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烟雨人 ▷

蝶恋花王道

发表于-2005年03月08日 中午1:26评论-1条

炎均有个坏脾气,有什么心事一般不肯轻易跟别人说,只是单个儿在那儿思索,弄得不熟悉他的人都误以为他是个深不可测的高人。说到高人,炎均倒的确是个高人,在学校里也颇有声望,否则,就凭他那整天不做声的性格也能混到学生会副主[xi]?然而炎均实在不是个当官的料子,非但不会一般的交际,就连一些分内的事情都懒得去做。人家说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他倒好,在其位也不谋其政。幸亏他和主[xi]冯溪坪的关系还不错,因此在工作上虽然没有大的功劳却也无大的过失。其实倒是这类人往往容易处理好关系,既不会让“上级”猜忌,又不会让“下级”不满,因此,炎均几次想辞职不干都没有能通过。说实话,炎均根本不喜欢当这样的官!这倒也是,堂堂亚圣孟老夫子的后人,会把这学生会副主[xi]放在眼里?但这话他从没有对别人说,因为溪坪这人很把这职务当回事,仿佛这是他人生头等事业一般,倘若炎均这话传到溪坪耳朵里,明里虽然没有什么,但暗地里不免要伤和气。炎均一向不肯得罪人,又怎肯乱说?

然而炎均发现自己被一件世俗的小事弄迷糊了,他这次控制不住自己了。炎均一向心高气傲,很不把一些事放在眼里,但这次真的不灵光了。

事情很简单,隔壁宿舍的孙胖子有一天溜进炎均的寝室,跟大家炫耀起新交的女朋友来。那女孩炎均也见过,因此一听那名字脑海里就浮现出荷兰球星戴维斯来。孙胖子还在那儿吐沫乱飞,丝毫没有停止的意思,炎均厌烦了,破天荒地插了一句:“那女的也不过如此吧!”其实炎均只是要孙胖子安静下来,但对于孙胖子来说,却不亚于挨了一记响亮的耳光。炎均话一出口就知道得罪人,心中正自责不已,哪知孙胖子来了一句:“你拽什么?你还没有马子呢!”

炎均平时最看不惯孙胖子了,懒、下流、庸俗不堪的家伙。因为有他的存在,炎均每天都睡不好觉。原来每天天刚蒙蒙亮,孙胖子就在隔壁大声地叫唤着:“哼,啊啊啊啊,哼,啊啊啊啊。”据说是在模仿女人叫床,可惜偏又生了个公鸭嗓子,让人的耳膜受尽摧残。然而今天却被这样的家伙抢白了一番,面子上很是挂不过去,于是炎均决计要和下床的朱攸禄合作了。

朱攸禄和炎钧两人就能力上并称中文系的双子星座,然而攸禄却没有炎钧那样的好官运。其实这也怪谁不得,炎钧靠的是与世无争的个性,攸禄呢是个大炮,遇到不如意的地方就大骂一顿。虽然说这对身体有益处,但实在不适宜于为人处世。犹禄平常是称是徐志摩第二,以寻找那善与美想结合的女子为目标。可惜得很,时至今日,自从大一那年恋情告败以后,就再也没有捷报传来。不知道是现在缺少这样的女孩子还是这样的女孩子看不上他,总之,他现在依然在唱着单身情歌。这下炎钧突然来找他,共谋寻觅佳人的良方,自然是一拍即合!

从此两个家伙便经常勾搭在一起,有事没事就在校园里闲逛,想遇到一个结着丁香愁怨的姑娘。如此两个多月过去了,尽管看了一些不错的,但毕竟距离心目中的标准还差那么点,由于口号是宁缺勿滥,所以很怕被对方嘲笑,心中虽然偶尔也有所荡漾,但不敢轻举妄动。

终于,连宿舍的公认的老大难章天杰也找到了春天,这对炎钧、攸禄二人却是个很大的震动,也是个很大的动力。说来天杰这人长得其实还不错,就是脑门里少那么一根筋,或者说是很单纯,又或者说是很白痴。天杰生日那天,炎钧也见识了那女孩子,说良心话,长得实在没有什么出彩的地方。然而有了上次孙胖子的事件的教训之后,炎钧又怎么肯让同一块石头绊倒两次呢?在晚上卧谈会的时候,天杰极力要求大家评点一下,炎钧就说:“长得很朴实啊!”天杰大概没有听到旁人的嬉笑,高兴地说:“是吗?是吗!呵呵!”攸禄问:“老章,听说你送了条项链给她是吗?”天杰笑道:“靠,这你都知道了!”攸禄又问:“多少钱?”天杰不好意思地说:“60块。虽然钱是少了些,但是心绝对是真的!”攸禄接着问:“60,真的吗?”天杰很不好意思了,说:“是少了点,是少了点。”攸禄说:“钱少不是问题,只是有点可惜。”天杰问:“可惜什么?”攸禄说:“可惜了一条好项链啊!”众人终于压抑不住心中蠢蠢欲动的笑意,都大笑起来。天杰依然不解地说:“配她我看正好啊,不可惜,不可惜。”

虽然开着玩笑,但是攸禄却心急如焚了。心急总不见得是办法,只得慢慢寻找着。冬天就在这样的寻找中到来了。两人依旧两手空空,好不失意。

这天,炎钧约攸禄到学校附近一家澡堂去泡澡,两人泡了半天,这才慵懒地穿好衣服走出澡堂。攸禄先出去的,炎钧好在里面修理着自己的发型,一连改了几个,直到自己满意为止,又怕攸禄不耐烦先走,忙冲了出去。攸禄并没有走,站在那儿一动不动。炎钧顺势望去,只见女宾部门口站着一个少女,头微微斜着,正在理着披在肩上湿漉漉的长头发。她淡淡的眉毛,鹅蛋似的脸上泛着澡后的红晕,古典型的鼻子像是象牙雕的,更衬出那张小嘴的圆润光泽。她穿着一件纯白的毛绒衣,愈加显得脸上那朵朵红云的可爱,这是澡后的正常体现,但对于他们俩,却似见了一朵出水芙蓉。见她站在那儿不走,炎钧想这必定是在等人。果然,又从里面钻出来一个女孩,却是炎钧认得的。那刚出来的女孩也认出了炎钧,向他点了点头,算是打了个招呼。炎钧见罢,只好笑着点头回应了一下。攸禄凑到炎钧耳边说:“咦,你认识她们?”炎钧说:“我只认识后面的那个,她是我的老乡,也是我们学校的。”攸禄说:“妈的,真是一对芍药花!你小子有这样的老乡怎么不追?”炎钧笑道:“我觉得她并不怎么样啊,倒是另一个,像电影明星似的。”攸禄说:“那你快上去问问她叫什么呀。”炎钧脸一红,说:“这,你为什么不去?偏要我去。”

