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烟雨人 ▷

立夏相亲月下埋梦

发表于-2013年05月06日 凌晨0:10评论-1条

龚立夏把相亲的日子定在立夏这天。

龚立夏属兔,过了立夏刚好进二十岁,本来不想这么早就订亲的,她想,自己还年轻,应把主要精力放在学习农业科学技术上和发展农业生产上,做一个有知识有文化的新型农民,然后通过广泛接触,比如参加“跳马节”、“社巴节”、“端阳节”等之类的民族民间文化活动,找到自己的意中人。可是,她的爹娘却经不住幺婶一而再再而三的游说。

幺婶是村里的媒婆,已经六十岁了,人精精瘦瘦的,却生了一双有力气的小脚,一年到头在乡村游走,吃张家的饭,喝王家的酒,吞李家的肉;生了一双能看会猜的眼,那双眼一天从早到晚不停地转动着,能看穿每一个人的心事;同时还长着一张能说会道的嘴,那张嘴一天从早到晚不停地张合着,能把死的说成活的,能把活的说成死的,就连最精明的猴子,她都能把它骗上树。农村有一句俗话,精怪精怪,不精不怪,这用在幺婶身上,那是再也恰当不过的了。

去年,龚立夏刚从县职中毕业,幺婶就来她家了。龚立夏从小就不喜欢幺婶,认为幺婶是靠耍嘴巴骨吃饭的,就晓得整天骗人蒙人,很小的时候,龚立夏就听到村里那些姑娘唱山歌骂她:

幺婶幺婶害人婆,天天都把瞎话说;

她到张家吃餐饭,就说张家钱上万;

她到李家吃碗酒,就说李家样样有;

她到王家吃口汤,就说王郎长得壮。

……

幺婶幺婶害人婆,天天都来我家坐;

我想给她冲杯茶,茶叶尖尖未发芽;

我想给她点杯烟,烟叶长长未断巅;

我想给她倒杯酒,酒儿浓浓怕她溜。

……

可是,村里那些大人却喜欢幺婶,一见幺婶上家来了,不是好茶好烟相待,就是大肉大酒款待,生怕招待不周到而得罪了幺婶。眼下,乡村的姻缘除了自由恋爱外,大都还是得依靠媒婆来穿针引线,牵线搭桥,这就为幺婶提供了机会。当然,幺婶也成就了好多姻缘,龚立夏的爹娘就是幺婶做的媒。

那天,幺婶一进龚立夏屋,“啪”的一声,龚立夏娘双手使劲一拍,乐不可支,笑声像炒黄豆子般从嘴里蹦了出来:“哎呀,我的幺婶,是什么风把你吹到我家的?”说着吩咐龚立夏从房里拿出好茶和好烟,又叫龚立夏爹上街打两斤好酒来,留幺婶吃中饭。幺婶一双眼睛在龚立夏身上转来转去,心想,这么乖的姑娘家一定要给说个好婆家。一家养女百家求,龚立夏娘看幺婶那眼神,就知道幺婶的用意,便笑嘻嘻地说:“幺婶,你可得给她说个好婆家啊!”幺婶卖起了关子:“现在年轻人不像你们那时候了,兴自由恋爱。”龚立夏娘说:“自由恋爱,那也得我们做大人的给拿把握啊,不然话不搞到一边去。”幺婶点了点头:“那是那是。”

龚立夏听到了娘和幺婶的谈话,走出房里,把烟放在四方桌上,又给娘和幺婶各冲了一杯茶,然后说:“娘,我才毕业,哪能就找婆家啊?”幺婶听后“噗哧”一笑,对龚立夏说:“你娘像你这么大的时候都生你了。”接着就唱起了一首山歌:

蕻菜发苔在春天,星星发亮挂天边;

船儿下滩赶大水,女要嫁人趁少年。

龚立夏娘接过话来:“幺婶说得对啊,过了这个村就没有这个店了,还是趁年轻的时候找个好婆家,年级大了,就像树上烂了的果实没人要了。那时要想寻个好婆家,难啊!做女儿的要晓得大人的一片苦心,女儿没有嫁出去,做大人的不放心啊。”

幺婶听龚立夏娘这么一说,又唱了一首山歌:

