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我手里已经提了不下十件昂贵的衣服,就在不远处,娟儿正兴致勃勃的试着另外两件价值不菲的连衣裙。娟儿在穿衣镜前左顾右看,转一个身再转一个身。服务员始终面带微笑陪在她左右,不时夸赞几句诸如“小姐,您穿这件衣服真是漂亮得体”之类的话。我在一旁听得心里发毛,今天一行,我至少得花一万块钱,虽然我的心在滴血,但我却不得不依着、陪着、弯腰给娟儿提着东西,原因很简单。
我和娟儿,五一要订婚了。
我终于可以对着周围的那帮厮货们自豪的说,我也是被幸福的子弹击中了,让子弹再飞一会吧。
娟儿试完那两件连衣裙又接着试了三件衣服,只要娟儿一时想不开,每件都够我喝一阵子西北风的。我已经累的上气不接下气,手腕酸痛,偏偏这时手机响了,手机铃声里许巍的《时光》已经唱了两遍,我放下手里的东西,腾出手,掏出手机。
一个陌生的号码。我最恨陌生号码的骚扰电话,恶狠狠的摁了挂机键,嘴里嘟囔着要和这机主的母亲发生性关系。
“你娘!”我又补上一句。
“唉,你看我穿这件衣服好看吗?”娟儿在一个标价8580的衣服柜前正对着我媚笑。我脚一阵软,也许是手里提的东西太多,我走到娟儿面前时竟有些东倒西歪。
“呵呵,呵呵。”我喘着气说。
“先生,您女朋友穿这件衣服真成了我们这的衣服架子,我都想请您女朋友在我们这当模特呢。”女服务员阴毒的说。
“呵呵,呵呵。”我放下手里的东西。
“你倒是说句话啊,到底好看不好看?”娟儿嘟嚷着嘴说。
“呵呵,呵呵。”我已经一身冷汗。
“在阳光温暖的春天,走在这城市的人群中,又想起你。”手机铃声又想起,还是那个陌生的号码,我心想你这傻逼,打的正是时候,摁了接通键,我没好气的说:
“你娘,你没事打骚扰电话你够可以的啊。爷接了电话了,你有什么屁赶紧放,你们这些没事打骚扰电话的主儿,指定是变态狂,没人玩,自摸不就得了?说不定就胡了呢。”
我一口气说出这么多话,心里甭提有多爽,手机贴着我的右耳朵,左耳朵也不闲着,我就要听听孙这子要说些什么。
过了十秒钟,电话里传出一个熟悉的声音。
“对不起,我是程露。”
(二)
那天下午闷热的天气突然就变了。黑云就像我心里那些阴暗的回忆,不知如何就从四面八方围了过来。商城里一下子暗了许多,娟儿试穿了一套紧身的衣服,她那一身惹人欲望的肉体在那套衣服的包裹下线条毕露。我突然想到程露,眼前的娟儿欢笑着转着圈圈,我的神智一阵模糊,竟把她当成了程露。
我又翻看了一遍那个陌生的号码,飞快的把它保存了下来。
提着这十几件衣服,我的手腕更加疼痛了。一路上娟儿都在喋喋不休的畅想着我们以后的生活。她说订婚了就相当于定身了,是一辈子都认定了这个人。以后就要像《圣经》里写的一样,无论对方贫穷或富有,都要和对方厮守终身。
我想着“厮守终身”这四个字,心里不由自主的掂量着它的分量。还能值几文钱?刘三儿,我的哥们,从结婚到离婚才不过三个月;汪正,结婚前海誓山盟,结婚后枪林弹雨。“厮守终身”成了男女双方一张口就能蹦出的词儿,轻飘的都不及你一口唾液的分量。
但是,我面前的娟儿,我爱着她吗?
