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晓娟从小学习舞蹈，13岁上初一那年，放学回家的路上不幸出了车祸，医生告诉她她的右脚无法恢复到正常人那样了，自此原本开朗活泼的她，变得沉默寡言。

初二小娟决定转学，她不想看到以前的一切，那些都会让她触景生情觉得自己失去了很多。小娟转到了市里一所特殊的中学，之所以特殊，因为那里除了开办正常课程之外，还开办了一个特殊教育班级，班里都是聋哑人。

换了个新环境，面对的是新的面孔，新的事物，新的、一切都是新的。尽管小娟得到了新老师同学的照顾，可她越发感到不安，她怕同学们的议论她走路会瘸，她怕同学们异样的眼光，她甚至怕同学们的问切，她在心里跟他们说：我是正常的，我不需要你们的关注和问切。于是她显然跟这个新环境不合群，她把自己封闭起来，只愿意跟同桌何倩极少数同学说话，下课时她很少出教室门，一切的一切，她只想极力掩饰自己和别人的不同之处。

这天上语文课时，小娟显然走了神。老师一边念着课本一边慢慢走到她身边把手放在她的桌角上，小娟这才回过神来。“下面我们请何倩同学和新来的刘晓娟同学朗诵一下下面这段对话吧！刘晓娟你先来给同学们朗诵一下。”老师抬手一边说道一边退回了讲台。小娟有些慌忙，退了退凳子想站起来，结果由于紧张加上腿脚有些不便一下子侧跌在地，顿时小娟的脸显得通红，同学们的心也一下子紧崩了起来，同桌和旁边的同学连忙扶起了小娟，老师也赶紧下来问小娟摔着没有，小娟这时连耳根都红了。等了一会，老师说：“刘晓娟同学你坐下给同学们朗诵吧！”“不用，老师，我可以的！”于是便小声朗读了起来。稍后同学们响起了热烈的掌声。可她的内心并没有因为掌声停下来而平静，她在自卑，因为她觉得自己在同学们面前丢脸了……

这天体育课，小娟没有去，一个人呆在教室坐着看书，这时语文老师走进了教室，走到了她座位旁，“刘晓娟同学一个人在看书呀，不出去看看他们上体育课？”“嗯……不想去……”小娟低声答道。老师迟疑了一下，“小娟同学先把书放下，跟老师过来一下，老师领你参观一个特别的地方。”小娟慢慢起来跟老师出了教室。老师把小娟带到了另一座教学楼，这座教学楼只有四间是教学教室，其他都是老师办公室，电脑室，图书室，和一些放教学工具的教室，而那个接受特殊教育的群体就在这四间教室其中之一。老师把她带到了教室的后门，她躲在老师旁边，向教室里看去，讲台上一位老师正在打着手势，告诉同学们这个手势是什么意思，下面的同学有比自己大的、小的、甚至还有幼儿园那么大的，大约一共有30多个。小娟很吃惊很震惊，这么多人都是聋哑人么？他们说话就是靠这样一个个学来的手势么？小娟心里想他们一定比自己更难过吧？讲台上的老师跟小娟的老师点了一下头又继续上课。这时一个和小娟差不多大小的男孩回过头来冲小娟露出一个甜美的笑脸，笑起来眼睛显得很小，黝黑的皮肤，乌黑的短发，穿着一件就白衬衫，有几分帅气。小娟见他对自己笑显得有些害羞，但又觉得很温暖，仿佛一缕阳光照进了自己心里阴冷的角落。小娟对这个聋哑班的男生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等了一会老师把小娟带进了自己的办公室，像母亲一样对她说了好多。那天体育课上完同学们回到教室后，小娟才从老师办公室出来的。

不久后，同学们清晨在操场做早操的时候看见操场跑道里多了个熟悉的女生，他们很意外，和老师们一起在跑道里跑步，那就是小娟。虽然她跑得很慢，一瘸一拐的，但是她不停的在跑。一起跑的有些是学校附近的大爷大妈，大部分是学校的老师，他们有时会放慢脚步与小娟一起跑。或许是老师给她的力量，或许是她自己给自己的力量，也或许是那个温暖甜美的笑脸吧！小娟努力地向前跑着，在跑道旁的乒乓球台那里发现了聋哑班的同学，原来聋哑班的同学都不用出操，他们每天早上在这里玩耍。小娟慢慢停了下来，她看见那个冲她笑的那个聋哑男生了，在操场栏杆下的台阶上坐着，双手握着口琴，不知道在吹什么！旁边有两个七八岁左右的聋哑班小男孩在蹲着，仰着头认真看他吹着口琴，小娟纳闷，他们听得见？那个男生这时候也看见了正在看她的小娟，他停了下来，空出一只手来，微笑着向小娟伸出大拇哥，又握成拳在胸前从上往下一拉，他在鼓励小娟“你行的！”微笑还是那么温暖，这时候小娟明白了他不能言语的意思，她笑了，她向左45度转身继续往前跑着，她是笑着跑的。在这个深秋的拂晓，小娟露出了久违的笑容，如初升的太阳没有云层遮掩的光芒一样！

