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篇其一

2013年5月10日，珠海半游，是作留念——2013-5-12

其实，我只是单纯地想看看海，在自小山野的樊牢里，在二十二年狭隘的生命里，我想要的是一种波澜壮阔的生活，来一点激情，哪怕是放纵，如烟花绚丽后的堕落，也好。

于是选择去珠海，从广州出发，看地图不远，路径海岸线最简；于是把心痛攒下的几百块钱充当路费，挎上行囊，一个人，走。

很早之前就已明白，现实总比想象残酷，然而总不肯相信，总以为会有例外，总用右掌捂住心房仰问苍天，“天呀，你是温柔善良的吧。”上天无语，默认或是不屑；为自重起见，权当默认罢。但当我站在那所谓的海岸线上时，我是无法抑制的失望而后近于愤怒。如果说那污浊的水花是大海翻滚的波涛，如果说那黄昏的碎石是海岸峥嵘的沧桑，如果说那天地压抑的一线便是大海无垠的辽望——那毋宁说，珠海的海不是海！

坐上城轨列车，一路的风光也还敌不过疲惫，两小时的车程倒有一个多小时是昏睡的，实在是城市与城市间的风景不堪，没有山色起伏秀色浓淡，刚硬的钢筋水泥蛮横成列。拱北，临近澳门，或者说是直接通往澳门的口岸，也是我下车后的第一站；外面阳光不温不火，转眼处有一国旗立于广场；再远便是熙熙攘攘等待过渡澳门的人龙。四处无非现代建筑，也不需浪费笔墨。

每去一个陌生的城市，我向来都会先熟悉路径，当然路是走出来的，我还未阔绰到拦一辆的士里外三圈绕遍。不过既然有了目标，且时间不多，那便一直向东走吧，海在东边，只需辨明方向一路向东。也许是因为临近澳门，又或者因为珠海本身就是临海城市，所以酒店休闲之类场所尤多，繁华自然呈现，但还不至于让人侧目。更遗憾的是，这里的人文景观并不多，文化底蕴浅薄的结果是不伦不类，chu夜酒吧灯光凌乱扫射，自以为情调暧昧的奢靡跟来往出入的人相搭配就是典型的暴发户形象。

海岸其实并不远，熟悉路途后从车站直接步行不用半个时辰。我是在下午三点二十五分，2013年5月10日，亲眼看到海的，如果说这就是一个历史性的伟大时刻或者低调点说这是一个于我个人而言是值得纪念的时刻。好吧，用后者告诫自己，在这一刻我终于意识到自己被欺骗了，原来海并没有想象中美好，原来我的期望从来都是现实之上的幻想。我不知道，自己对生活、对未来的雄心抱负是否也同样地不堪现实一击？希望不是。

海，承认是海，视野未尽处却是码头渔船，毫无海的辽阔可言，倒像是观游珠江一般，又好比本想走遍长城万里长的人被领到一乡村的土胚墙上，告诉他，“喏，这就是长城了。”当真是毫不吝啬的失望。但既然来了，总不好徒劳而归，于是把眼睛擦亮，顺着临海的情侣街一路走去。对岸很有耐心地与这边沿海线蜿蜒平行，无法否认这只是海峡，且在我的脚程内看不到入海口——这样其实也还可以忍受，只要那海水能多一点节操，海既然不是海了，水总不能不是水吧？物质当然是不变的，那是水，起码鱼在其间不会死，但堂堂沧海之水，难道就不能多一点内涵？为何偏偏要像城乡日渐斑斓干枯的江河那样，目不忍视，鼻闻发臭，口尝作呕？“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涤吾缨；沧浪之水浊兮，可以濯吾足”，设想中喝一口海水，最不济也要脚扬水花，现实是，我倚栏看海，海水发臭，污浊不堪，湛蓝蓝的云海天梦白，碎了。

海岸上有一条观光行道，证明珠海的海曾经的确是真的海，只不过后来被当做风景出卖，游人渐多，污染日重，终于难免失了本色，只剩如今黄黑翻滚的一片。许是天气不佳，阵雨无时，又或者司空见惯，所以看海的人并不多，如我般跋涉千里只为海的更是绝少。自嘲地想，俺是大山里出来滴，俺爬过一座又一座的山，从牛车换上驴车，再坐俺二大爷的拖拉机出了城，走破三双鞋，啃了七天的馍馍头，终于看到一条不小的江河，俺兴奋地大喊：“娘呀，那就是海了！”

游人中情侣居多，悠闲散漫，时有黄昏夫妻步履从容；余者也是三两成群，大概都不习惯独客江湖吧。堤岸、观光道、情侣大街、现代建筑四线平行，不得不说的是情侣大街只是一条繁忙的高速公路，有失其名或者失之偏颇；而街边建筑以现代大酒店为主，大失风光韵味且非人性化设计。观光道上倒有一小店铺出售零食，比如矿泉水六元，几个流动摊位也卖一些椰子之类的水果，所以建议后人最好自备粮草。每隔数十米会有人专门拍照，水平业余，但为路人弄个剪刀手留念还是足够了；再旁边是出租的双人自行车，地上散摆的是泛滥的哄小孩的玩意……无话可说，反正大体上冷清，与单调海浪相伴寂寞。

接下来便该找旅馆投宿，要求不高，便宜就好。可惜也难如愿。真不懂珠海的消费水平怎么比广州还高，餐饮如是，住宿也如此。走了大半个时辰，路过酒店旅馆数十，最便宜的也要九十九。罢，从了。走进所谓的特价房，大体还算干净，电视电话空调热水器基本具备，虽无电脑却也足够。电视柜上还有其他东西，比如饮料泡面；比如避孕套男女各一，品牌有三；比如伟哥一盒一一咳咳，我住过的旅馆不少，这大概也算是珠海特色吧一一明码实价，童叟无欺，好在我还不需要。

入夜，无处可去，又不愿窝在房间独对暗白床单，于是只好闯入霓虹灯火中，只顾向繁华更深处漫行。凌晨，迷糊中绕回起点，波澜不兴，似乎一路走来不闻不见，毫无触动；原来我也只是一个过客，无论在现实里还是内心自定的角色。沐浴归寝，轻微洁癖不愿盖床上的被子，只好单衣仰卧；空调不是暖气，深夜瑟瑟发冷，我胡思乱想地忘记肉体，连寒冷一并遗忘，于是不知何时，天亮了。

周末出游，时间自然不多，按预定的计划，我中午前就踏上返程的列车。回眼张望，没有人为我送行，这大概就是习惯了的孤独滋味。至于那片海，我不知该作何言语，最多也只能告诫自己凡事别抱太高期望，现实比想象中残忍。

记得有一个哲学家说过，乐观是治疗苦难的良药，但那只是自我欺瞒的逃避；悲观是对困厄最好的预防，虽然那总让人伤感。依我看，海本非海，这就算是我的本心吧，如此而已。

2013-5-13毕

稿件是赶出来的，不好，但既然是一份记忆，就无需篡改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