男儿三十一朵花,女儿三十烂豆渣;

豆渣烂了没人吃,女儿大了难出嫁。

“娘——”龚立夏见娘和幺婶都这么说,脸上起了两朵红晕,便撇起嘴,把垂在胸前的大瓣子往后一甩,一阵风似的跑出了门,给娘和幺婶留下一个婀娜的背影。

龚立夏知道自己长得很美丽,也知道这美丽就像春天的花儿将会随着时间向前推移而衰竭,直至枯萎。女人要想长久地保持美丽的唯一和最好的办法就是享受爱情,爱情是一副滋润剂。正是基于这样的想法,龚立夏答应了幺婶为她说媒,当然,胳膊扭不过大腿,她也不可能拗过娘。

这样,幺婶开始为龚立夏寻婆家了。

幺婶在脑海里像放电影似的进行一一收索。她躺在竹椅上,摇晃着两条腿,微闭着眼睛,紧蹙着眉头,若有所思,左手不时地轻轻地拍拍额头。前面的桌子上壿着一缸热茶,香气从茶缸里袅袅升起,在空气中飘浮;幺婶右手夹着一支烟,不时地吸两口,暗红的烟蒂又亮了一下,烟圈从幺婶的嘴里吐出来,慢慢地漂游着。

幺婶把她这几年走村串寨所认识的年轻后生,在脑中一一进行过滤,想了想,最后锁定在王家湾田佬的小子——狗狗的身上,心想,看来也只有狗狗才配得上龚立夏,新的婚姻观点,“男财女貌”嘛。

人常说:马无夜草不肥,人无横财不富。这几年,田佬在自家荒山里开方解石矿,当地人又叫白岩头矿,把山里挖的到处都是窟窿,真是千孔百疮,可是一把把花花绿绿的钞票流进了他的腰包,狠狠地发了一笔横财,成了王家湾一带富得流油的暴发户,起了大屋,在银行里还有一大笔存款,据民间传说,是专为儿子盘媳妇存的。

一天,幺婶来到田佬家。

老远就能从公路上看到田佬的家,那三层楼的洋房子很气

派,背靠一座逶迤叠嶂的青山,临街翘角的飞檐,金碧辉煌的屋顶,白色的瓷砖在阳光下熠熠闪光,青石板铺的坪场,四周打起了高高的水泥砖围墙,大朝门,上面安的是黑铁门,门口有一对张着大口的狮子。

幺婶走到田佬家的阶沿上,刚要喊门,一条大黄狗气势汹汹地从院子里奔来,昂起头,两只眼绿汪汪的泛着淫光,“旺旺”的狂吠着,呲牙咧嘴,腥红的舌头伸地老长,仿佛要把幺婶一口吞下去,把幺婶吓了一大跳。幺婶后退几步,骂道:“呸确!真是狗眼看人低,连我都吠!”这时,屋里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谁呀?”说着,一个矮矮墩墩肥肥胖胖,穿着一身蓝底白碎花棉绸的四十多岁的女人,从屋里像鸭婆摆蛋一样走了出来,脸上的肉肥坨坨的,随时都好像要流下来似的,两边的耳朵上挂着一个很大的金耳环,两个大奶子像两个大冬瓜掉在胸前,随着脚步的摆动上下左右颤悠悠着。一看是幺婶,鼓起腮帮,眯着眼,“哈哈”笑着,笑得露出牙肉来:“哟!我当是哪个?原来是幺婶啊。”便赶紧眼睛一横,脸面一绷,对大黄狗骂道:“吠死啊吠,滚到一边去!”那大黄狗也真听主人的话,见主人骂了,便乖乖地摇着尾巴慢悠悠地走了。

狗狗娘打开铁大门,一把拉住幺婶的枯手,像两姊妹似的亲亲热热地把幺婶领进了客厅。“坐——坐——”狗狗娘给幺婶让座后,给幺婶和自己各冲了一杯热茶,然后两个坐在沙发上聊天。田佬的女儿就是幺婶给做的媒,嫁给了外村的一个在城里当包工头的男人,那男人很有本事,在县城红星小区买了块地皮,起了一栋大洋房,如今随男人在县城去住了。因此,狗狗娘对幺婶很是感激。