“废话,那有个是你的老乡,你可以去问啊,我去问算什么?人家不当我是神经病才怪呢。”攸禄骂道。

炎钧犹豫道:“这,但是,我去,太突然了吧。”攸禄急了:“你再不去就没有机会拉。”炎钧一想,单是为了不受辱于那帮庸人,就值得去问一下,何况是为了一个貌似天仙的美女呢。于是厚着脸皮叫道:“柳兰泽!”

正在前面说笑着的两个女孩都停了下来,兰泽笑道:“有事吗?”炎钧一边走一边说:“你过来一下,找你有点事。”兰泽见他这样,不知道要干什么,便对旁边的女孩说:“你先走吧,我去看看什么事。”

待兰泽走到炎钧跟前,炎钧已经将措辞想好了,问:“刚才和你一起走的女孩叫什么名字?是你们系的吗?”兰泽笑道:“你不是想打她的注意吧?”炎钧笑道:“乱说什么呀,是我后面的同学,他想认识一下她,你帮我一个忙。”兰泽说:“她姓林,双木林,叫林衡,南岳衡山的衡。不过,我劝你跟你那同学说,不要想小林子的心思,我们小林子在学校里是绝对不会交男朋友的,她可是个好女孩。”炎钧疑惑道:“这又是为什么?难道年龄太小?”兰泽笑道:“秘密!”炎钧也笑道:“快说啊,跟我还装神秘?小心我告诉老张。”兰泽笑道:“我怕他?不过,这是人家的私人事情,我不便乱说,你要原谅我。但是,真的,小林子是绝对不会交男朋友的。”

炎钧怅若有失,回去跟攸禄一讲,攸禄笑骂道:“真是笑话!世界上还有绝对的东西吗?不试一下怎么知道不可能?”炎钧听了又有所动摇,便问道:“那你说该怎么办呢?”攸禄说:“怎么办?追啊!笨蛋!”炎钧说:“那是你追呢还是我追啊?”攸禄说:“咦,这就怪了,是我先发现的啊,当然是我追了。”炎钧急了:“凭什么?还是我去搞定她的名字、班级的呢。”攸禄笑道:“你那个老乡也不错啊,我们一人一个。”炎钧说:“那不行,她有男朋友的,而且和我的关系还很好,我怎么能去做这事?”两人争了好久都没有争完,最后决定划拳来定夺,采取三局两胜制。第一把炎钧的“石头”碰到了攸禄的“布”,攸禄笑容满面。但是最后的结果却是炎钧反败为胜,攸禄虽然愿赌服输,但总不是甘心的,又碍于一言既出驷马难追的大丈夫的虚名,不得不忍痛了。对于炎钧,却仿佛林衡就已经是自己的了,不免飘飘然地笑着。

既然“大位已定”,炎钧就开始动起了心计,攸禄虽说痛心,却依然装出一付胸襟广阔的样子,在一旁出谋划策,不过还捎带了个条件:“到时候借我玩几天。”炎钧笑道:“这哪里是衣服啊,好借你穿的?”攸禄说:“废话,你没有听说过吗,兄弟如手足,妻子如衣物。”炎钧辩解道:“兄弟是如手足,但是妻子不是衣物,是心肝!”攸禄骂道:“还没有到手呢就重色轻友了,你小子,哼,我算看透了。”

玩笑归玩笑,正经事还是要做的,两个人又是极为要面子的酸人,哪里肯别人知道自己的心上人是谁啊,加上为了显示他们的虔诚,于是从不称其名,只叫她为雅典娜。他们心中的“雅典娜”,自然是其他庸脂俗粉所比不了的。旁人只听他两个“雅典娜”地叫个不停,不免要问一番。二人又极为神秘且夸张地将她的容貌叙述一遍又一遍,真个地仿佛嫦娥下凡西施转世似的,弄得众人个个磨拳插掌跃跃欲试。

有道是有心栽花花不发,两人常在校园里寻觅却很难再见到“雅典娜”。渐渐地两人都有点淡忘了这事,又重新开始扫描起来。

快到元旦了,学生会要举办一台晚会,炎钧虽然说不感兴趣,但是会议还是要出席的。枯燥了半天,炎钧才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宿舍,刚到宿舍,攸禄迎了上来说:“猜猜看今天我遇到谁了?”炎钧慵懒地说:“我哪里知道?”说完翻身上床躺下了。攸禄凑近说:“我看到‘雅典娜’了!”炎钧一听,从床上一跃而起,把刚才满心的无聊与枯燥抛到九霄云外去了:“真的?在哪儿看到的?”攸禄说:“在外面的排挡看见的,不过可惜了。”炎钧疑道:“可惜什么?”攸禄叹道:“可惜她居然吃的是炒饭!”