订婚也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我的父母不停的在我身旁说以后要对娟儿好,好像我以前对娟儿三心二意似的。街坊邻居都说我有福分,有了这么一个漂亮的媳妇。就在我给了一万零一块的定金后,娟儿突然翻了脸。
娟儿拿着手机,哭着问我怎么回事。我一时语塞,不知如何回答。我对天发誓,那天的电话真的是个巧合。
“你保留了程露的电话号码是不是巧合?”娟儿这样问我。
我说,是。
然后娟儿说,你连撒谎都不会。
娟儿摔门而去,撂下一句狠话,这婚别订了。
娟儿气的回了娘家,晚上我一人在大而黑的房子里独自闷气。电话又响了,不过是我妈打来的。接通电话我妈劈头盖脸的就骂了我一通,说快给人家娟儿赔礼道歉,然后滴滴啊啊呜呜啧啧,说到最后,我直接把电话扔到沙发的一角。
我心里想,这婚还没接,只是订婚,事情就像厕所里的苍蝇,又乱又臭。
晚上和刘三儿一块喝酒,苦诉了一番,这瘦子,在我们大学兄弟中是出了名的花哨,离婚后又找了好几个。这身体瘦的我一把就能掐断他的小蛮腰,估计找的这几个女的晚上一个比一个生猛。
“我呸!以前刚认识的时候,说的好好的,‘你的过去我来不及参与你的未来我不会放弃’,狗屁玩意儿,我留个电话怎么了?她还留着以前那熊包的号码呢,我说过什么么?”我醉醺醺的说。
“女的和男的想的不一样,知道么?你看我,多少个?你丫其实也一样,只是还没到那个阶段。”刘三儿咬着个破牙签说。
“哎,男女这点破关系啊。”我一阵苦笑。
“切!”刘三儿从牙缝里挤出这么个字。
十二点钟的时候我和刘三儿才走。我叫了一辆出租车,刘三儿刚上车就吐了司机一身。司机嚷嚷着要打架,刘三儿掏出两张毛泽东,说了句“滚蛋”,那司机“嗖”的一溜烟儿就没了。我们又拦了一辆,刘三儿没吐,我却吐在了车的后座上,司机说没事没事,我们经常碰见这样的。
于是刘山儿又掏了一百块钱给司机,下车他又付了二十元的路费,那上了年纪的司机一溜烟儿也没了。
“我草。”刘三儿骂着。
我送走刘三儿,自己走着猫步回了家。
开灯后我重重的把自己摔在沙发上。接着一个又一个的打电话。先给娟儿打了一个,丫不接我电话,我想你不接拉倒,我给别人打。
我又打到刘三儿那儿,刘三儿喝的够呛,比我胡话还多。我打到老四那儿,老四还在创作,说是打扰他的灵感就挂了电话。我想好啊,都能耐了,不跟哥聊,歌给10086的妹子聊。
“先生,请问您有什么需要我们服务的么?”10号话务员的声音带着女性特有的吸引力。
“奥,我最近情感上出了些问题,你能帮我疏导一下么?”我把电话放了外音。
“奥,对不起先生,我们这是中国移动人工服务台,不是情感热线。”
“哦,我就想咨询一下我该怎么处理这件事情。你知道吗,我很痛苦。我不能确定爱还是不爱她,我的心里似乎还留着以前一个人的影子,我们相爱多年却不得不分开,你知道吗?”说着说着,我竟然哭了起来。
“…..”话筒里没有声音。
“我真想跳过那些日子,抹杀了那些时光,那样的话,事情就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
“先生,您别说了,您的心情我理解,我也和你一样,我也很爱一个人,可是事与愿违,我们不得不分开。”10号台抑制不住情绪,哭的很压抑。
“这是我的手机号码,18191919191。你要不要?我们私下聊这个问题好吗?现在我真的不能和您说这样的问题。”
18191919191,要不要?就要就要就要就要。我草。我骂了一句。挂了电话。
酒精的作用已经发挥到极致,我不想再动一下,屋子好像移动的盒子,手机静悄悄的躺在沙发里,我拿了手机,直接就拨通了程露的号码。