29每个晴朗的佛晓，小娟和那个男生灿烂总要一笑，这好像成了俩人心里无言的约定。这天清晨，阳光似乎比以往出来的更早一些，有些刺眼。小娟跑了两圈之后，踌躇着慢慢向男孩走去，男孩正在拿着口琴吹《烛光里的妈妈》，很动听，但在这明媚的阳光下，这个曲子好像有些不合气氛。小娟慢慢走到他跟前，微笑着。男生见到小娟很开心的笑了，有些激动的比划着手势示意要小娟往台阶上坐，小娟显得有些慌乱，但她明白了他的意思。他们坐在一起，笑着，彼此看看对方又看看其他地方，有些不太好意思。“我叫刘晓娟，你……叫什么名字？”小娟终于试着开口。男生向比划手势来着，一想到小娟肯定看不懂，他起身捡起一颗小石子在沙粒里写了起来：“我叫唐少杰，叫我阿杰就好了！我听得见的！”小娟抿着嘴可爱地笑了，她也不说话开始写了起来：

“阿杰，很高兴认识你！”

阿杰看着小娟写的也笑着又写道：

“嗯，我也是，很高兴认识你！你很勇敢，也很漂亮！”

小娟笑得脸都胖嘟嘟的，又写道：“很喜欢看你笑，你笑起来也很帅！”

阿杰笑着摇着头

小娟又写道：“你口琴吹得很好，谁教你的？”

少杰沉默一会…….“我妈教的，她，现在不在了……”

娟：“哦…….对不起啊…….”

……

……

俩人蹲在地上写写画画，也没有多少人去在意他们。直到他们做完早操、听完校长训话后，陆陆续续同学们都离开操场，小娟的同桌何倩叫了声小娟说上课了，他们这才离开。

俩人正式认识后，自然成了知心朋友。他们经常喜欢在认识的地方坐着用石子聊天，或者坐在草坪上聊天，他们班那些同学也喜欢跟他们在一起玩。一日课余，他们又在草坪看着蓝天，不说话，一群他们班的小同学也在他们旁边嬉戏，阿杰一时兴起拿出了口琴，吹起那首《走在乡间的小路上》。美丽的旋律在飘着，孩子们的脸在余晖的照应下显得通红，就像回巢的小鸟一样。小娟也站了起来，居然跳起了以前学过的民族舞蹈，踉踉跄跄的几次跌倒，但那在孩子们和阿杰看来只不过是舞蹈的一个插曲。飘逸的裙子和长发在这黄昏里，成了操场上一处美丽的风景，小娟已经完全不是刚开始那个沉默寡言郁郁寡欢的女生了，她彻底走出了车祸给她造成的阴影，她收获了真正的友情，收获了身边人给她的阵阵掌声和鼓励，此刻，仿佛一切风景只是她的陪衬，她才是主角。此刻，她是幸福的！

小娟和特殊班的关系发展得很好，也受到很多学校老师的关注。特殊班在学校相对来说是比较封闭的，没有外班的人去接触他们，也没法去接近他们，小娟和阿杰向人们证明了人与人之间的友谊是不应该收到任何界限的。这天小娟他们正在上晚自习，班主任在教室讲台上坐着。然后教室门口来了两个人，是阿杰和他班的老师。他们老师把小娟他们班主任叫了出去不知道干什么，阿杰在门口望着小娟笑，小娟也露出了会心的笑容，同桌何倩嘀咕道：“你说他们班老师来找班主任还带着阿杰能有什么事？”小娟皱了皱眉头：“不知道，下课问问阿杰吧！”等了一会他们老师把阿杰带走了，班主任也开口说话了：“咱们宣布一件事，请大家安静一下。这件事也算是学校安排的，说是为了学生全面发展，为了同学们之间增进友谊，让我们班刘晓娟课余时间去给他们特殊班教舞蹈，其他同学有这个兴趣可以跟刘晓娟一起去。”小娟顿时感到受宠若惊，她又成为了全班的焦点，她有一种久违的骄傲感，原来她这么的有用！第二天小娟和同桌何倩等几名同学被班主任领到了特殊班，特殊班的同学们都翘首以待，对他们来说这是他们多么渴望的事啊！阿杰脸上始终挂着笑容，他应该只是在等待小娟吧？小娟他们走进教室的时候，教室没有欢呼雀跃，却有震耳欲聋的掌声，他们能感受到他们的热情和兴奋……自此，小娟他们一有空余时间就去给他们教舞蹈，小娟和阿杰见面的次数也越来越多。为此小娟也特别注意他们手势，能够明白很多手势的意思，也能简单得用手势跟他们交流，虽然他们很多人都能够听得到小娟说话，小娟却很少用语言跟他们交流。

