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雨的云七十年感怀短文800篇》

第710篇　讨“薪”老人的千头万绪

七百余篇博文中，没有写过讨薪者，没有素材也没有感受，只在电视里看过。原以为讨薪的事枯燥乏味，听了一些讨薪故事，又有了亲历，有了些真情实感，眼前闪烁出讨薪者声像，似梦却又活灵活现，才有了素材和灵感。

原来这犄角旮旯还有精彩处。老人讨“薪”更花样缤纷，尤其艺术上曾负盛名的老艺术家们讨“薪”。

……扮演伟大人物的成崴着脑袋，精神炯炯的变得耷拉眼皮，踩单车戏耍自如者踉踉跄跄，声调朗朗不愧称金嗓子的犹如寒蝉，自负的唯唯诺诺，高大的萎缩了，崴着脑袋、耷拉眼皮、踉踉跄跄入了我的脑海。老矣，老态龙钟、油枯灯欲灭，不禁一个寒颤、灵感迸发。

多美丽的风景，祥和温馨、蓝天白云、春风送暖、草地泛青，百花盛开、柳絮摇曳、楼房林立、彩灯璀璨，本一年之计在于春，不料阳春三月的暖风照不进这旮旯来，春的帷幕似在春寒料峭中拉开：

阳春三月暖人心，春风吹拂香阵阵；　

老人心坎没吹入，耿耿于心怀不平。

杨柳飘荡不见春，强光闪烁晃眼睛；

老人温暖打水漂，春风送暖骤然冷。

老翁老妪为薪奔，一步一崴忒费劲；

眼看日子不长了，没有讨着心哪宁。

上天还能给几春，越想越觉不甘心；

步履满跚也得去，维权之中把力尽。

一老人为了去不去颇费了一番周折，在床上辗转反侧。一会儿想，七老八十的人何必为几个子儿去，当年在舞台上叱咤风云，今日却“讨”钱去，岂不狼狈、丢尽老脸。再想又觉得该去，不去能主动给吗，能不想多多留下自己花吗，既然政策规定该给就得去，不能总靠着别人操心跑腿，人家也是老人。去与不去，想呀想，不能入眠。

一老人左卧时想：“老了就该颐养天年，不管这屁事，反正日子不长，眼睛一闭两腿一伸一了百了，管它则甚！”翻个身右卧着又想：“正当的维权哪能不去！”再一个翻身扒着却想：“风雨飘摇、风烛残年中，若有个三长两短、山高水低，岂不被祖宗嗔怪、后人笑骂，怪自己无能又骂这般年纪还斤斤计较。”再再翻身仰着，却又生另一念头：“去，责怪就责怪、笑骂就笑骂，理直气壮的怕什么！”

一伙人去了，上气不接下气，颤颤巍巍。太不像个样子，泄了气的皮球似的，崴在皮靠背椅上耷拉眼皮、萎靡不振，像被春风入梦。大概梦一农民工来身边：“你不是劝我别给添乱子，咋也来了？”奇怪，啥时候认识农民工的？晃晃脑袋，略清醒后环视，哪有农民工，是同来的魔术家、歌唱家、舞蹈家、杂技与话剧表演艺术家，一个个正襟危坐，精神沮丧，谈笑风生的脸上变得木木然、毫无表情与生气。

一老人被暖暖的空调微凉催入半睡眠状态，倒在软软的靠背椅上，像是回忆，时而露出浅浅笑靥，时而嘴角隐隐一丝苦笑。一定是回忆一辈子里东奔西跑，正浮想翩翩，得意与苦恼交替。到如今，年老体衰、灯枯油尽、颤颤巍巍，像是反悔当年：好傻呀！

是的。折腾，再折腾，已筋疲力尽；一心一意为事业通宵达旦；背行礼、住庙宇、居澡堂，睡舞台地板与剧场座椅；走夜路、推小车、抬布景道具翻山过河，赶场子、没日没夜，顾不得晴、阴、雾、雪与大雨滂沱。

一老人正与另一老人絮叨，当年可比现在艰难辛苦，为了上台常靠激素撑，嗓子关节作痛得靠止痛片，女演员怀了几个月孩子，为演出任务用布带勒紧肚子，该唱还是唱，该跳照样跳，一点马虎不得……好汉不提当年勇哦。

光阴荏苒几十年，居然变得手脚哆嗦、说话结巴、颠三倒四、没精打采、口中无味，上床辗转反侧，起床头昏眼花。　

且还常被厌恶的眼光望着，言下之意是：“没啥用了，行将就木，还讨薪！”几乎是申斥：“政府规定，上访只许两人以内，许多人来是违反规定的。”

一老人想说，不料“金嗓子”哑然，说不出话，大概是想说：“同一系统不同单位，哪个单位也没超两人。”还想说：“没给添乱子，规规矩矩坐着，是向政府——向父母官反映情况的。

一可怜巴巴的声音：“就那么两千来元，拿它吃饭还是吃药呢，吃饭花了就没钱吃药，吃药用了又没钱吃饭了。”

趁官员被叫去接电话，他身边一老人打哈哈：“魔术师不是能变吗，大的可以变美人和汽车，小的能变钞票和手表，你就变饭变药，不就有了饭菜又有了药，药丸药片药粉中西药一应俱全。嘿嘿，老哥，什么时候大变美人可要多变一个送我，老婆死了续个弦。”

接电话的官员回来了，气氛又开始严肃起来。

一嘶哑的声音：“不是无理取闹，是按政策规定来要该给老人的钱，不该要的不要，是该给的，不叫添乱子，名正言顺。你们是父母官，是和父母沟通、反应情况、诉说困难，没打标语也没喊口号，真正是文质彬彬、温良恭俭让。”

有人补充：“单位改成了私有，演出和剧场租金全归他们。剧场是那艰苦年代建造的，现在出租收入全归他们私人，不管我们了。你们给他们的权力，不找你们还能找谁？”

朦胧中似乎有人回答：“那是过去的事，怎能找我们，你们心甘情愿奉献，为国家为人民为党做出贡献，我敬佩你们，牢记你们的功劳与苦劳，永记你们的奉献。可过去给得少怎能找我呢，那是过去时代……”

一人接手机后打断那人的话题，告诉说：“某某老人今儿凌晨走了，前两天还问有希望没有……”

他掐紧手机，几乎呜咽着说最后一句：“终于解脱，再不用操心人间烦人事。希望他闭上眼睛一路走好，但愿天下太平。”他迷惘的眼睛默默闭上，为去者默哀，然后戛然而止，没再说下去。

崴在靠背椅的老人们不声不响，千头万绪嘎然而断，沉入思索和想象里，呆呆的，无动于衷，仅两人悄悄耳语。

有人起身系上风衣扣子戴上帽子，然后慢吞吞走向会议室房门离开，接着，其他人紧随其后。会议室空了，静悄悄，只剩了空调发出的嗡嗡声……

啊，竟然是黄粱一梦，却未见黄粱。

兴旺繁荣日欣欣，处处阳光暖人心；

怎么留下这死角，喧喧嚷嚷叫不平。

被忽悠了怎心定，日以继夜咯噔噔；

怕要被谁搅黄了，不分日夜恶梦惊。

天下哪能有公平，人生命运有人定；

穷富劳苦本不同，千万不能想平衡。

会议室里再没人，喧喧嚷嚷死寂静；

人老早去该多好，何必留下麻烦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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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