天杰在一旁也迷惑了:“吃炒饭可惜什么?太寒酸了?”攸禄一跺脚说:“她怎么能吃炒饭呢?”天杰更不解了:“不吃炒饭吃什么呀?”攸禄说:“她哪里应该吃这人间的烟火?她应该吃那清晨的花露!”一席话听得旁人大笑不已,攸禄却一本正经地对炎钧说:“可惜,她是你的。”

炎钧对此颇为自得,但于实际行动却是束手五策,找了兰泽一次,兰泽却极其严肃地告诉他这绝对绝对不可能,并且说她可以用人头来担保,真令他头疼。正当炎钧一筹莫展的时候,攸禄却先有了转机。

原来攸禄在学报上发表了一篇文章,大骂学生会不为学生办实事,却一个劲儿地为学校鼓吹和粉饰太平,这下赢得不少喝彩声,少有人问津的学报的收看率大增加。当然了,攸禄的名声也大噪。本来呢,这样的“反动文章”是绝对不允许发表的,但由于炎钧是学报的执行主编,为了照顾攸禄(因他最近手头特别紧,混点稿费用用)而发的,不料却歪打正着。攸禄也有点后悔自己当初只知道发爱情诗什么的,涂鸦了两年也没有什么大的名堂,倒是一篇骂人的东西成就了他的英名。本来溪坪还找炎钧谈了一次话,对他批准这篇文章的发表很是不满。但炎钧急中生智地想到“兼容并包”这个词,就仿佛有了很厚实的后台,不肯让步。

且不论炎钧为这文章闹了一把,但对于攸禄却是极大地长了脸面,时不时有女孩子在背后指指点点,议论这位替大家主持公道的大侠。非但如此,攸禄还收到了好几十封火辣辣的信,最让他心动的就是法学系的黄翠卿的信。黄翠卿是法学系的系花,据说追求她的人可以组成一个加强排。不过她在信种却极诉对攸禄的仰慕,并约他周六晚到校园深处一见。攸禄固然是心襟荡漾,然而又怕有诈,或怕被几个人高马大的汉子狂扁,迟迟不敢拿定主意。

炎钧笑道:“原来以为你是条好汉,却只是个银样蜡枪头!”攸禄也是条有热血气概的汉子,哪里听得这等刺激,于是乎雄赳赳气昂昂地单刀赴会去了。回来的时候并没有炎均设想中的鼻青脸肿,或是像霜打的茄子,反倒是神采飞扬。过了片刻,又眉头紧攒,长吁短叹起来。炎钧问:“怎么了你?你两位会晤得如何?”攸禄笑道:“麻烦来了,她要我做她的男朋友,你说我该怎么办?”炎钧说:“好哇,这不正是你所想要的吗?”攸禄摇摇头说:“我要的是那种清纯型的,像林衡,一看就知道恋爱经验为零的那种。”炎钧笑道:“鱼和熊掌不可兼得啊。”

攸禄接着说:“你说那黄翠卿,一看就知道是个情场老手,你知道吗?跟谈过恋爱的女人谈恋爱,就好比和跟别人上过床的女人结婚一样不爽!”炎钧笑道:“这怎么好比?难道你去商店买件衣服,还会管它有没有被别人试穿过吗?你觉得好你就买,别人试穿过又怎么样呢?”攸禄一拍大腿,恍然大悟似地说:“有道理!有道理哦!”炎钧心里虽然笑那黄翠卿是庸脂俗粉,但在内心深处未尝就不是欣欣然的,非但深羡攸禄有这等好事,并且懊悔自己为什么让他有了这机会。

这下一来全班男子汉只剩炎钧一人还在孤芳自赏了,炎钧表面上很是无所谓,然而在心中却恼火不已,心想恋攸禄都找了朵系花,怎么就没有人主动来追自己呢?可见“才子佳人”一说是不能够成立的!

自怨自艾总是无济于事的,幸而炎钧也是个耐得住寂寞的人。在家待了一个寒假之后,就忙着返校。那天正值是春运高峰期,炎钧好在只有一个背包,还比较轻松。当他上了火车才发现对面的竟是兰泽。两人打了个招呼便攀谈起来。炎钧这人很是奇怪,有时候一句话都不肯多说,有时候却滔滔不绝。

兰泽笑道:“怎么,你就一个背包?”炎钧说:“是啊,我的东西不是很多。”兰泽说:“哎呀,你瞧我,大包小包的,像是在逃难。”炎钧笑道:“可不是,你要是再黑点,活脱脱一个卢旺达难民!”兰泽扑哧一笑,说:“我是没有你白,但是男生皮肤白的话就是笑白脸喽!”炎钧笑道:“那你喜欢小白脸吗?”兰泽笑道:“去,一天到晚就想占别人便宜。”炎钧说:“你这话可别乱说,我什么时候一天到晚想占别人便宜拉?”兰泽说:“反正你不是好人。”炎钧忙转了个弯说:“今天我们老张怎么没有来送你啊?”兰泽脸色变了说:“他是我什么人?我要他送?”炎钧本想换换口吻,没有料道兰泽会这样,尴尬地笑道:“怎么了,闹别扭了?”兰泽淡淡地说:“好了,以后别在我面前谈他好吗?我心烦。”炎钧说:“分了就分了,你还年轻,还可以找个更好的。”兰泽说:“你不说我还想不起来呢,你怎么不找个女朋友?”炎钧更加尴尬了:“找不到啊,我没钱没貌的,谁会看得上?”兰泽笑道:“是你眼光太高了吧。”

沉寂了片刻,炎钧问:“你们班上的那个叫林衡的,你为什么总说她不可能会交男朋友呢?”兰泽笑道:“人家的私事,我怎么好说,反正你别问,她是发过誓的。”炎钧问:“就这么单纯?一心想学习?”兰泽笑道:“大概是吧,你还打她的注意?”炎钧脸一红,说:“别乱说,上次不都和你说了吗,是我的同学想追她,不是我。”兰泽笑道:“鬼才信!”炎钧反问道:“你是鬼吗?”兰泽笑道:“我又不信。”炎钧叫道:“你为什么总不相信老实人说的老实话呢?”兰泽笑得更厉害了,说:“你要是老实人的话,这世界上大概就没有不老实的人了。”炎钧笑道:“你这怎么说呢!仿佛我骗过你似的,我告诉你,虽然本人生平骗过无数的人,但是绝对没有骗过你。”兰泽点点头说:“这大概只有天知道了,反正你刚才就已经骗我了。”炎钧想了片刻,觉得自己并没有把柄落在她手上,就说:“哪一句是我骗你的,你倒说说看。”兰泽笑道:“你说绝对没有骗过我,这句话不就骗了我吗?”炎钧笑道:“没有证据,你拿出证据来啊。”