(三)
那天晚上我和程露说了些什么我都已经记不清了,我只知道第二天我起床看手机,程露发了一条短信,大意就是让我照顾好自己,说是这几天出差就在我所在的小城,有空可以见个面。
我不得而知出于什么样的心理,我去彼得西餐厅时穿着比要订婚时还要体面,我换上了刘三儿送我的一套崭新的西服,人五人六的进了彼得西餐厅。我就是要程露知道,离开你,我活在天堂的第十四层,和上帝同一间房。
我们就这样对坐着。程露始终都低着头。那份牛排被程露小心的翻过来又翻过去,尽管程露小心翼翼,可是叉子还是碰着盘子,发出“吱吱”的刺耳声,和这家餐厅放的莫扎特的曲子极不吻合。我发现程露变了,以前她和我在一块时最讨厌我笨拙的把盘子弄的“吱吱”响。
我拿叉子不停的插着那份牛排,牛排满身都是伤。我看着这盘让人作呕的肉,想到程露离我而去,投入另一个男人的怀抱,就像这盘里的肉一样翻来覆去的纠缠,我的脑子里一阵混乱,又恶狠狠的插了一阵子那份牛排。
程露始终没有开口,我和她这样对坐着。空气里像是凝聚着一团模糊的雾,隔着彼此让我们谁都看不清对方。莫扎特的曲子停了,换了一首特别俗的莫文蔚的《他不爱我》。我听着莫文蔚用让人起鸡皮疙瘩的声音唱着:
我知道他不爱我
他的眼神说出他的心
我看透了他的心还有别人逗留的背影
他的回忆清除的不够干净
……
我一直都盯着程露,有那么一阵程露偷偷的看了我一眼,被我眼神撞了个正着,她忙慌乱的收起了目光,又低下了头。
程露瘦了,脸色也不好。我脑中突然显现了大学时吃红烧肉时的场景,心轻微的疼了一下。
“说吧,我愿意做你忠实的听众。”我首先打破了沉默。
程露仍然低着头,半响,她说:
“他不爱我。”
事情和刘三儿说的差不多,那哥们和刘三儿也差不多的德行,沾花惹草,他们因此而经常的吵架。程露隔三差五的就要受皮肉之苦,我瞥见程露的手臂上一条清晰的伤疤像一条伤感的蛇,在程露白皙的手臂上蜿蜒。
“王八蛋!”我破口大骂。
西餐厅的人齐刷刷的都望向我这里,我回以更加恶劣的态度。这些个上层人士,白天都是人模狗样,晚上退了皮都是一个样。我拉起程露就走,任服务员在后面追着喊付账。
我走的飞快,就好像以前我牵着她的手肆无忌惮的奔跑。程露突然挣脱了我的手,哭了起来。风吹乱了她的长发,让她显得无比的柔弱,我一把搂住她,说:
“别哭,别哭。”
程露紧紧拥着我,带着哭腔像个孩子似的问我:
“你还爱着我吗?”
眼看就快要到了五一了,娟儿还是不肯回家。父母每天要批评我不下十次,说让我赶紧把娟儿接回来,他老两口可丢不起这个人。我可以不顾自己,但却不能不顾老两口日渐花白的头发。
娟儿远没有我想象的难哄。那句“我错了”只被我说出了三分之二,一个“我”字,娟儿就一把抢过话题,说你什么都别说了,是我不对,我也还留着以前追我的那个男人的电话号码呢,我应该多给你些空间,只要你们没什么,我就安心了。
这么多天没见娟儿,我竟然没有强烈的思念,我能看出娟儿这几天过的并不好,刘海打了绺的在眼前晃啊晃啊,妆画的毫无吸引力。
我躺在床上,娟儿睡在我的身边,身子背对着我。我睡不着,秉着呼吸静静的听娟儿有没有睡着,可是娟儿比我还静。我想起程露白天问我还爱她吗,我怎么能够回答,我还有多少真爱,我会在不远的将来和刘三儿一个样吗?我曾经认为会爱一生的程露,还有我自认为会付出一生的娟儿。
娟儿静静的转过身来,她纤细的手臂悄悄的抱住了我。我感到她有节奏的呼吸像窗外清凉的风,此刻她无比宁静,像个熟睡的孩子。
“说,说你爱我。”娟儿温柔的说。
我突然不知如何开口。如果娟儿知道了今天我见了程露还会这样说吗?还会这样安静的躺在我的胸口吗?
