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四和巍子都是传授武术的武师,一个腿上功夫了得,深得北腿真传,一个拳术技艺 超众,通晓南拳精髓,在十三里堡各据一方,都负盛名。至于两个人的武功谁最厉害,却没有论断。信奉北脚的,称道侯四功底浑厚, 而崇拜南拳的,则夸赞巍子身手敏捷,争论不下。偶尔,互不来往的两家门下弟子少有试手时,也是各有胜负,不分伯仲。这让许多无所事事的人,更加重了好奇的心理,想方设法的要让两人一较雌雄。但面对种种的传闻和流言,侯四和巍子都是淡淡地一笑,不置可否。
这样平安无事的相处几年后,终于有好事之人,想方设法千方百计地找到了一个借口,在两个虽已近不惑之年 .可依然血气方刚的互不服气的拳师之间,制造了一些误会一个矛盾,得以让二人一决高下。
比武这天,不仅仅是双方的门人弟子临阵助威,十三里堡的群众连妇孺都几乎一个不落地,早早地蜂拥在比武场的周围。还有那方圆百里内外的各武术流派,拳馆教场里的师傅徒弟,人山人海的,让几个见多识广的老拳师都说这是几十年不遇的一场武术盛宴。许多爱赌博的人用这场比赛所设的博弈,更增添了比武场的气氛。
一位德高望重的老拳师宣读了比赛规则后就由侯四和巍子门下的各六名徒弟先热身出手,比赛结果不出人意外,各自输赢一半,压箱的重头戏就要上场了,不论是看门道还是看热闹的人,都屏住了呼吸,大气不敢喘地紧盯着他俩,生怕错过一招一式。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两人果然身手不凡,不仅让看热闹的人眼花缭乱,直呼过瘾,主[xi]台上诸个身经百战的老拳师也说是大开眼界,不停地颔首捋须点头称赞,并在心底暗暗地自愧不如。
你踢我拦,你打我挡,你攻我守的几百个回合下来,人们没看出一丝谁有落败的迹象,真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才。又是几百个回合过去了,当人们都以为这场比赛不分胜负,要休战另择吉日的时候,不知怎的,侯四一拳打过去,巍子竟然鬼使神差地迟疑了一下,出手稍稍地慢了一点,没有拦挡住侯四的拳头,胸口上重重的挨了一拳,蹬蹬蹬地后退几步,一个趔趄,摔倒在地上。众人先是一愣神,接着便大呼起来,特别是侯四的徒弟们,简直是手舞足蹈得意忘形了。
刚倒下旋即就起身的巍子,涨红着脸,面无表情地走到赛场,对着台上的评判和台下四周的人群拱手抱拳深施一礼,声音洪亮而坚定的说道:“ 巍子学艺不精,让先人蒙羞,此耻不雪,枉为南拳弟子,我枉为人 ”。说完,又四下里拱拱手,在愁眉苦脸的弟子们的尾随下,匆匆地离去。
自此后没几日,巍子便遣散了门下弟子,关闭了武馆,将家小托付给亲属后,一个人离别而去。有人说他云游四海拜师学艺去了,也有人说他在一个人迹罕至的地方自修苦练,意图雪耻。但随着时间的流逝,人们逐渐地把他给遗忘了。
“ 巍子回来了。”
数年之后,有关巍子的消息又在十三里堡沸沸扬扬的流传开来,先是由巍子的两个最得意的弟子兴奋的有点趾高气扬的散发出来的,随后便一个个慢慢地传遍了十三里堡的大街小巷。但这次,十三里堡的人们的热情却不很高涨,因为不断的有从外地来的行人紧张的传闻,在很远的地方正在打仗,有一个叫小日本的国家侵略了我们的国家,并正向这里不停的推进着,让人们都忧心忡忡的担心甚至害怕。虽如此,巍子回来的消息还是给了无生气的十三里堡带来了一丝令人振奋的精神寄托。
茶余饭后,人们把有关远方的战事暂时的抛到了脑后,把巍子回来的事当做了聊资。人们议论纷纷,可主题只有一个,那就是巍子回来一定是找侯四雪耻的,他离家前的话就要承诺了,大丈夫哪能言而无信呢。对于这次比武的结果,有看好巍子的,毕竟外出了这几年,敢回来了,说明一定遇到了高手的指点,也有依旧相信侯四的,这几年侯四可是一刻也没敢闲着,就是在提防不知什么时候回来的巍子的。
回来的巍子,为人做事都很低调,完全的没有了从前的那种舍我其谁的气概,每天都是守在家里,指点指点徒弟们的武功,会会来拜访的故友,偶尔也会见见远道而来的行色匆匆的朋友,并没有要实现比武失败后所承诺的一雪前耻的行动,让十三里堡的人们颇感不解和失望,连看好他的人也都一脸狐疑的猜测 ,莫不是在外面没得到真传实学,过硬的本领,混不下去,回来夹着尾巴做人了?真是这样,太让人看不起了。就在人们对巍子迷惑,将要把他唾弃的时候,突然传来消息,某天某日巍子要去侯四的武馆,已经让人送去了拜帖。此消息一经证实,便火速的在十三里堡弥散开来,让期待了十多天的人们萎靡的精神为之一振 又有好戏看了。