初三的这年临近元旦的时候。这天小娟和阿杰在班上跟他们玩击鼓传花的游戏，花传到了一个同学手里，他却不肯表演，说是害羞，这时候小娟的同学何倩说：“那就请小娟和阿杰同学来给我们表演一个吧，怎么样！”这时校长和教导室主任还有班主任在外面鼓起了热烈的掌声：“对，你们两个给同学和老师表演一个！”小娟有些紧张，打手势问阿杰，阿杰点头……表演过后，校长进来说是快元旦了，让小娟他们带着特殊班同学们排练一些节目。小娟他们也很乐意接受任务。在排练节目的创意上，他们也绞尽了脑汁。小娟提出她自己跟阿杰跳一段华尔兹，阿杰连连摇手推辞，小娟第一次见阿杰优柔寡断，她笑着走过去拉住阿杰的手，拉到教室中间，她把阿杰的手放在自己的肩后，又把自己的手搭在阿杰的肩上，阿杰有点不知所措，这是他第一次跟女生这么近，第一次搭小娟的肩，近的能感受对方的心跳。阿杰的脚步被小娟带动了起来，阿杰笨拙的跟着小娟转圈，小娟的步伐原本就有些不稳，还要带动着阿杰教她华尔兹，突然脚一崴她摔倒在地，阿杰没能接住她，他连忙把她扶起，扶她坐着，感紧替她检查脚，打手势问她伤哪了，小娟看着焦急的阿杰，笑着告诉他自己没受伤，说他跳得很好，阿杰傻傻的笑了.......第二天，仍是拂晓。同学们都在做广播体操，她和他在操场一旁一圈一圈跳着不太熟练踉踉跄跄的华尔兹，直到破晓的阳光透过他们的指缝洒在他们手心，直到脚下沙粒被脚画出华尔兹的印记。那段时间为了演出，他们在操场上度过每个拂晓，她不知道摔了多少次，他也自责了多少次。终于在欢迎新生的晚会上，他们的表演获得了全场的热烈掌声。

30经历了多少个拂晓到破晓，小娟发生了彻底的变化。很快，面临毕业，小娟有太多的不舍，因为父母要带她去国外念书，顺便希望国外的先进医术能治好小娟的脚。她不知道为什么，就连出国和治脚这样对自己影响一生的大事她都不能有一点点兴奋，她舍不得那个特殊的群体，她舍不得给她帮助的同学和老师，她最舍不得的人是阿杰……她仍旧每个佛晓和阿杰在操场跳着华尔兹，他们都没说话……她临走前一个佛晓，她最后一次来到这个操场，等待着阿杰，这个佛晓没有做晨操的同学，没有训话的老师，她一个人围着跑道完成最后一次的跑步，她又想起了第一次阿杰鼓励她的情景，跳华尔兹的情景，她哭了，转学以来第一次流泪却是离别在即……汗，湿了她的额头，泪，模糊了她的双眼，她望着空旷的操场，晓已破，迟迟不见阿杰，两年来，他第一次失约，却是离别在即…….她哭着大喊：“阿杰！唐——少——杰！你在哪……”却久久不见有人回应，她抱膝哭了许久。在他们曾经用石子写过字的地方，她写下了“我喜欢你”最后她取下书包上的挂坠挂在了操场护栏上遗憾而去…….看着她远去的背影，躲在墙后的他默默地泪如雨下……他只是想她能少点牵挂。

多年以后，她的脚并没有得到很大的改善，她在英国选择了美术专业，成了知名油画家，她办了主题为“破晓”的画展。她决定锦衣还乡。

初夏的拂晓还是有几分清凉，她很早就驾车来到当初让她成长的母校。摆好画板，调好颜料，面向东方，等待着破晓。阳光倾泻，洒在脸上还是那么温暖，而小娟笔下的“破晓”如她以前的作品一样，总是少点什么。做晨操的学生散去之后，远处一个戴着眼镜的青年男教师正在教一群安静的孩子们转圈，她的眼睛如同注入了泉水一样，在阳光折射下闪烁着光华……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