“你怎么有空来我家闲坐啊?”狗狗娘好久没有见到幺婶了,关心地问道:“这一向再忙什么啊?难道连吃饭屙屎的空都没有?再忙,也的上我家坐坐啊。”

“你看,我不是来了吗。”幺婶端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茶水,接着说道:“这回,我可不是来闲坐的。”

“那你一定有什么急事啰?”狗狗娘瞟了幺婶一眼,猜测着幺婶的话。

“打开窗户说亮话吧,我是来给你儿子介绍个对象吧。”幺婶很干脆地说。

狗狗娘说:“那感情好。谁家的闺女?”

幺婶说:“李家寨龚老三的女儿——龚立夏。怎么样?”

狗狗娘说:“那可是一朵花啊,能说给我家狗狗,那实在是太好了。只是……”狗狗不便把话挑明,嘴巴停住了。

“包在我身上。”幺婶把手往狗狗娘肩膀上一拍。两人哈哈地开怀大笑了起来。

之后,幺婶在两家之间,来回穿梭了几回,两家大人便把亲事定了下来。

立夏这天早晨,龚立夏准备去相亲。

既然是去相亲,就得把自己打扮得漂亮一些,俗话说,女为悦己者容。龚立夏花了一个早工梳妆打扮,她的脸上化了淡妆,用了一点点浅色的粉底,涂了口红,头发用一根红绸子束成马尾巴,几根刘海弯弯曲曲的搭在额前,上身穿了一件乳白色的紧身短袖衫,下身穿一条咖啡色的紧身西裤,把她丰盈的ru*房和屁股包裹得线条跌宕,那蓬勃的青春活力,令人振奋。

“龚立夏,收拾好了吗?”幺婶人还没进院子,声音到先传来了。今天,幺婶也打扮了一下,穿上了白绸衣和黑绸裤,头上绾了一个巴巴球,脸上还擦了一层薄粉,手里拿着一把红勾勾伞,脚上是一双黑皮鞋。幺婶就是这样,每次带姑娘去后生家相亲或带后生去姑娘家相亲,都要打扮一番,用她的话说,那是为姑娘或后生撑门面。

羞红了脸的龚立夏打着红勾勾伞,揣着一颗蹦跳的心跟在幺婶的身后,沿着公路向王家湾走去。

夏天来了,山野里全是绿意,山里的树木绿茵茵的,田里的稻谷绿汪汪的,地里的包谷绿油油的。路两边的树绿荫婆娑,树枝上的鸟儿欢快地跳跃,鸣唱着。那些红的、紫的、黄得、白的、粉的花儿,漫山遍野,像绣在一块绿色的大毯子上,斑斑点点,绚丽多姿。变得显眼的云彩像一团新棉絮悠悠地飘浮在如水的蓝天上。

有人在山坡上锄包谷草,一阵阵山歌声从包谷林里传来:

你看天上那朵云,又像落雨又像晴;

你看隔壁那个妹,又想嫁人又怕人。

龚立夏听了,心里痒痒的。没办法呀,她仿佛看到自己站在河边,卷起裤角,一边试探水的深浅,一边马马虎虎慢地把脚放见水,一点一点一步一步试探着往前走,她不知道前边是浅浅的河水还是湍急的险滩。她想起了一首山歌:

隔河看见哥穿青,妹想过河怕水深;

打个岩头试一试,唱支情歌试哥心。

龚立夏随幺婶来到了狗狗家。

狗狗娘一见龚立夏,脸上就笑开了花,拉着她的一双小白手,眼睛非常迅速地把她上下打量了一遍,并特别留意龚立夏的屁股,这屁股长得真结实,不大但很圆,包在裤裆里,微微上翘着,形成了一个优美的弧型,便暗想:这姑娘屁股生得好,好生养。狗狗娘笑嘻嘻地说:“哎呀,这女子长得多俊啊,真是人见人爱,树见花开。快进屋,快进屋!”

