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城里生活久了，总感觉乡下条件差，所以今年的春节没打算回老家去度过。但是妻子接到电话说她远在三峡的姑父、大哥二妹他们共一二十人要回老家过年，这可是数年没有的事，上海的哥哥不能回来，我们必须回去帮忙接待。她还说好像在四川的大哥和大嫂的感情上出了一点儿问题，今年春节只有他们在北京读大学的女儿燕子回来，待我们见面后一定要和她好好谈谈，让他们的家好起来。

印象中大哥是个好强且死要面子的人，好像他还很爱喝酒，我不喜欢他一喝就是数小时且还要劝我加入的作法。但无论怎么说他是我儿子的舅舅，我们在一起的机会不是很多。无论怎么说他从大山里走出去，又帮忙把他的两个弟妹分别带到大城市，现在那些弟妹们分别在上海三峡成家立业有了好的工作，让许多人羡慕不已……他毕竟是我们当小兄妹的的榜样！

有一次我和他一起就餐时说，为什么当初不把他的大妹（我的妻子）也带到大城市去过好日子呢？他说你这就犯傻了吧？若是那样她还会认识你吗？——说错了，你得多喝杯酒！但我实在是喝不了，在多人的酒桌上我真的很作难。大哥站起来说我“不喝就是瞅不起大哥”，他就去给我换了个大杯子……没办法。我想这次肯定要醉成烂泥。在大家的叫喊声中我只有端起了酒杯——原来大哥给我了一杯白开水！我笑了，用眼神向大哥传送我的谢意。

燕子是大哥的女儿，一个爱吃零食的女孩。十年不见，现在已成大学生了。大嫂也很贤惠就是生活太节约了，她特别能吃苦，只是听说下岗后在为别人烧电焊。

我在想：一个很不错的家庭怎么会突然破裂了呢？

从二妹那里知道，燕子支持了大哥大嫂的分居，我决定见面后好好教训一下这个不懂事的小女孩。

大年三十的上午，几十个亲朋好友在忙着下棋打牌什么的好不热闹，我发现没见燕子，问了几个人才知道她到汉江河边看划船去了。

沙滩上，有几个小孩子忘了寒冷玩得很开心，几个胆大的还跳到小船上把船划到水中央。燕子见了我说一声“姑父好！”，我没有正面回应她，只是问她来这里干什么？她风趣地说自己是学国际贸易的，有专业术语叫“fob条款”还有“吊钩下交货”“风险转移为货物越过船弦”……我专程来看船弦呀！不然我将来作了国际贸易没实践怎么判定呢？

从燕子口中得知她爸妈已离婚半年多了，因为性格不合加之她妈妈的父母反对，已没有复婚的可能……让她这个当女儿的在中间很为难。燕子说，她没有因此放松学习，因为她突然觉得学习对自己是多么的重要了，于是时时刻刻都在拼命读书。她说看到老家很贫困，想到父母就是从这里走出去的，无论怎么说爸妈的情况已经到了这一步，但他们毕竟是自己的父母，唯有千方百计的让他们感觉到她是个有出息的人，所以必须考上研究生为将来留在北京工作打基础……

——我发现站在我面前的已不再是我十年前见到的那个爱吃零食的小孩子了，燕子已长成大姑娘了。

事已至此我还能说什么呢？

河面上的小船向我们驶来，我对燕子说，你看那小船，在顺水时行驶很快，划船的人也很轻松，但不可能永远顺水流下去，因为如此会距我们越来越远，小孩子们最终是要回来的，所以他们必须逆水行船转回来。船在逆水时那些小孩子划得特别用力，积极性很高——从这方面来说，逆境不一定是坏事、并非是我们的敌人，相反会让大家更加努力……。

燕子笑了：你是想说我们的生活也是这样，我明白了！

远方传来新春的鞭炮声，提醒我们该回去吃团年饭了。我告诉沙滩上玩弄石子的孩子们：亲人们正等着你们，快些回家吧！

燕子拾起沙滩上的一粒石籽向前扔去，水面上溅起一朵好看的浪花，无数个美丽的波纹在水中荡漾……。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