兰泽噘着嘴想了片刻,突地说:“我想起来了,你那个同学不是和法学系的靓妹在谈恋爱的吗?又怎么可能想去追小林子?这不是骗我是什么?”炎钧一时间语塞,幸亏他反应机敏,不过几秒的停顿,就说:“我当什么,原来是这样,你没有听说过吗,对于男人来说,女人和钞票一样,是多多益善,谁还会嫌少不成?”兰泽瞪了他一眼说:“我早说了你不是好人,果然不假。”炎钧忙说:“当然了,这都是我同学的观点,我从来就不赞同。”兰泽冷笑道:“你的同学?包括你吧。”炎钧辩解道:“当然不包括我拉,你要想想,我为什么要骗你呢?”兰泽笑道:“这倒也是的,你又有什么必要来骗我呢,反正以后要防着你点,以免别你骗。”

火车到站了,两人挤出人群,不禁犯了愁。本来炎钧可以背上包就走的,但是这天却鬼使神差地要在兰泽面前表现绅士的风度来:“你先等着,我去叫车。”

的士到了学校门口,炎钧抢先付了钱,又抢先拎起兰泽的两个最大的包说:“走,我送你。”兰泽笑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炎钧笑道:“我是奸,也是盗,你前面带路吧。”兰泽笑道:“真的谢谢了。”

炎钧一直送到兰泽宿舍里,却没有看见“雅典娜”,不免有点失望,又不好把那份失意写在脸上,装得很不在乎似的。兰泽宿舍里早先来的几个女孩在一旁唧唧喳喳地议论着炎钧,炎钧故意装做没有听见。坐了会儿,炎钧起身告辞,兰泽说:“我送送你。”刚走到门边,听见有人敲门,炎钧心突然一紧,赶快打开门。门外那人还没有来得及看清开门的是谁就叫道:“哎呀,你们来得真早啊。”待发现是一个男生开的门,不由得脸红起来。炎钧定睛一看,这不正是林衡吗?

回到自己的宿舍,把一切都整理好了,炎钧躺在床上回味着刚才猛然撞见“雅典娜”的刹那,看见她那娇羞的模样,不由心驰神往了:在物欲横流的今天,像她那样天真纯洁的美丽女孩比大熊猫还少了,那初见生人吐着舌头羞红脸的少女仿佛只有小说里才有,不想却被自己发现了一个,苍天待我真的不薄啊!

“哎,你是不是和你那老乡好上了?”攸禄摇摇正在遐思迩想的炎钧说。

炎钧睁开眼说:“瞎说!”攸禄笑道:“跟我还装?我亲眼看家你和她一起从出租里出来的,你还帮她把东西送到她宿舍的,别告诉我你没有啊,我看见的!”炎钧说:“眼见也未必就为实呀。我不跟你乱扯,不过,我在她宿舍看见‘雅典娜’了。”攸禄眼睛一亮,说:“哟,是不是想脚踩两条船?”炎钧笑道:“两条船不稳当的,我可不想翻船。”攸禄说:“那三条得了,三角形不变形的。”炎钧笑道:“你是不是踩了三条船啊?小心我告诉你的卿卿去。”攸禄一甩手说:“少提她,我早就把她踹了。”炎钧笑道:“听说她换男朋友比换衣服都频,是人家甩了你吧。”攸禄笑道:“阿黄甩我?不对,我甩她。”炎钧大笑起来:“人家把你甩了你就该口拉?当初‘卿卿’叫得多甜蜜,现在好了,叫‘阿黄’了,‘阿黄’‘阿黄’地乱叫,你如果在低着头,没准有人以为你在找狗呢。”

攸禄冷笑道:“就算是她甩了我又怎么样?那只能说明她眼光太差,这将是她人生中最大的失误!你笑什么?”炎钧笑道:“像,真像!”攸禄急了:“像什么?”炎钧说:“像阿q!”攸禄不屑道:“管好你自己吧!不过,我看你和你那老乡真的有夫妻像哦。”

炎钧说:“去,跟你说了多少次了,少说这些话。”攸禄说:“她有男朋友又怎么了,这衣服他没有买你就有机会!”炎钧笑道:“她和她男朋友分手了。”攸禄惊讶道:“你怎么知道的?她亲口告诉你的?”炎钧点点头,表示认可。攸禄笑道:“我明白了,她为什么要告诉你这事呢?那肯定表示对你有意思。”炎钧疑道:“不会吧,这又没有什么大不了的。”攸禄说:“这就是你不懂了,你想,你和她的关系好到了无话不谈的地步了吗?没有吧,所以说,她对你有意思了。”炎钧自己也弄迷糊了,仿佛攸禄说的很有道理,又觉得不像,想了老半天,头都大了,干脆不去想,爬在窗口呼吸一下新鲜的空气,顺便朝下看着来来往往的美女的脸、胸和腿。

起先攸禄对于被黄翠卿甩了一事很是愤愤,似乎有了点万籁俱灰的感觉,后来觉得谈恋爱嘛,谈不拢就散,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况且可以跟人解释是自己把她蹬了,心理上也接受得过去,便不再去追究。只是这样一来又无事可以去做,这才是做窝心的事。没有办法,只好重操旧业,每天爬在窗口望下看,仿佛一个非常出色的便衣侦探。炎钧这时候就躺在床上,一边看些杂志一边听攸禄对所观察的女生的评价,偶尔也插他两句,或听到有美女了,就从床上爬起来跑到窗口看看,然后“妈妈的女人”地叫上几声。

日子很是平淡,个把多月一晃就过去了。这天两人刚从外面游荡回来,天杰一脸神秘地说:“朱攸禄,刚才有你的电话,是个女的!”攸禄疑道:“女的?会有女的打电话给我?今天不是愚人节吧?”天杰笑道:“后天才是愚人节,我骗你再什么呢?”攸禄又问:“不会是我老妈吧?”天杰笑道:“不会不会,那声音特甜!”攸禄问:“那她有没有说什么?”天杰说:“没有,只是说晚上再打。”炎钧笑道:“天,莫非你的桃花运又来了?”攸禄骂道:“不许用‘又’字!”

