还不如这只猫。

说到雄,我不得不交代一下我跟他是怎么认识的:

我们是通过上网聊天走到一起的。那个时候的他,就像一个骑着白马的王子,把我从美丽的椰树林带到这所城市中。让我从纯真无邪的处子,变成了一个人尽可夫的小姐。那段时间,我如行尸走肉般地苟活着,没有尊严,也忘记了从前,更不敢回家。直到有一天,他彻底把我玩弄够了的时候,终于抛弃了我。

......

畜生!每次想到这里,我都忍不住从牙缝里阴冷地蹦出这两个字。

闲话少叙,言归正传。

最近不知怎么搞的,这只小黑猫生病了,不吃不喝地快要死了。现在,也不知道它从哪个角落里钻出来,蹲在身后看着我。瞪得滴溜圆地黄色眼睛里,发出两点幽幽的光芒,显得有些诡异!

除了猫眼里的邪气之外。我怀疑,在这个房间里,一定还有另外一些看不见的“东西“存在着。

这种感觉让人很不舒服。我拍拍自己的额头,故作轻松地长吁一口气,心中暗想:

可能是我有点神经质了吧?

我决定不再搭理这一切,关灯出门。

黑暗中,那只小黑猫发出“喵——”地一声哀叫。其尖厉之气,好像是有人突然扼住它的脖子,一声之后,来不及喘气就嘎然而绝!浴室内,那本来严丝合缝嵌在墙面上的镜子,此刻也开始无缘无故地颤动起来。并且,频率越来越快!慢慢地,镜子中间现出一束如火焰般的裂纹,在夹杂着玻璃刺耳的碎裂声中,有一张长发覆面的女人脸在镜中悲泣着。隐约中——

只见那张脸虽不甚美,却别有风韵。

天哪!这不是……?

但是,身在屋外的我,却并没有看到这一切。当然,像小黑猫尖厉的哀叫,还有镜子中哭泣着的长发女人,以及逐渐降临在我身上的强烈恐怖气息......所有这些,我统统都没有发觉到。

因为,我现在满脑子想的都是——

帝府旅馆。

4)世上的事就是这么奇妙——

如果我没有跟妈妈吵架,就不会跑出去上网;如果那天没有上网,我就不会认识雄;如果我不认识雄,就不会来到这座城市;如果不来这座城市,我就不会做小姐;如果我不做小姐,就接不到那个陌生的电话;如果没接那个陌生的电话,我就不会去“帝府旅馆”;如果我不去“帝府旅馆”,也就不会有后来的故事发生了......

以此类推,如果没有这些如果的话;那么,我拥有的将会是另外一种全新的生活吧?!

因此,当我再度站到帝府旅馆的门口时,命运已无可挽回的将我推向了死亡。

时针指向二十三点整。

看着手机上显示的时间,我不由得又想起了半个月前在这里遇见的那个神秘男子。差不多也是这个时候吧?他就从这里经过。

四十来岁,瘦高的身材。

至今我都不知道,那个男人最后瞪我一眼是什么意思?还有他那半张人皮脸,也像是生了根地在我脑子里挂起来。任我如何也甩不掉,一直在眼前晃!这让我的心中,感到了极度不安。

每到这个时候,我多想把心中的恐惧感说给别人听,可是我又找不到一个可以倾诉的人。即使是身边行色匆匆的路人,也都拿眼冷冷地看我,似有意识的避开我。你们说,像这样的我,还能讲给谁听?就算讲了,人们也未必肯听;听了,你也不一定会相信。所以,我只能在心底独自感受着那份日益壮大的恐惧感。

旅馆门口,依旧斜斜倚着三两个浓妆艳抹的小姐,她们袒胸露乳的在向路人卖弄着风情。以前我在生意不好时,也像她们一样,常常会来这里拉客,对此我并不陌生。

这里的客源虽然不少,但小姐们也很多。市场经济的萧条,已经波及到社会上的各行各业,让我们的生意也跟着难做起来。即是一本万利的卖“肉”营生,市场竞争也是在所难免。偶尔来个主顾,他们也都是肉多嫌肥,挑三拣四地,最后,也一样拿着钱去买了鲜货。所以,像我这样过气的小姐们,一连几天喝西北风是很正常的事情。

