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　魂

茫无边际的草地恰似丑陋歹毒的女巫，变着法子将困苦和磨难一古脑儿泼向历尽艰险、长途跋涉的红军。

炊事班早揭不开锅了。这种时候，树皮、草根，甚至牛皮带啥的都成了难得的食物。

前不见头，后不见尾的队伍踏着饥饿、疲乏的步子，凭着北上抗日、拯救中华的强烈愿望，顽强地缓缓行进。

暮霭开始降临的时刻，宿营号声在耳边空洞洞地回荡。

手挽缰绳牵着“功臣马”的警卫员东寻西觅，想为首长找块干爽一点的地面。

首长的气色很不好。

这位倔犟的汉子差不多已经被饥饿、疲劳和感染化脓的枪伤拖垮了。

“警卫员。”首长呼唤时已显出十分孱弱的样子，他用痛楚的目光盯着警卫员牵着的马匹说：“把它，牵远点儿……”

“是。”

“杀了，去把它杀，杀了……”

警卫员愣着，他宁愿相信首长在发烧说胡话。这匹马跟随首长南征北战，曾经几次将身负重伤的首长从炮火纷飞的战场上驼了回来。因此战士们都称之为“功臣马”。

“快去，去把它杀了。”

首长重复着，语气中少了犹豫的成分，似乎令人难以抗拒。

然而，警卫员站着不动，也没吭声。

“我命令你，执行！”首长的目光里透出几许威严，伸手向警卫员递过已经上了膛的手枪。

“不，我不能！”

“首长，您不能杀‘功臣马’呀！”

战士们都围上来，苦苦哀求一脸肃穆的首长。

首长颤颤微微地站了起来，他默默地扫视了一遍被饥饿折腾得皮包骨头的战士们。他没再说什么，从警卫员手中夺过缰绳，牵着瘦骨嶙峋的马儿，脚步沉重地朝一边走去。

马儿迈着碎步与首长并肩而行，“滴滴答答”的蹄声踩得战士们的心生疼生疼。

走出一段距离，首长停下脚步，马探过头，蹭蹭首长的衣袖，十分亲昵地打了一个响鼻。

首长的身子微微一颤。

枪声极不情愿地响过，马儿软软地倒在了首长的面前。

一阵晕眩袭来，首长跌在了马的身旁。

暮色里，熊熊燃烧的篝火给湿漉漉的草地带来了生气。当随风飘散的马肉香味溢满营地之时，首长终于在警卫员的怀抱里永远地阖上了眼睛。

营地里，整个儿骚动着一股岩浆一般炽烈的激情。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