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病的原因,两个多月困居一室与床为伴。下午夕阳西下,我的精神微有好转,于是决定到大自然的田野中走走。
收获的日子已过,田间已不再黄绿一片,远处三五只小鸟觅食,近处却不见了蜂蝶戏花,失去生命的稻草躺在泥水里任由腐烂,有的已化为灰烬。我默默地为昔日的伙伴致哀。野草在微风中嬉戏,几株芭蕉轻摇着叶扇,沟旁的那棵老柳树依旧垂摆着它的英姿。啊,毕竟还有很多没有改变。
我紧走几步,正想和曾经的伙伴小草打招呼,可是没有谁愿意睬我,仔细一看,竟都是陌生的面孔。当我探询我那朋友们的踪迹时,青草露出了困惑的表情,一旁娇嫩的小野花争着说它们从懂事起身边就是这个样子,对以前的一切没有多少的印记。
我的野草小花哪里去了呢?为什么走的如此匆忙?我惆怅地走向芭蕉。几张年轻的脸挡住了我的嘴巴,当我困惑地打量的时候,这些懂事的孩子张开了口:你是大自然的讴歌者吗?先辈曾经向我们提起过你,可一个月前他们永远地走了。我问起老芭蕉生前可曾留下些什么话,小芭蕉说老芭蕉因没有再见我一面而遗憾,我是他们人类中唯一的朋友。我不禁感到失落并为之伤感,小芭蕉却说老芭蕉死得无怨无悔,因为他们结出了硕果,留下了后代,在被砍倒时挺直了腰。
我作别了小芭蕉,怀着复杂的心绪走向沟边的老柳树。因为自然的赐予使得它见识了百年的风风雨雨,对一切看得淡然。我茫然地向它探询这段时间的变故。老柳树望着远方深吸了一口气,打开沉默的口:我年轻的朋友,当年我被一只飞鸟衔在口里掉到沟旁的时候,怀着美好的梦想生根发芽,可是在我幼小心灵没有任何思想准备的时候,一切的磨难开始了。我惶恐﹑挣扎,甚至悔恨为什么到这世上来受苦受难,但我最终挺住了,顽强地扎稳了脚跟,身上的条条皱痕块块伤疤都是成长的轨迹。
老柳树说,自然界的一切东西都有其发展变化规律,凡事不可强求,看得多了也就不想去作太多无由的解释。月升月落,星移斗转,生老病死,都不能以意志为转移。比如人类,生不过是从母体的世界走出来,到另一个未知的天地。婴儿当初大概也不愿意离开安全舒适的母体罢,正如人在老的时候对这个充满阳光的世界恋恋不舍。但死是一种必然,或许结束在这个世界的存活状态,会在另一个世界获得更好的新生。
老柳树是个智者,他的话充满哲理,我默默地听着。曾与我交往的野花小草不见了,在它们后代的眼里,这都是些陈年旧事,它们现在正享受阳光的温暖,雨露的滋润,微风的轻抚,细土的哺育,何必把一些无聊的问题塞进它们的心灵脑际呢?老芭蕉结出了硕果,用汁液留下了希望的种苗。而我,二十几年的索取,因为一些不如意而怨怨艾艾,失去了起码的责任感。人生苦短,如不刻意把握命运的方向,而只对着逆境嗟叹,几十年的光阴很快过去,不过留下几根朽骨罢了。
我告别老柳树,迈着的步子已不再沉重。在回家的路上,我重新审视自己的人生。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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