这一天终于来了。看热闹的人们早早地就围在了侯四武馆的门前,他们想要一探究竟,外出苦修的巍子和在家勤练的侯四,经过了几年的时光的磨炼,谁才是最终的赢家,他们想再次观赏一场让人触目惊心的龙虎斗,这次一定会比上次更精彩、更令人一饱眼福的。侯四也早早的打开了武馆的大门,衣襟端庄的坐在徒弟分站两边的大厅里,等着巍子的到来。虽然看上去侯四面无表情,但细心的人还是能留意出他那故作轻松的姿态里的稍稍的紧张和微微的不安。
在人们的翘首企盼中,巍子终于在人们的视线里出现了。让他们诧异的是,他并不是在徒弟们的簇拥下大摇大摆的,而是只带着一个徒弟,轻装简从的走来的。还没到人群前,他远远地就抱拳打拱,满脸笑意的跟大伙打着招呼。更令人费解的是,为什么没有哪个德高望重的老师傅和他一起,或者在侯四的武馆里候着,为此次的比武仲裁,这该怎么比赛呢 ?人们议论不止,心里猜测一定是要私下里了断了,从让人送拜帖的深沉看,来者不善啊。
他明显得比从前消瘦了,久经风霜的脸部表情使他看上去更稳重更练达了,从他轻盈的体态和自信的笑容观察,所有的人都感觉出他的武功比数年前有了质的突飞猛进,让和侯四相好或者心向侯四的人,禁不住在心里为侯四暗暗地捏了一把冷汗。
没有要立即出手的架势。进了武馆大厅,和侯四相互拱手施礼后,他们就分宾主列坐,武馆外的人群只好停止喧哗,静静地等待着。人们都认为这是暂时的平静,犹如暴风雨将来临的前凑,恰是为要来的比拼做铺垫,一会一定会有一场不同凡响亦或一场你死我活的厮杀的。
拥挤在武馆门外的人们听不到他俩在说什么,可是能够从巍子的肢体动作上感觉出来他的话语,一会清风细雨,一会慷慨陈词,伴随着巍子的变化,侯四一会点头称是,一会凝眉蹙首,但一直很少说话。他的徒弟们也都面目好奇地看着巍子,专注于巍子的言语。
已经不耐烦的人群又乱嚷起来,你一言我一语地,向周围的人们说着他们心中自认为,或者脑子里想象出来的巍子对侯四所说的话。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已经有人开始一步三回头的离去了。
就在所有的人都将失去耐心的时候,巍子站了起来,紧接着侯四也站了起来,他的徒弟们也都精神一抖的挺直了腰板,把倾听他俩谈话的表情顺了过来。要绝望的人群,久旱逢甘霖似的相互告慰着“ 要动手了。”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可以说让人目瞪口呆的一幕出现了,巍子和侯四站起来后,只是相互的拱手施施礼,又相视一笑,巍子便在侯四的请的手势下和送客的吆喝声中,带着随来的徒弟,在侯四及徒弟们的相送下,不慌不忙地走出了大厅,走到武馆的门口,对着人群又微笑着拱拱手,就在人群愣神的目光里,慢慢地走远了。好一阵,回过神的人们象刚刚充满,又立刻泄了气的皮球,叽叽喳喳的讨论一番,便摇着头,三三两两的一步三摇的,四下里散去了。
沉默的回到大厅里又坐下,侯四陷入了深深地沉思,巍子刚刚那一番义正言辞大义凛然的话语,又回响在了他的耳边“ 在民族大义的面前,个人的恩怨耻辱,门派的高低纷争,何足挂齿呢?” 想着想着,他不知不觉的站了起来,在大厅里若有所思的来来回回的踱着步,当他再一次踱步到巍子坐的椅子前时,似乎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就停下来,仔细地观察了起来,看着看着,他的心头猛然的一惊: 巍子刚才坐过的那把椅子的四条腿,都深深地陷入地下约莫半寸。顿时他的脸上现出一阵臊红,刚刚他以为是巍子不是自己的对手,不敢和自己比试,才故作那一番凛然之词的,其实自己远远地不是巍子的对手了。在个人修为民族气节上,自己都输了,并且让自己输的心服口服。
没有几天,有关于巍子的消息传开: 巍子又走了,不过,这次不再是他一个人,还有他的一干徒弟,这次不再是找师习武,而是出遥远的关外打鬼子。又过了一阵,侯四和他的徒弟们也都出去了,是去关外投奔巍子去了。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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