时间这东西真怪,有时候你觉得过得很快,有时候又会觉得很慢。譬如你真在等车,仿佛等了很久车都没有来;假如不在等车,又仿佛这车常常从身边走过似的。攸禄在那儿坐立不安,炎钧笑道:“年轻人,不要浮躁,要戒嗔!”攸禄骂道:“妈的,换了你,还不知道这样乱呢。”正说间,电话铃声大作。攸禄赶紧走过去,干咳了一声,这才拿起电话说:“喂,我,噢,你等一下。”放下话筒来冲着炎钧喊:“老孟,你的电话!”炎钧疑道:“我的?”攸禄叫道:“废话,快来!”

炎钧带着问号拿起电话说:“喂,你是哪位?”那人并不回答,只是笑道:“怎么有人叫你‘老孟’啊?你老了吗?”炎钧已经辨出那边是兰泽,笑道:“是你啊,我没有老,只是资格老了些啊。”兰泽笑道:“你怎么听得出来是我的声音的?”炎钧笑道:“因为你的声音最甜啊。”兰泽笑道:“又骗我了不是?什么时候学得这样油嘴滑舌的?”炎钧跟着攸禄久了还真沾染了这恶习,又笑道:“那你又怎么知道我的嘴油舌头滑的?”兰泽啐道:“跟我你少来这套呀。”炎钧这才正经道:“找我有什么事吗?”兰泽说:“愚人节我们系有场假面舞会,我请你一起去玩啊。”炎钧皱眉道:“我,比较讨厌什么舞会,何况我也不会跳舞啊,再说了,你们系搞的,恐怕其他系的不容易进去吧。”兰泽说:“你哪儿来的这么多话,外人的确不好进,但是我让你进你还不能进?告诉你吧,我是把门的。”炎钧刚想拒绝,忽地想到或许‘雅典娜’也要去的,忙转口:“为了你,讨厌的也要喜欢啊!我去!”兰泽笑道:“又来了,那明天晚上六点我在学校西边的舞厅等你啊,不见不散。”炎钧笑道:“不见不散,那就这样吧。”兰泽说:“那再见。”说完就挂点了电话。炎钧听着听筒里那“嘟嘟”的声音,似乎从另一个世界里传来的,而在那个世界里,住着清秀可人的林妹妹。

攸禄骂道:“老孟,你的桃花运才来了呢!参加舞会,她不喜欢你会叫你一起去跳舞?到时候你小子还不大把揩油?”炎钧笑道:“那是你,我可是正人君子,绝对不会揩油,只会占便宜。”

这时电话铃声又响了。

攸禄又忙抢上去,这次终于是他的电话了,只见他边说边笑了十来分钟,然后放下电话,挥了挥臂膀说:“老孟,我的春天也来了!”

第二天,两个人都办自己的事情去了,约好晚上回来讲讲各自的艳遇。带着这个任务,炎钧奔赴“战场”。六点已经到了,还是不见兰泽的人影,又等了约莫五六分钟,炎钧有点不耐烦了,便径自上楼去了——舞厅在六楼。爬到楼上,却进不去,原来这个舞会是要门票的。炎钧很是失望,却又无可奈何,只好拖着两条酸腿下楼了。到了门口,见兰泽正在前面,一边看着手表一边左顾右盼。炎钧走了过去,拍了一下兰泽的肩膀。兰泽吓了一跳,回过头来,见是炎钧,佯装生气道:“你跑哪儿去了?到现在才来!”炎钧哭笑不得,说:“我现在才来?我等了你十来分钟了!你没有来,我只好上去了。”兰泽笑道:“你笨啊,懂不懂什么叫做不见不散?懂不懂?”炎钧一想昨天约好的话,只好尴尬地笑了笑。兰泽掏出两张门票,拿出一张递给炎钧,炎钧笑问:“你走的谁的后门?”兰泽笑道:“还要走谁的后门不成?小林子不想来,我就把她的票要来拉。”炎钧心一沉,仿佛在草原上奔跑的白鹿突然被流弹击中了一样,顿时心里一片空白。他麻木地接过票,机械地爬上六楼,一头扎了进去。一直到最后也没有提起劲来。兰泽请他跳舞,他推作不会,只一个劲儿地在磕瓜子。

无精打采地回到宿舍,攸禄已经等候多时了,一见炎钧,忙迎了上去通报自己的战况:“老孟,恭喜我吧,大一被我甩掉的外语系的女生今天向我忏悔,要我再接受她。”炎钧问:“那你接受了吗?”攸禄笑道:“哪有肉到嘴边不吃的道理?”炎钧笑道:“既然是她向你忏悔,那怎么又是你甩了她的呢?”攸禄一愣,说:“少废话,就是这个意思了。”炎钧说:“好马是不吃回头草的。”攸禄回敬道:“羁鸟还恋旧林呢。”炎钧哼道:“那你的运气可比我好多了。”攸禄笑道:“那你和你老乡进展得如何了?”炎钧白了他一眼说:“不是她,是‘雅典娜’。”攸禄骂道:“妈妈的,是‘雅典娜’啊,小子,还说运气不好。”炎钧说:“我去参加什么狗屁舞会,不就是想见她一面的吗?没有想到,她没有去!”攸禄笑道:“看,这么好的机会你都见不到她,可见,你们之间没有缘分!你趁早死了呢份心,安心找你的老乡去。”炎钧骂道:“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攸禄说:“管这么多干什么?先填饱肚子再说。”炎钧说:“我才不像你那样饥不择食呢。”

灯熄了,炎钧还没有从失意中走出来,也无心睡眠,独自一人走到阳台上数星星去了。一颗流星划破天空,一个新颖的念头也浮现在炎钧脑中:林衡是没有去,但是她的票是我用的啊,这怎么能说我们之间没有缘分呢?恰恰相反,正是有这看不见的缘分牵引着,我才见到了她!再说了,这舞会是最无聊的事,像她那样的纯洁的女孩肯定是不会去的,我应该想到这一层的!现在像她这样的女孩真是太少了,惟其如此,才显得我的眼光独特啊。想到这儿,炎钧的心胸豁然开朗,立刻上床睡觉去了。这些天来,他从未睡得这样香。