没有人注意我的到来。

我推开挂着粉色纱帘的玻璃门,轻手轻脚地往里面走,径直来到4号房间的门口。按响门铃后,我警觉地回头扫了一眼。这个举动,其实是我的一种职业习惯。

因为,每当在与客人进行交易前,出于一种自我保护的本能,我都要先观察下周围,看看有没有可疑的人物在盯梢。

譬如说,那些戴大盖帽的。

身后是铺着猩红地毯的楼道,静悄悄地没有一个人影。

很安全,很幽静。

幽静到甚至令我有种不安的感觉。

这,又是为什么呢?

叮咚——

我按着门铃。

房间里一片寂静。

“有人在吗?”

我边说边按了好几次门铃,但是都没有得到回音。心中不由十分奇怪,难道那个客人搞错地方了?还是他临时变卦不干了?又或者根本就是有人在电话里故意戏弄我来着?

如果要真是这样的话,那今晚我岂不又白跑一趟了。

操!

想到这里,我不甘心地又按了起来。

蓦地,我举起的手在半空中僵住了,眼睛死死地盯着门牌号码。因为我忽然觉得,这门牌上面的“4”与“死”字岂非正好同音?这瞬间闪过的念头,令我的心猛地一抽。原本不安的情绪,顿时变得有些恐惧起来。就在我想要转身离开的时候——

门突然开了。

5)开门的是一个瘦高男子,半侧着身子对我说:

“不好意思,刚才没听见门铃响,让你久等了,快请进!”

我瞟了瞟身后,有些心慌意乱地跨了进去。

房间里的落地窗帘,早已经拉得严严实实。把五光十色的霓虹隔在了窗外,只有一盏床头灯,幽幽地亮着。

好像出来做这种事的人,都不喜欢太明亮。

我在床头坐下,迅速地扫了一眼瘦高男子。首先,我确定这个人是初次见面,至于他为什么会在电话里说认识,这我就不知道了。不过,他的长相倒挺斯文。穿一件雪白的衬衣,尽管没有戴眼镜,但一看就知道是个文化人。而且,我还注意到他的牙齿特别白。这点跟雄很像,也是我最欣赏的部位,干净而性感。

所以,无论我怎么看,都无法把他与嫖客联想在一起。

如果不是他正热辣辣地盯着我胸部看,我一定以为他是某所高校里的好教员;谁家妻子身边的好丈夫;又或者是哪个孩子眼中的好爸爸。

……

无需过多的前奏,我们开始用肢体交谈。

干着干着,不一会就完事了。

我推开他,起身要走。

他翻身一把压住我,说:

“别走。”

我躲开他伸过来的嘴,问:

“怎么了?”

“没怎么……想跟你在一起。”

我心底厌恶。嘴里却反而笑了笑,说:

“你养我?”

他也忽地放出嘿嘿地笑,笑得我有点毛骨悚然。

“你笑什么?”

他不答反问:

“死人怎么养?”

我吃了一惊,有点结结巴巴地问:

“你,你……这,这是什么话,谁是……死人?”

“我......”