狗狗娘把幺婶和龚立夏让进客厅。

幺婶和狗狗娘走到房里低声嘀咕着。幺婶迟疑了一下,问:“你家狗狗呢?”“你看,这事就这么不凑巧,刚才还在屋里,怎么就不见了呢?”狗狗娘摊开双,忙解释说。“那你快打他手机吧。”幺婶催促道。狗狗娘走到电话旁,左手拿起电话,看了一眼墙上的号码,右手便在键盘上按了十一个阿拉伯数字,过了一会儿,听同里传来宋祖英甜蜜蜜的歌声:“……这里的姑娘啊等你来哟……”接着又是一个女孩娇滴滴的声音:“你所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你所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幺婶和狗狗娘无可奈何地摇摇头。

狗狗娘和幺婶从房里走出来,狗狗娘对龚立夏说:“龚立夏,你坐一会儿,我去办中饭,狗狗一会儿就回来。狗狗回来后,你们俩人再好好谈谈。”又对幺婶说:“姐姐,你也坐一坐,陪龚立夏聊一聊天。”说着扭着松松垮垮的,像一团包着烂棉絮似的枕头的屁股,进了客厅后面的厨房。

狗狗娘在厨房里忙着办饭弄菜。

龚立夏和幺婶坐在客厅里喝茶,一老一少,也不可能有那么多的话说。没有见到狗狗,龚立夏心里满是惆怅,狗狗到底是一个怎样的人呢?他长得怎么样?人品怎么样?他爱学习吗?说实在话,龚立夏对选择自己的意中人有她自己的标准,面貌只要过的去就行了,长得好又不能当饭吃,而关键在于人品,当然也要爱学习,如今不是在建设社会主义新农村么,没有知识,不爱学习,那能行么?龚立夏感到无聊,于是,想找一本书看,便站起来寻找,她无意中打量着客厅,相对农村人来说,客厅里摆设算是豪华的了:正墙上是一个神龛,神龛布置得很精致,全是玻璃做的,刷了厚厚一层红漆,金黄色的字苍劲有力;右墙边是褐色的大条桌,它的正上方的墙上挂着42英寸的led的长虹彩电,两个大音箱立在地上,墙上挂着一个石英钟;左墙边是一对檀木长沙发,沙发上方安着一块大镜子。一看,就是一个新暴发户家庭。龚立夏想,能嫁到着样的家庭当然好,吃香的,喝辣的,穿好的,什么事都不用干,可是……龚立夏想找本书看,可若大的客厅里没有一本书,连一张报纸都没有影子,龚立夏失望了。

龚立夏皱着眉头,又来到了二楼,推开房门,一股烟味飘来,呛得龚立夏咳嗽了好几下,龚立夏一看:房中摆着一张麻将桌,桌上有一堆麻将子;桌子底下全是烟蒂巴,槟榔袋子和渣滓,还有几颗麻将子掉在地上;床上的被窝乱做一团,散发出一股汗味;墙上贴着几张女人luo体画,画上的女人翘首弄姿,风情万种,很有些夸张。龚立夏感到一阵恶心,赶紧退了出来。

龚立夏想,难道幺婶给我介绍的就是这样的人?自己和这样的人生活在一起,以后会幸福吗?老辈人不是常说,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么……

带着一连串的问题,龚立夏来到院子里,心里很烦躁,很沉重,像灌了铅似的,她想到外面走一走,呼吸一下新鲜空气,解解心中的郁闷。

龚立夏走出狗狗家,低着头,沿着一条青石板路慢慢走着。这时一股桔花的香味飘来,扑进她的鼻里,使她感到一阵阵清爽,心里也就舒服多了。她抬头四处望了望,只见对面的山坡上有一片桔园,此时正是桔花盛开的季节,在一片朦胧中,洁白的桔花点缀在墨绿之中,犹如冬雪。她顺着花香走去,她来到了桔园,桔园里,蝴蝶、蜻蜓、蜜蜂在花间飞来飞去,对这朵花说些什么,又对那朵花说些什么,一个个快乐的样子,这就是桔花们在传情达意。

她继续往桔园深处走去,一个农家小院子出现在她的眼前。小院子被桔树和一些桃子树、梨子树、枇杷树包围着,一圈竹篱笆将院子与四周的果树隔开,一栋吊脚楼掩映在树中。龚立夏走进院子,院子里很干净,水泥坪场,周围摆着几盆花,花儿开得很艳,竹篱笆爬满了瓜藤豆蔓,一个年轻后生正坐在树下埋头看书,旁边放着一张四方桌,桌上放着一本笔记本和笔。

龚立夏借口找水喝,便轻声问道:“大哥,你家有水喝吗?”那后生抬头一看,惊喜地叫道:“这不是龚立夏吗?”