一觉醒来天光已经大亮,炎钧匆忙洗脸刷牙,然后下楼去吃早饭。刚出宿舍区的大门,就瞥见一个极其熟悉的身影再前面一晃,“雅典娜”三个字也在他脑海里一闪,炎钧拔腿就追。前面果然是林衡,穿着一件浅蓝色的外套,扎了个辫子,隐约露着白皙的脖项,手里拿着两本书,正朝食堂走去。炎钧心头一喜,暗中跟定她,也进了食堂。这时人特别多,里面人头攒动。林衡见人太多,迟疑了片刻,转身出去了。炎钧根本没有考虑,也随着转身而去。由于跟踪了好久,都忘了要吃早饭了。快上课的时候,炎钧才依依不舍地走向了自己的教室。因为今天是常教授的课,常教授为人极其严厉,炎钧纵然藐视一切,但也不敢不给老常面子,只得罢了一次餐。

真是很不凑巧,老常兴致从未这么好,一鼓作气地讲了一上午。炎钧肚子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了。好不容易听到下课声,一个箭步冲到门口,不料正走进一个人,和炎钧撞个满怀,原来是溪坪。溪坪见是炎钧,拍了拍他的肩膀说:“正找你呢。”炎钧急了:“找我?现在有什么事啊?”溪坪笑道:“真是贵人多忘事啊,你忘了?前天不是和你说了吗,今天找你商量一下全校开学典礼晚会的事。”炎钧拍拍脑门,想起来了,但是现在正是饥肠响如鼓的时候,好不难受。他哭丧着脸听溪坪说着话。溪坪看惯了他的这付嘴脸,倒也没有在意。炎钧随手拿起节目表,无精打采底翻了翻。当目光扫过艺术系时,“林衡”的名字像宝石一样跃进他的眼帘。虽然“林衡”两个字在一大群字当中很是平常,但对于炎钧来说,恰似在狗尾巴草丛中找到一朵红玫瑰一样。顿时,一脸的不快烟消云散。炎钧要求将艺术系表演的节目的审查任务交给他,溪坪难得见他这样主动积极,毫不由于地答应了。欢喜得炎钧差点没有多吃一份午饭。

那边攸禄已经进入爱情现在进行时,也不常与炎钧一起出没了,一门心思地和前任女友死灰复燃,且有燎原之势。那女孩在另一个校区,于是攸禄这些天很忙,天天往那边跑,钞票像流水一样哗哗地流淌着,丝毫不见当日的吝啬与寒酸。

好不容易熬到晚上,也就是节目审查的时间,炎钧特意换了一套衣服,又把头发梳了个光亮,穿上擦得可以映照出人影来的皮鞋,抖擞着精神走向审查的地方——体育馆。按照比例,艺术系一共有两个节目,预演的有四个,也就是说要刷下两个来。炎钧一开始就铁了心要让林衡过关。但是刚刚走进体育馆,另外两个评委就诡笑着迎了上来要炎钧帮忙。原来这两个小子的女朋友都是艺术系的表演者,却都不与林衡一组。假如答应了,那林衡肯定要被刷下来,不答应吧,平白无故地得罪两个朋友,这实在让炎钧头疼。想了片刻,炎钧心一横说:“公事公办吧。”有个人笑道:“孟大主[xi],你老人家平时不是挺看得开的吗,这些俗事还不一样,哪值得过问得严格,再说了,艺术系的表演水平都差不多,就看谁的人缘好。”另一个笑道:“莫不是孟大主[xi]夫人也在其中?那倒是我们让你为难了。”炎钧脸微微一红,说:“不要乱说。”那人笑道:“那这事就这么办了。”炎钧一时语塞。

炎钧看着心爱的“雅典娜”表演得那么投入,真的很难受,但已经是无可奈何了。看着看着,心里像塞进了一只耗子,直抓心。他在那儿坐立不安,走了几步,停了下来,对两人说:“你们看着办吧,我有事先走了。”两人平时习惯了炎钧大把放权的作风,没有没有发现丝毫异样。

此后很长一段时间炎钧都不敢去看林衡,哪怕是偷看,总觉得做了对不起人家的事。或在行走中不期而遇,也不好意思去看她。后来他又想:当时我是走了的,可以说是不在场,既然我不在场,那就算不得是我的错,既然不是我的错,那又有什么不好意思看的呢?如是一想,便释怀了,他又有精神去偷看了。

经济果然能够决定一切!个把月下来攸禄就爆发了经济危机,而且涉及面很广。为了日后的生计,他也收敛了相思心,不经常往那边跑了,于是“两情若是久长时,有岂在朝朝暮暮”便常挂在他嘴边了。女孩生日那天,炎钧怂恿他送一盒“德芙”巧克力,攸禄抚摩良久说:“德芙,想说爱你不容易。”最后打定主意,买了一枝五元钱的玫瑰花,偏偏感动得那女孩鼻涕眼泪一起流。炎钧便很为玫瑰花抱不平,说什么玫瑰花命苦,好好地开在那儿没有招谁惹谁,平白无故被人类冠以爱情的象征,所以大凡玫瑰花都命短,被过早地采了,玫瑰花虽然美丽,还不如路边的野花好,至少能够善终。及攸禄骂他一肚子酸水,他就不再做声,只是暗暗感叹“无人会,登临意”以及“知音少,弦断有谁听”了。过了几天,又想,英雄总是寂寞的,否则千古帝王怎么总是称孤道寡的呢?如此这般,心宽不已,立刻以英雄自居了,且以那“寂寞”为莫大的光荣与荣耀,先前的那失落与惆怅早不知道哪儿去了。