我更加吃惊了!故作强硬地说:

“你别吓唬我,是不是想赖账啊?告诉你,我,我可没那么好欺负地,我......跟这儿老板很熟的……”

他咧着嘴阴森森地笑了。用手指指天花板,又指了指地面,凑到我耳边神秘地说:

“这里已经不是上面的‘帝府’了……而是下面的‘地府’。”

“什么上面......下面的,你说我们在、在......地……”

“没错。”

我感到头皮一阵发麻,连手脚也不听使唤了。

全身软绵绵地。感觉一种无形的压力迫上了我的胸口,顿时有一股强烈的尿意和口渴。我想马上离开,身体却被死死地压住,整个人沉闷得几乎要透不过气来。但我,却偏偏一时又想不出更狠地话,来令他放开自己。

只有心脏,在猛烈地跳动着。

突然,啪地一声停电了。

整个房间,顿时跌入一个无底的黑洞。时间仿佛被静止,连空气也在凝固着不动。这情形,像是到了另外一个多维空间里。

我全身汗涔涔地。感觉他的手指却是奇异般冰凉,正绕着我的脖颈滑来滑去。顿时,我的心一下子被提到了嗓子眼,整个人如同患了帕金森氏综合症般,哆哆嗦嗦地抖个不停。

这太恐怖了!

他到底是谁?

为什么说”帝府旅馆“是地府?

是帝府?还是地府?我已无暇去想这些了。

因为,我现在除了内心极度胀大的恐惧感之外,就是那股来自空气中不堪承受地——

燥热!

6)倘若这个世间真有轮回一说,那么我相信——我们活着的时候是在阳性空间;而当我们死后,就又重回到了阴性空间。

这两种空间,按照常理来讲,是不可互通的。除非,当某个人非正常死亡后,他(她)大脑的思维意识体,如果没有随着肉身一起消失;那么,就有可能仍滞留在阳性空间里。然后,会对我们这些活在的正常人,进行骚扰、破坏、引诱和猥亵等。

比如,当夫妻吵架一方想寻死时,便会有声音从背后鼓励其自杀;又比如当你午夜梦回,胸口往往被异物压的透不过气来。尽管这时你在梦里,但你的感知,却又是那么地清晰和真切!

这就好比现在的我,如梦似醒,亦幻亦真。

在黑暗中,我感觉到自己的灵魂正一点一滴的往外抽离。

最后,悬浮在天花板上俯视着自己。而我的身子,此刻只变成了一个载体,一脸觳觫的躺在那。

这真是一种奇妙的体验。

从上往下,我看到伏在女人身上赤luo的男体,他惨白的皮肤被炙热的光芒映得发红。这已不仅仅是空气中流动的燥热使然;而是,整个房间内分明在燃烧着一场大火!

没错!这里起火了。

被大火包围着的女人,疯狂的推开压在身上的男体,嚎叫着往外冲去。但屋内火光早已熊熊,哪里有路可逃?似乎,整个世界都只剩下这呼呼的火苗声,和着家具木板燃烧时的哔啵音。

我被眼前的这一幕吓呆了。

但奇怪的是——不管是我奔跑着的肉身,还是我悬浮着的灵魂,都没有感到丝毫的疼痛和不适。

我的视线,穿过燃烧着的光幕,落在仰面躺着的男体身上。

目光动处,我发出“啊——”地一声惊叫。

——那原本陌生的斯文男子,竟赫然是雄!

这一发现,令我震骇莫名。

就在此时,房顶上的天花板,像陨星般地坠落下来。劈头盖脸地砸向雄,削去了他半边脸。雄捂着被削掉的半边脸颊,发出声声凄厉的惨叫。只剩下,那冒着油光的另一边脸,在火光中凸显得格外地青白和狰狞!

天哪!这不正是七月初一晚上,我在旅馆门外遇见的那个半边脸男人吗?

怎么又会是他?

顷刻间,雄、半边脸、加上眼前的这个男体,竟然全都奇异般地叠合了成一个人的脸。

——那就是雄!

这一切,也太不思议了吧?!我惊惧地、转头再去看在地上来回奔跑着的女人。只见她一头散乱的头发披在脸上,正绝望地喊着救命。火苗呼啸着卷去,燃着了她的衣服,也烧着了她长长的头发。我知道那分明就是自己,但游离着的灵魂却什么也做不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在大火中挣扎着死去。

终于,嘭——地一声爆炸,房子塌了。

不知过了多久,火光熄灭了。

我的眼前渐渐出现一间浴室,白色瓷砖的墙面上镶着镜子。

有一个女人,站在镜子前梳头发。

这时,一个相貌清秀的瘦高男子,从外间走进来说:

“我......走了。”

女人一听,捧着脸呜呜咽咽地哭开了:

“雄,你别,别离开我......”