“果果——哥!”龚立夏也吃了一惊,赶紧喊了一声,但“哥”字吐得很轻,“e”音都焖在了肚里。

原来,龚立夏和果果认识。

今年二月份的“社巴节”上,龚立夏和果果都来社场赛歌,那时正是樱桃泡熟了的时候,社场周围的山坡上,樱桃花一林林的,一颗颗圆圆的红红的樱桃泡,珍珠玛瑙一样挂满了枝头,散发出浓郁的香味。在一群人的簇拥下,樱桃树一样壮实、樱桃花一样英俊、樱桃树一样挺拔的果果和樱桃泡一样红润、樱桃泡一样饱满的、樱桃泡一样香甜龚立夏走进了赛场,开始对歌。

果果唱道:

樱逃花开瓣瓣红,时刻把妹挂心中

一日想妹十二遍,妹妹哟——

哥哥哪有心思去做工?

龚立夏唱道:

樱桃花开瓣瓣白,哥哥心思我想得;

樱桃熟了比蜜甜,哥哥哟——

樱桃摸熟味儿涩。

龚立夏款款向果果走来;果果款款向龚立夏走来。两人走到台中央,走到一起,互相牵起了手,齐声唱道:

樱桃林里樱花开,泡儿好吃树难栽;

爱情不会从天降,哥哥(妹妹)哟——

幸福生活等不来。

那次,果果给龚立夏留下了很好的印象,心里产生了一层蒙蒙胧胧的爱意。

如今又一次意外遇到果果,龚立夏心里有点紧张,毕竟心里曾有过朦胧的爱意,脸不由地起了红潮,像两朵三月里带露的桃花,两只手也不知道放在哪儿好,一会儿弄弄衣角,一会儿玩玩胸前的辫子,头低着两只凤眼也不感再看果果了。

果果把书放到桌上,站起来,进屋去给龚立夏冲茶,龚立夏则站在原地,她拿起桌子上的书翻了翻,这是一本有滚土壤方面的书,书上画了很多红杠杠,她把书放下,又起桌上的笔记本翻了翻,笔记本上的字密密麻麻的,但写的很工整,真是个爱学习的人,龚立夏心里想道。龚立夏又翻到笔记本的扉页上,只见上面写着几行字:奖给优秀共[chan*]党员;二0一二年七月;盖着“中国共[chan*]党龙城县委员会”大红印。

果果端出一个大茶缸和两个杯子,放在桌子上,又进屋拿了一把竹椅出来,果果对龚立夏说:“坐吧!”接着冲了两杯茶,把其中的一杯递到龚立夏的手上。龚立夏撅起嘴,轻轻地呵了一口气,吹掉浮在水面上的泡沫,然后喝了一口,将茶水含于口中,如同含一颗圆珠,茶水在口内翻动着,发出“咕嚕嚕”的响声,一股清香如山泉般由口腔轻轻滑到喉咙,再缓缓流入肺部,然后再慢慢流遍全身,继而又从口中溢出,绵绵生津。“真香啊!”龚立夏把杯子放到桌上,说道。

“龚立夏,你是来相亲的吧?”果果看着龚立夏,龚立夏头发上有一层毛茸茸的光边,眼睛里有着青春少女特有的动人光芒,果果不好意思地问龚立夏。

龚立夏感到很吃惊,便问:“你怎么知道的?”龚立夏说话的时候,睫毛像一把小扇子似的抖动着,嘴唇亮得像雨后的话瓣,娇艳欲滴。

“这几天,村里人都在议论这事,说狗狗相了个对象,是李家寨的,去年才高中毕业,长的很乖。”果果端起桌上的茶缸,给龚立夏的杯里添了些水,然后又端起字迹的杯子喝了一口,继续说道:“我想,那人准是你。”

“你怎么想那人就准是我呢?”龚立夏看了一眼果果。

“那还用说吗?谁不知道你是我们这一带的大美人。”果果看着满脸通红的龚立夏,笑了笑,露出两排洁白的牙齿。

龚立夏不想再在这件事上纠缠,从内心来将,她是看不起狗狗的,她想,要扎根农村,就要找一个勤劳肯做,安分守己,又有文化知识的农村后生,就像她的根须一样坚固地绵延在黄土里。于是,她就换了一个话题,想试探一下果果:“哪你呢?”可话一出口,龚立夏自己倒吃了惊,这是什么话?有这样别人的吗?