攸禄少往那边跑了,只好呆在宿舍里,看会儿书,再爬在窗口看看,偶尔叫几声,倒也打发了不少时光。这天快到吃晚饭的时候,炎钧来“换岗”,看了还不到三分钟,就看见林衡骑着自行车从下面经过。炎钧叫道:“老朱,看,‘雅典娜’。”攸禄一看,忙叫道:“快追。”两人飞也似的跑下楼,直往外面冲。刚到宿舍大门口,见林衡的背影在前面晃动,于是他们就跟着跑。林衡哪里知道有两个人在后面跟着跑,依然不紧不慢地骑着车。幸亏这车骑得不是太快,否则对于那两个体质不是很好的家伙就真是残忍了。尽管如此,两人也已经跑得气喘嘘嘘了。林衡出了校门直往南去,他们又跟着往南跑,但是也不敢太靠近,怕被发现,只好远远地跟在后面。终于,林衡停了下来,把车放好,走进一家商店。两人大喜,跑到那家商店旁边的一家饭馆前停了下来,一来喘喘气,二来等着看林衡。饭馆老板以为生意来了,忙出来招呼:“两位,里面坐。”攸禄忙摇摇手:“我们吃过了。”炎钧边喘气边说:“看来,这追女孩子不仅仅要花言巧语,还要有好的体力啊。”攸禄笑道:“你看,今天饱了眼福,该睡香了吧。”炎钧笑道:“今天是不枉过了。”

正说间,林衡买了东西走出来,把袋子放到车篮里,掏出钥匙来开锁。那披在肩膀上的如云的乌发有几缕垂落了下来,使得雪白的脖颈若隐若现,引得两人四只眼球馋得直淌口水。林衡突然直起身子,径自朝他们走来,两人吓了一跳,互相看了一眼,又瞥了一眼林衡,发现她并没有注意到自己,这才将散乱的眼神收敛了回来。正在思索见,林衡从他俩身边走过,原来是要进去吃饭。炎钧还在回味她留在自己身旁的余香,攸禄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说:“走,咱们也去吃饭。”

两人坐了下来,老板很是奇怪他们为什么吃了饭还要来吃,但有生意总不至于不做,于是热情地为他们倒茶。刚点完菜,见一个服务小姐将一盒子快餐送给林衡。攸禄叫苦不迭,然而已经点了菜,绝没有走的道理,只好呆呆地目送林衡消失在视线里。攸禄对炎钧说:“妈妈的,国家应该明文禁止吃快餐!”

炎钧拍拍大腿说:“哎,要是能娶得‘雅典娜’做老婆,这一生真的别无他求了。”攸禄笑道:“快年把了,那为什么还不动手?”炎钧叹道:“不是我不动手,而是我那老乡,说这绝对不可能。”攸禄笑道:“这肯定是你那老乡喜欢你,怕你追到别人,所以才这样说的。”炎钧正色道:“这事不要乱说,说了你多少遍你还不改!”攸禄正在笑,突地笑容僵住了,既而逐渐消失。炎钧一看不对劲,扭过头去,看见黄翠卿走了进来。炎钧已经吃完,就顺水推舟地说:“我吃好了,还有事,先走了。”攸禄也想走的,看见翠卿向自己走来,顿时觉得如果现在就走未免太小气了点,也展现不出男子汉那宽广的胸襟。翠卿笑问:“吃过了?”其实这是个标准的废话,有眼睛的人一看就知道的事也问。攸禄说:“刚吃完,你呢?”翠卿说:“知道吗,今天是我生日?”攸禄突然想起来了,又不肯说不记得,也不愿意说记得,只模糊地说:“我不想让自己知道,也不想让你知道。”翠卿笑道:“不想让我知道什么?”攸禄说:“不想让你知道我知道你今天生日。”翠卿眉毛一挑,露出好奇的神色,显得格外地艳丽,她说:“哦,那又是为什么呢?”攸禄虽说起先比较痛恨翠卿没有锐利的眼光看定自己,但现在一见她那妩媚的眼神,早把前些天跟女朋友说的那些海誓山盟抛到九霄云外去了。他笑道:“因为我不想让你知道我还在乎你。”翠卿笑得弯了眉毛,说:“那你还在乎我吗?”攸禄笑道:“说不在乎,不仅是骗你,也是在骗我。”翠卿含着甜甜的笑说:“那你想不想骗我呢?”攸禄正待回答,门口涌进几个人来,是替翠卿过生日的。翠卿一见,忙撇开攸禄,去招呼她的朋友去了,却毫无邀请攸禄的意思。攸禄挤出一滴笑来说:“那我先走了。”走出饭馆,攸禄心里像堆了一堆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憋得他非常难受,于是狠狠地将一口痰吐到地上,又踩了几下,而后舒服了些,扬长而去。

都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这话也不尽然,炎钧就不懂得以前爽快的攸禄为什么这次释怀得这么快。攸禄避开炎钧的追问,绕开话题反问炎钧:“你自己的事情处理好了吗?把你自己管好就ok了。”这话一击中的,自己屁股红膛膛,也来给别人医痔疮?炎钧便不再追问,一个人呆呆地坐在床上胡乱想着什么。攸禄习惯了他的这付德性,也不去管他了,伏在桌子上给女朋友写起信来,把刚才的不愉快彻底冲掉。

想了一天,炎钧仍没有找到医疗自己的药方,无可奈何之下,不愿意牺牲自己的脑细胞,一任时间从身边溜开。他不愿也不甘心对别人说他束手无策,只是说些什么大丈夫相时而动之类的废话。攸禄怂恿他去追兰泽,然而炎钧以为五岳归来还去看山‘黄山归来还去看岳也未免太委屈了自己。但是对于心中的那座黄山,却总是如同看见她的水中的倒影一般。徒唤奈何的日子总是难挨,但过起来倒也快,这也是人间一大怪事了。

出于百无聊赖,炎钧晚间便去泡网吧,他讨厌那些上网聊天或者打游戏的人,而自己只看电影,而且只看卡通片,因为他认为只有卡通片才能够找回失去的童年梦想。这天攸禄也带着他的女朋友来了,炎钧听到攸禄的声音,回过头去,却瞥见一位美丽的女孩,料想那就是攸禄的女朋友。攸禄冲炎钧笑笑,没有做声。炎钧问:“晚上通宵吗?”攸禄说:“随便吧。”又转过去问那女孩:“今天晚上不要回去了,一起上通宵吧。”那女孩迟疑了一秒,竟允了。炎钧很是妒忌,心道:“妈妈的,这小子倒有福,也不知道是哪辈子修来的,竟有这么漂亮的女朋友。”