男子没有看镜中哭泣的人影,头也不回地转身走了。女人看到男子决绝的背影,神情渐渐变得凄厉起来!她跑进厨房,拿出一把菜刀,追上前朝着男子的颈部砍了下去。男子捂着受伤的颈部发出惨叫声,踉跄着倒了下来。失去理智的女人,又从背后一把揪起男子的头发,把他拖进浴室里。

在一次次闪起的刀光血影中,只听她嘴里兀自喃喃地自语着:

“畜生!......胆敢骗我!你休想......离开我,我......杀、杀死你!”

......

最后,男子不动了。只剩眼睛,还凸凸地睁着,瞪着女人的脸。

血溅红了我的眼。

我眼里的泪,又掺着血顺流下来。目睹这血淋淋的一幕,我看见了“她”的残忍,也知道了这一场所谓的爱情,原来是有多么的可怕!

在这一刻,我也终于明白了——

雄的所谓离开,是被我一刀一刀地杀死,然后再一砖一砖的砌在了镜子背后的墙壁里。

只是这个片断,曾一度被我从记忆里给抹除掉了。

7)我哀伤的灵魂惊恐着钻出废墟,只见焦黑的残垣断壁上,不知何时被人画上了一个大大的“拆”字。

四周黑沉沉的没有霓虹灯光,显得极为阴森和恐怖!

偶尔有三五个结伴而行的青年男女,路过旅馆门口时窃窃私语着:

“这里太可怕了,自从烧死人后,十年来一直都没有重建,听说到了夜晚还闹鬼呢......”

从旅馆内出来的我一时间惊悲交加,根本无心去忖思那几人的话意。

灵魂飘飘荡荡地回到了我的住所。

蓦然间,只见我的整个房屋到处都结满了无数的蛛网,家具也俱已落满一层厚厚的灰尘。

秋风飒然,满目疮痍。

玄关处趴着的黑猫一动不动,原来也只剩下了一团皮毛和白骨,显是早已死去。乍睹此景,我惊得是目瞪口呆!刚刚离开才一个多小时的家,竟似历了不知多少岁月般,早已经成为一所久已无人居住的荒宅了。

我木立当场,一下子竟呆住了。

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是活着?还是死了?

我杀死雄,雄又怎么能来杀死我?

这里面的我,究竟哪个才是我?又或者她们全是我?

还有——

雄,半边脸,以及跟我开房的斯文男,这三个看似完全没关联的人,为什么在某一时刻,竟会叠合成同一张脸孔?

这到底是我活着时的幻觉使然?抑或是死了后的灵魂在作祟?

我不知道。

现在,我唯一能解释的是:

你活着看到的未必是真相;而我死后还原的也不一定就是全部。

答案仍需去挖掘。

——真相也还藏在未知中。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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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编辑点评 ☆
走出沼泽地点评:

此篇小说写得离奇而惊秫,给人视觉冲击的同时也带来不同的感受和思索。通篇文章情节在黑夜中进行,揉进了奇怪人、黑猫、奇怪电话、肉欲、血腥、死亡等元素在里面,构成了一幅幅惊恐和不可名状的怪异画面。作者站在一定的高度窥视着生活,窥视着人类和一切模糊不清的现实。小说构思不错,情节紧凑,编者认为“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到结尾“——真相也还藏在未知中。”这些文字略去效果或许会更好。
问好作者。期待首发佳作。

文章评论共[2]个
种竹人-评论

多谢编辑老师指点at:2013年05月06日 早上9:54

走出沼泽地-回复不错的文字。期待更多佳作。问好。 at:2013年05月06日 晚上11:5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