我翻了个身,挣脱了娟儿的手臂,说了句:
“睡吧。”
我听见娟儿也背过了身。
(四)
刘三儿给了我程露的地址,那张小纸条上写着南京的某个我不知道的公司的地址。刘三儿是哥们几个当中唯一还和程露联系的一个。事实上,刘三儿和他前妻也没有断了联系
我曾亲眼看见他和他前妻有一次进了西苑宾馆。不止他前妻,他结婚前处的女孩,还有他离婚后又勾搭上的女的,他都一直联系着。他不止一次的向我吹嘘他是如何游走在不同的女人之间的,我张大嘴巴,听从他的教诲,他总结了一句话,而且文绉绉。
“你要信奉一条,百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
我把这句话奉为经典,并且一连研究了好几个晚上,却仍没有参透其中的道理。
后来刘三儿一本正经的对我说,娟儿是个好女孩,他不在那些花里,好好对她。
晚上回家后,我想着刘三儿对我的忠告。掏出房间钥匙我蹑手蹑脚的进了房门,屋子显然又被娟儿打扫了一遍,拖鞋整齐的摆在门口,我换了拖鞋,想要看看娟儿正做着什么。我想刘三儿对我的忠告真的起了作用,一想到刘三儿越来越瘦的身体,我就一阵害怕。
客厅没人,厨房里传出来一阵叮叮当当的响声。我走到厨房的门口,一阵香味铺面而来。
“来了。”娟儿用了近乎平淡的语气,让我丝毫察觉不出她的心思。
我没有回答,一直走到娟儿的背后。娟儿的衣服上沾了几滴溅出的油,我从身后搂住她,头靠在她的耳边说:
“娟儿,我爱你。”
娟儿停下了翻动的炒勺,忽然啜泣起来。我侧过身,娟儿两眼红红的,显然已经哭了好一阵子了。
“你不是不理我了吗?你不是不爱我了吗?你还回来干什么?你走啊,走啊。”娟儿已经抑制不住哭声,哭声都带着抖动。
“我爱你!我爱你!”我紧紧拥着娟儿说。
每段感情都有一个高[chao],每段感情也不缺乏一段低谷。我和娟儿之间的低谷因为我们的一个拥抱而烟消云散。这让我一再认为,有时候语言的力量抵不过身体的温度。。
晚饭在浪漫的氛围中度过,我享受着娟儿特制的酱猪蹄。电视里放着《蜗居》,正演着小贝在大雨中看到海藻坐进宋思明的奥迪车里鬼哭狼嚎的那段,娟儿投入的太深,自个人不停的抹眼泪。
“你会不会像小贝那样爱我?”娟儿问。
“你不觉得小贝很可怜吗?”我反问。
这个时候手机又响了,号码是程露的。我摁了挂机键,电视里的小贝在大雨中狂奔起来,直到筋疲力尽。我突然间就有了感同身受,想起自己在那晚不顾一切的要去找程露,鼻子也一阵酸,眼泪就像瓶盖中的水,忽闪忽闪。
“你还说你不会感动,看你眼泪不争气的样。”
“我比小贝也出息不了哪去。”我说。
离五一订婚的日子越来越近。这段时间我和娟儿都忙的不亦乐乎。我们添了壁挂的液晶电视,换了一套更大的双人床。父母张罗着要再给我们添几套崭新的被子。刘三儿这厮也帮了不少忙,不过我看他这阵子又瘦了,不知是白天给我帮忙累的,还是夜里忙活累的。
我一时忘了程露的存在,程露也没有再给我打过电话。和娟儿一同畅想未来的日子让我感到从未的踏实。我不止一次在刘三儿面前表了决心,说我这辈子只会爱娟儿一个人,绝不会像你,百花丛中练晨跑。刘三儿说,好哥们,别跟哥学,哥这一辈子也不会找到真爱了。
关键是你也没真爱过谁啊?我说。刘三儿说,什么爱不爱的,哥现在不也活的逍遥自在吗?