果果不知道龚立夏在问什么,说:“你问什么啊?”

龚立夏不好意思了,刚才的红脸还没有消,这次就更红了,于是低下头,眼睛看着自己的脚尖尖,说话的声音轻轻的,生怕惊醒了什么似的:“我是问你有没有对象啊?”

“啊,对象?”果果的眼光极力避开龚立夏那丰满起伏的胸脯,怕自己的胡思乱想会影响目前两人之间的谈话气氛,便摇了摇头说:“还没有。我现在还没有考虑这事。”

“哪你……”龚立夏和果果的目光搅和在一起,但龚立夏很快把目光移开了,她的话还没有说完,这时,狗狗家传来幺婶的声音:“龚立夏——”“龚立夏——”

果果说:“龚立夏,有人在叫你呢。”

龚立夏来到了狗狗家。客厅里传来电视里播的山歌声:

山中只有藤缠树,世上哪见树缠藤?

青藤若不把树缠,枉过一春又一春。

龚立夏听了很不是滋味。

客厅里的餐桌上摆满了菜,菜有土鸡、腊肉、酸鱼和几个小菜,热气腾腾,香味浓浓,狗狗娘坐在沙发上,正在看一边等一边看电视,电视放的是古丈台,正在播有关今年“社巴节”对歌的场面,刚才听到的那山歌就是其中的一首。见龚立夏来,狗狗娘站起来说:“来——来——快坐,狗狗过一会就来。我们先吃,不等他了。”幺婶跟在龚立夏的后面,问:“龚立夏,刚才上哪里去了?出去玩也不打声招呼。”语气里带着几丝责备。

龚立夏没有回答幺婶的问话,也没有答理狗狗的话,走进客厅,拿起自己的包,对狗狗娘和幺婶说:“我今天有点不舒服,我得先走了。”语气里显得有些冷淡,脸色有些忧郁。

狗狗娘和幺婶都猛地大吃了一惊,两人同时张开了嘴,两张嘴张得好大好大,成了“o”型,简直可以吞得下一颗囵鸡蛋:“这……”两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是怎么得罪了龚立夏的,眼睛睁的有桐油籽大,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半天回不过神来:刚才都好好的,怎么一下子就变了呢?

龚立夏把包往肩上一挂,拿起红勾勾伞,便走出了狗狗家的客厅,走出了狗狗家的院子。

“龚立夏——”幺婶迈着一双小脚在后面叫道。

“龚立夏——狗狗就要回来了!“狗狗娘在院子里喊道。

龚立夏打着伞,低着头,默默地走在公路上。

这时,天已经变了,天灰蒙蒙的,雾沉沉的,下起了细雨,纷纷扬扬,飘飘洒洒,绵绵延延。成对的燕子飞翻着低掠过雾气沉沉的稻田、山林,用它黑色灵巧的翅膀裁剪着雨丝。

雨中,传来了男女山歌对唱声:

女的唱道:毛毛细雨下几天,只落高坡不落田;

哥哥好似毛毛雨,不知到底落哪边?

男的唱道:毛毛细雨雾沉沉,妹妹打伞一路行;

风吹伞动摇晃晃,问妹想晴不想晴?

龚立夏想起了两句农谚:“立夏不下,犁耙高挂。”“立夏无雨,仓里没米。”

“斗指东南,维为立夏,万物至此皆长大,故名立夏也。”立夏一过,龚立夏又长了一岁。那么,她又会怎么想呢?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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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编辑点评 ☆
月下的清辉点评:

一篇不错的小说,人物,构思,情节,语言都非常丰满。

文章评论共[1]个
月下埋梦-评论

谢谢点评!at:2013年05月08日 中午12:4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