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春,东风带着些许的暖意,拂在脸上,穿过发间,却始终不能融化心湖的寒冰。更何况,妾心古井水,波澜誓不起。
裹着白色短外套,独自一人走在滨江道步行街,白色的小蛮靴轻敲地面,踏着一地的苍凉。手袋里curitel手机唱起欢快的歌,带上耳机,边走边聊。对方未曾报上姓名,煞有其事地交谈,挂上手机后仍分不清他是高大健硕的陈君,还是矮小精明的李君?不论是谁,都是一场游戏一场梦中的过客,与他们始终保持若即若离的关系。爱情如一张网,我如网外的蝶,眼看就要触到网的边缘旋即展翅高飞,逃离身陷囫囵之苦。
明日是母亲六旬大寿,难得上街购物的我准备为她老人家献上一份厚礼,不为别的,只为这两年来她为我的婚事操碎了心,深深愧疚。
在两年前的某天,先斩后奏,将离婚证书摆在她与父亲面前,那一霎,母亲与父亲相对无言,却仿佛瞬间衰老了十年。儿行千里母担忧,更何况此举预示了我从此孑然一身面对人生的坎坷,世俗的偏见,人言可畏,她怎能不担忧呢。她说:“孩子,你从小个性极强,遇事从不与我们商量,事已至此我们也无话可说,只盼望你能心境平和开始新的生活。”
可是,这新的生活又怎么能逃避往事的阴影?
前夫是大学里的同学,大学毕业后便盘起长发做了他的新娘,彼时,自以为是全天下最幸福的女子拥有了最真的爱情,开花,结果,永不凋零。
但未料到,爱情的花期如此短暂,在婚姻中枯萎却不留痕迹,直到他对我的爱已转到别的女人身上,我方察觉。亡羊补牢,为时已晚。
迷惘与疑惑使我这个二十六岁的小女人心灰意冷。
至此,在结束两年的婚姻之后,我对爱情产生了怀疑,这世间是否存在真爱。如果存在,数年的相濡以沫,举案齐眉换回一纸离婚证书让我如何相信?如果没有,为何会有那么多痴男怨女追求和捍卫他们的爱情欲生欲死?
我陷入极端的失意。
朋友告诉我:离婚证书是一张纸,你把它压在抽屉的最下面,不必终日带在身上。
我可以恢复昔日的灿烂笑靥,却不能治愈心伤。
写字楼里紧张机械的八小时,充实而忙碌,暂时忘记所有的烦恼。但是,在属于自己的时间里,我又何等的孤单与寂寥。开始尝试与不同的男人约会,开始夜不归家的买醉,亦开始戒爱。
我无济于事地驱赶一个人的孤寂,依旧害怕夜晚来临,对闲窗畔,停灯向晓,抱影无眠。
我时常陷入对初恋的回忆中,那曾经的美丽让我刻骨难忘,只是再也无法找回最初的感觉,最初的爱恋滋味。
其实于内心,我还是希望有个人,让我付出以真情,让我被爱,被宠。
我走着,想着无尽的心事。不期然撞到对面走来的男人身上。停伫脚步,却先听到他的道歉:“对不起。”
抬头盯着这张似曾相识的脸,三十岁左右,考究的衣着,身上散发着淡淡的古龙水的香味:“梁总。”我脱口而出。
“呵呵,你是何小姐,这么巧。”
梁是我公司的客户,与他有过数面之缘,犹为印象深刻的一次是宴请这位美国代理的酒会上,被公关部经理拉来充数,未想到他也记得我,而且能很快道出我的姓氏。
“一个人吗?”他问。
我点头。
“正好,我准备为我太太买件礼物,能否约你为我做参谋。”
盛情难却,再加上一个人逛街实在没有兴致,我爽快地答应了。两个人结伴而行。
“你太太真是好服气。”我发自内心的感慨。
“是这样,下星期是她三十岁的生日,我买了礼物寄去。”我知道他是美籍华人,在国外很重视亲人的生日,以及情人节之类的节日。
情人节,情人节,我恍然想起今天是二月十四日。
mygod。我与他在情人节偶遇,会不会预示我们之间会有故事发生。
行到伊势丹的这段路上,总是看见依偎的情侣,女孩幸福的笑靥比手中的玫瑰更为艳丽。不禁黯然。
梁是个健谈幽默的男人,似乎感觉到我的沉默,“跟你讲个joke。一个已婚男人有了情人,情人节这天他要为妻子和情妇准备两份礼物,偏巧他又是一个懒散而粗心的男人,他在内衣专柜挑了两件一模一样的文胸,一个size34acup,她妻子的尺寸,一个size36dcup她情妇的尺寸,兴高采烈走了。他把情妇的那份放在车的后备箱中,径直拿着送给妻子的回家,满以为可以皆大欢喜,谁知道他妻子打开礼品包装勃然大怒,你知道为什么吗?”
“他把送情人的误给了妻子,这已经不是joke了。在现实中有很多相似的事。”
“哦?你有过类似经历吗?”
“那么你是不是joke里的那个男人呢?”我反问。
“你说呢?你愿意做先收到礼物的女人还是愿意做最后收到礼物的女人?”
“我都不愿意。”我说:“我的男人对我来说应该是唯一的。”
他诧异重新打量我:“你这样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女子简直凤毛麟角。”
“物以稀为贵,你难道没有感觉到我的珍贵吗?”