我说,对,对。
五一前,娟儿所在的公司组织了旅游。娟儿每天都嘟嚷着公司真好,人性化管理,知道五一假期旅游就像是在人海游泳,所以选了五一前出发,而且还可以带晚上用品——男人。
娟儿问我,你去不去?
我心想,你明知还故问。我说,想去,要不自己也没了晚上用品了。
娟儿说,你这意思是不想去了?你不想去,是不是还有个晚上用品?
我说,岂敢岂敢,你就安心去吧,大不了我这晚上用品搁置几天。
娟儿“嘿”一笑,说了句:
你要是还用那晚上用品,我让你变成非用品!
娟儿真的走了,说是去南京,留下一大堆女人用品让我处理。一连三天一下班,我都在洗衣服,在数十个d罩杯间撒洗衣粉。三天就这么飘忽着过了,第四天,我约了刘三儿晚上一块吃饭。
辣炒鸡块已经上了一阵子了,刘三儿还没到。我让烧菜的师傅说再来一份回锅肉,自己坐在路边望着不远处的一对情侣无所事事。
那对情侣一看便是刚在一块,黏黏糊糊。我脑中闪过了我和程露刚在一块时,也像眼前这对情侣,手牵手,口中念念有词:
执子之手,与子皆老。
“执子之手,与子皆老。”我望着鸡屁股自言自语到,烧菜的师傅大喊,哎,回锅肉好了。
刘三儿来的稍微晚了些,我们要了高度的劲酒,打算不醉不归。
酒过三杯,俩爷们都晕晕乎乎。刘三儿有说起以前的兄弟,说我是扯淡。我说你叫扯皮。老四带着个深度眼镜,整天进行创作。我们说到大笑处,哈哈大笑起来。
“你还记得吗?我们班的胖妞看上了老四,结果老四在那晚光荣失身了。我至今还记得老四说那晚的经典。”
“哈哈,老四打了个恰当的比喻。说那晚他和胖妞在校外的出租房里,呦,就他妈跟一头扎进了沙发里似的,舒服死了。”
我们碰了杯,哈哈又笑起来。
“老四还是和胖妞散了,我不用说了,我们那时都看好你和程露。”
我突然收住了笑容,刘三儿也收住了满脸的堆笑,小声的说:
“哥们,就当我什么都没说。”
“没关系。”我翻了一下盘里的鸡屁股,“我们早就不可能了,我要订婚了。”
“她过的不好,上次我也跟你说了。那哥们经常对他动粗。那次她给我打电话,从开始哭到最后。”
我不说话,也不知道说什么。
“过两天,我要去南京,你去不去?”刘三儿试探着问。
(五)
南京,正是我和程露曾经爱情的见证地。
晚上我东倒西歪的回到家,刘三儿的话始终在我的耳畔回荡。躺在床上,我不止一次想要给程露打电话,可始终都没能打出去。我心想,你丫可真贱啊,难道娟儿对你不够好吗?你为什么还是这样不懂得珍惜?