待到天明,炎钧走出网吧,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打了个哈欠。攸禄和那女孩也走了出来,炎钧这才仔细看了一下那女孩,谁知一看却大吃一惊。原来昨晚在网吧灯光不是太亮,加上要顾及攸禄的面子,炎钧没有好好去打量,只觉得印象不错,很是幽雅。但在清晨的阳光中,那女孩粉白的脸上突兀着点点不平之物,真是糟蹋了一张好脸。炎钧心里暗叫吃亏,直怪自己当初为什么没有看清楚,害得自己还幻想了好久,没想到竟然是这付模样。他又暗笑攸禄饥不择食,找了这样一个人,违背了宁缺毋滥的宗旨。攸禄心中的女朋友自然没有炎钧想得那么阴暗,情人眼里出西施嘛!他昨天晚上叫女孩留下来就有要在炎钧面前炫耀的意思。男人真是奇怪,总是很喜欢把自己的女朋友在朋友面前表现一下,企图从朋友那羡慕和妒忌的眼光中得到另外一番快感。但是攸禄失败了,他从炎钧眼里看到的除了眼屎之外就剩鄙夷和惊愕了。

送走那女孩之后炎钧对攸禄说:“老朱,从此之后我就叫你‘光天化日’吧。”攸禄骂道:“闭嘴!”炎钧笑道:“我还没有说呢你就急了?”攸禄说:“你小子准没有好话的。”炎钧说:“你听我说啊,昨天晚上我觉得你女朋友很漂亮,没有想到今天在日光下她就现了原形,所以叫你‘光天化日’了。”攸禄追过去要打炎钧,炎钧赶紧跑开去,说:“君子动口不动说啊。”攸禄没有追上,狠狠地说:“你还没有呢!”炎钧心突然一沉,想石头砸向地面,却惊讶地面没有现出一个坑来。他本想还击“我要找就找最好的”,但终于止住了。因为他觉得那句话似曾相识,孙胖子也说过的!

炎钧在“宁缺毋滥”的原则和“你还没有”的嘲笑中徘徊,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他是那种即要做b*子又要立牌坊的人,凡是都想来个最完美。想来想去,兰泽成为最好的人选。对于兰泽,就连理论上非常挑剔的攸禄也是赞不绝口的,那其他人更不在话下了。如此一来,牌坊也立了,b*子也做了,内需外需都齐全了。炎钧害怕了别人的嘲讽,拿下了主意。

攸禄见他如此便说:“这就对了,别蘑菇了,男子汉大丈夫要当机立断。”炎钧有点迟疑道:“不知道还来得及来不及呢。”攸禄骂道:“去你妈妈的,又想退缩当乌龟了?”炎钧哪里听得这样的激,当下就打电话约兰泽出来说这事。

兰泽接到电话的时候正在跟别人打牌,听炎钧要她出去,很是惋惜地将刚到手的好牌让给了旁边观战的人。然后换了一套衣服,走了出去。炎钧已经在那儿等着了。兰泽笑道:“孟大学者,今天怎么有这样的雅兴啊?”炎钧说:“请你吃kfc啊。”兰泽笑道:“难道有事求我?”炎钧点点头说:“今天还真有事求你呢。”

晚上炎钧回来的时候没有人能分辨出他脸上的表情是什么用意,攸禄问:“战况如何,坦白交代。”炎钧大笑了起来,没有说话,旁人一脸的茫然。

炎钧想到攸禄第一次失恋的时候说他当时的感觉就有点万籁俱灰的味道,但炎钧自己却没有什么感觉。回头想想下午和兰泽的对话,真是仿佛做了一场梦似的。兰泽听他那样说,很是惊讶,惊讶得差点把半口可乐喷出来,她万万没有料到炎钧会有这样的想法。在婉言拒绝了炎钧之后,见他闷闷不乐的样子,很担心他想不通,又不知道这样安慰他,只好呆呆地对坐着。炎钧似乎在思索什么,很久才抬起头来问:“那你那个同学,叫林衡的,你一定要告诉我,她为什么不会交男朋友?”兰泽见他那样,害怕他有什么闪失,又不忍心让他太失望,就说:“小林子的事,本来真的不好跟外人讲的,但是今天,我告诉你,你可不要到外面去乱说。”炎钧说:“这个自然。”兰泽又有点迟疑,几秒之后才说:“小林子家里穷,读不起大学,她们家乡有个老板替她交了大学的学费,条件是她将来要嫁给他……”

炎钧仿佛一下子懵了过去,又好象从百尺高楼上失足,说不清楚那时的感觉。虽然说已经到了二十一世纪,那种陈旧的观念也应当过时了,但是炎钧从小耳闻目睹,浸淫于其中,不免对林衡的印象由天堂直坠落到地面,而且他还以为,没有落到地狱已经是最大的慈悲了。以前那高高在上的圣洁不可侵犯的“雅典娜”竟然是一个那样的女人!而对于林衡,却全然不知道自己在一个毫不相干的人的心目中的地位升降如此之巨。

感叹了一个晚上,炎钧终于熨平了心中的褶皱。早上天光大亮,攸禄爬在窗口叫道:“看,美女!”炎钧从床上一跃而起,凑到窗口朝下看,却没有见到一个人,便问:“哪儿有啊?”攸禄说:“你来晚了一步,刚走过了。”炎钧怨妇似的又朝下看了看,只见一条熟悉却有点破旧的水泥路,上面还停泊着几片落叶和些许垃圾。

本文已被编辑[曾是刀客]于2005-3-8 18:17:52修改过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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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编辑点评 ☆
曾是刀客点评:

叙述成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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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评论共[1]个
思琦-评论

最是人间留不住~朱言辞镜花辞树at:2005年03月08日 晚上7: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