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见人不喜欢说话,只是放下平日里淡漠的神情,羞赧眼睛里突然像含了一湖夕阳照射下的粼粼波浪,淡红的嘴唇极力地一弯,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母亲说她面相敦厚,长得规矩,待人温和,是个讨老一辈喜欢的主,算是个有福之人。便取了“喜女子”这个名字。
她在一张白纸的左上角写下“喜女子”。这不是她的名字,但她喜欢它。对她来讲,这是可以寄托某种愿望的三个字——没有忧愁。
她骨子中是喜静的,不善与人交流,居家,又偏爱做饭和料理家务。母亲笑她是个老实能干的笨女人。这样的性情倒也好养活,没有攀高枝的本事,不愁嫁。她也是笑笑,没什么不乐意。在她看来,这一生能有个值得托付的人陪着她,三十岁之前能靠自己的双手过上富裕的日子便是足够。倒是嫁个有钱人让她倍感压力,想必日子定会约束不堪,再无欢乐可言。
只是母亲不明白物极必反的道理。她是温和,却也慵懒得很。夜深不睡,清晨不起,一件睡衣,一本小书,透过窗台的阳光,就足够她赖在床上一整天。她喜欢这份慵懒,可以恣肆地展示女子的娇柔与可爱。这种没人打扰的安静,像是把自己封闭起来。可她知道安静的同时,也意味着孤独。当夜深人静她触摸自己年轻的肌肤时,她就可以清楚地感知这份孤独。她曾陷入无法摆脱的混沌之中,一次次感觉孤独无助。当孤独越来越强大,一寸一寸地侵入,直至有一天她发现再也不可以逃避,只有自己才可以驱逐它时,她终于明白,她要等的人已经迟到了,而自己必须学会坚毅。于是,现在越是一个人,她越是渴望一份坚定的感情。所以即使是二十几岁的人,从来没有被人抱过,亲吻过,她也希望她把它们交予的是一个如同她所喜欢的石头与森林般沉稳坚定的人。
她认为女人还是简单的好,从装束到内在。可是别人却说:“你本身却是个复杂的人。”她又笑了。的确,她是一个喧嚣的女子。她写字,在黑夜或者流动的公车上。这样的环境没人打扰,可以让她沉下心思,一点一点地梳理心里的东西。她必须把它们倒出来,否则它们会在她的脑子里任意妄为,无法无天。其实,她怕它们,她讨厌走进文字的感觉。但,她又不能抛弃写字的能力,否者之于她,便再也不可以真实地面对自己。这,真是个矛盾。她承认自己复杂了。如此,当同龄人都不再喜欢说话了时,她却成了一只门牙不断生长的灰老鼠,时不时出来磨磨自己的牙,制造些动态,让人讨厌。可她喜欢的东西本就不多,又恰恰依赖上了写字和拍照。如果没有这两样东西,她的日子便再无些许乐趣了。她觉得她以后要找的人,便是要包容她这些烂脾气的人。她想想就觉得自己风尘仆仆又不安分了。谁又愿意娶一个不安分的女子呢?
或许,还是儿时的梦想最实在。与一个风度翩翩的潇洒少年在荷花池水之间相守一生。归结为叫“贤妻良母”的四个字。
想到这,喜女子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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