“你丫可真贱啊。”刘三儿说。“那晚喝酒时说什么都不去南京,今天怎么着,换上一身阿玛尼。”
我没有搭理刘三儿。车子飞速的奔驰在告诉公路上。刘三儿放了老狼的一首《恋恋风尘》,我头倚着车窗,眼睛望向窗外。这一路的风景我曾经是那样熟悉,好像此刻我真的退去了已经学会的算计和谄媚,单纯的像那时这同一条路上的我。老狼的声音有些沙哑,一句句歌词从打开的车窗飘出去,落在车身后,这一路洒满了我们的恋恋风尘。
还未到南京我和刘三儿就兴奋的手舞足蹈。刘三儿换了一首《新长征路上的摇滚》。我俩激情似火,刘三儿每遇堵车就使劲的摁喇叭,搞的路人认为我们是疯子。
我们到了目的地。刘三儿嚷嚷着要亲吻大地,我说你像个鸡巴似的立在大地上,还不够么?刘三儿根本顾不上我的调侃,狂奔向我们的学校。
我和刘三儿说着看门的大爷还是那么敬业,刘三提议去我们的教室看看。我透过敞开的门看到张秃子正激情四射的讲着课。刘三对我一笑,给我使了个颜色。
“死了都要爱……”走廊里刘三儿杀猪似的嚎叫穿越着飘荡。
然后我听见教室里学生们的哄笑,我拔腿就跑,刘三儿紧跟其后。
“哈哈哈,看这秃子能不气死。”刘三儿得意的说。
“他得吓死。”我喘着气说。
“走,去情人湖。”刘三儿说。
“你还记得你丫给我说,你看上了一个总坐在湖边读书的女孩吗?”刘三儿问。
“当然,程露当时老是坐在……哎,就在那个女生坐着的地方。”我指了指不远处的女孩给刘三儿。那女的和程露有几分相似,只不过穿的不像学生。
刘三儿说,当时还是我给你支的招。就像现在这样,说着刘三儿走到那女的身旁要去搭讪。那女孩转过头,刘三儿表情惊讶。我心想,你丫见了美女也不能这幅德行吧。
接着那女的转过了头,望向我,我后退了一步。
是程露。
我、程露、刘三儿在车上一块走着。车里放的还是那首《恋恋风尘》:
那天,黄昏
开始飘起了白雪
忧伤开满山岗
等青春散场
午夜的电影
写满古老的恋情
在黑暗中未年期歌唱
刘三儿故作轻松的说:“我知道一地儿,在南京特有名,我带你们去尝尝。”
一路上老狼的音乐始终在我们耳畔回荡。我和程露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不温不火。我得知,他们公司也组织了旅游,他没有去,自个儿跑到这里傻逼呵呵的回忆。
刘三儿把车停好,招呼我们进这家饭店。我和程露跟在他身后听他介绍这地儿有多牛逼,说是远近闻名,许多游人到南京都要来这里尝尝鲜。
我怀疑的听着,穿过一道又一道人墙。
这里真的很火爆,操着各地方言的游人都在吃吃喝喝。我听见有人用四川方言骂了句龟儿子,不知怎么的两桌的人要打起来。另外一桌的人用闽南话不停的说“塞你母塞你母”,刘三儿听的嘿嘿笑,咧着嘴说:
“怎么样,一听这四海八方的人就知道这里的情况了吧?”
骂声越来越响,搞的我们没了吃饭的兴致。我实在受不了了,用老家的方言骂了一句:
“操你妈!操操什么!”
也不知为什么,我骂这句话时,骂架的两方突然停住不骂了,桌子上的人都愣在那儿。
一个四川方言的人问旁边的人,大意是问我说什么。一个女人的声音说:
“他说你个爪娃子。”
“龟儿子,操家伙。”
那天我们当然没能打起来,因为翻译的就是娟儿。娟儿不停的在我和她的同事间说和,事情总算没闹大。
两边停下来,娟儿看看我,又看看刘三儿,最后她把目光移到了程露的身上。她径直向程露走来,目光始终没能从程露身上移开。我意识到事情的不妙,挡在了她和程露之间。
刘三儿也过来了,低头哈腰的说:
“我喊的程露,他老实着呢。”
娟儿两眼看着我,我觉得耳根后微热,说不出一句话。
“你个龟儿子!”
“啪——!”娟儿给了我一巴掌。
(六)
我的游离至此结束了。我的一切全都呈现在娟儿和程露面前。这个时候,在我生活的小城,父母正欢天喜地的张罗着订婚的事。娟儿摔门而去,我跟了出去,程露也紧跟了出来,刘三儿忙着付账。这一幕,多像许多年前,同样的画面,不同的地方,我似曾相识。只不过,那时程露处在娟儿的位置,娟儿还不是像现在这样反客为主,而我,还是我。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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