说笑着步入伊势丹的正门。
不知道为什么与梁在一起从未有过与陌生人聊天的拘谨,对他我愿意敞开心扉,直言不讳。
“不如,你也送你太太文胸吧。”我提议。
“呵呵,我已经做过错事,表错了情,送她文胸,她是不会接受的。”他半真半假地说。
我们相视大笑。
“那就送她一件睡衣吧。”
“主意不错。”
帮他挑选了一件纯白色印有成双成对的蝴蝶的真丝睡衣,很雅致。
乘电梯上二楼,被一件雍容华贵的灰色羊绒毛衣吸引,走过去翻了翻一千九百八十rmb的标价,不禁吐了一下舌头,半个月的工资呢。
“好贵啊。”
“你喜欢这件是吗?不过不太适合你,有些老气横秋。”他真是善解人意的男人。
“不是,明日是我妈妈的生日,想送给她。”
“难得你的一片孝心,伯母身材如何?”
我白了他一眼:“六十岁的人谈什么身材,不过我母亲不是很胖,穿这件应该没有问题。”
“在美国七十岁的老太太也注意保养身材。”他解释到,然后对服务小姐说:“麻烦把这件包起来。”从银包里拿出一张卡替了过去。
我惊讶地望着他。
“我买来送给伯母吧,全当感谢你陪我购物。”
“怎么合适让你破费。”
“看在你孝顺的份上,我到是很想送礼物给我妈妈,可惜她老人家已经在天堂。”
一个至情至性的男人,我想。
从服务小姐手中接过衣服,分量沉甸甸的:“我请你吃晚饭好吗?”我说。
“好呀,能与何小姐共进晚餐很是荣幸。”
为了报答梁“慷慨解囊”我也决定小小破费一下,请他在“必胜客”吃饭。
两个人一前一后进了“必胜客”堂皇的大门,找偏僻一隅坐下。点完餐,梁熟练地点上一支香烟:“不介意吧。”他问:“你吸烟吗?”
我摇头:“我怕上瘾。”
“是呀,我吸烟十几年了。人人都说吸烟有害健康。”他又拿起烟盒指着上面的英文:“连烟草公司都提示大家吸烟有害健康,就是不明白为什么名知如此,仍然有制造和出售香烟,还有一大堆如我这样的“瘾君子”,想来吸入肺中的东西难以戒掉,使人成瘾。”
“所以我从来不吸烟。就是怕成瘾了戒不掉,后患无穷。”
是呀,他说的对,在生活中有很多事人们明知顾犯,比如爱情,是否也如他手中的烟,吸入肺腑,易成伤。
“你呢?有没有欲罢不能的爱好?”
“喝酒。”我不经思考地说。
“那好,今天可是良辰吉日,你我两个没有爱情的人,不醉无归。”
“你的爱情在婚姻中已经死亡,这一点我很清楚,可是你怎么知道我没有爱情?”
“你在情人节的下午独自在街上闲逛,这说明什么?你又怎么知道我的爱情已经死亡?”
“鲁迅说过,爱情需要不断更新生长和创造。婚姻里的爱情大多已经走入坟墓。”
“前人的话很精辟。爱情也有保鲜期,过去了自然会变质。人们在遗憾和惋惜的同时,再也找不回最初的那种感觉,于是,又在不停地寻找新的爱情。生活中,爱情如穿衣吃饭,不可缺少。婚姻中的爱情如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那么你太太在你心目中有怎样的地位?”
“这个吗?我不好说。举个例子,我们脚上的鞋子,每个人都拥有一,两双甚至许多双漂亮的鞋子,穿在脚上美观,自己喜欢的那种,但是他回到家里,必须换上拖鞋,为什么呢?因为拖鞋很舒适。”
侍者陆续端上食物,我低头边吃边思量,大千世界每个人都有机会遇见令自己心仪的异性,梁是对我来说一个危险的男人,他身上拥有许多吸引女孩子的优点,比如富有,成熟,幽默,善解人意,我承认他在吸引我,吸引我想更深入了解他,更深入与他交往。但是他这种年龄的男人有阅历,过于理智,他的身份只允许和他谈一场恋爱的游戏,他不能给我名分与真爱,如果爱上他,真是后患无穷。我最好离他远些,免得自己受伤。我已经过了那种不顾一切去爱一个人的年龄。可是我又学不会在恋爱的游戏中收放自如不动真情。何其矛盾。
“我两年前离婚了。”我告诉他:“所以我戒爱。”
“有些事情不必强求,我喜欢顺其自然。”他在暗示我什么?
好一个顺其自然,我却输不起,因为我是一个曾经受过伤害的女人,被深爱的男人伤得体无完肤。
“我去趟洗手间。”
待我从洗手间整理思绪回来,梁已经买单。他仍然提议去一家酒吧小坐,我推说有事仓皇逃离。
我可以从他视线逃离,却不能让时间倒流回到相遇以前的平静生活。因为对他,我无法做到心如止水。
周一早晨办公桌上一束洁白的香水百合跃然入目。
“是谁把花放错了地方?”
“是你的。”同事暧昧地说:“这种礼物怎么会送错人呢?上面有你的名字,我替你签收了。”
“既然是你签收的,你就拿去好了。”
“人家向你表明心意,我怎么能替你收下。”
我坐下,不去理会她,花束下面的纸条确实写着“何夕”两个字,送花人却没有署名,我盘算着要不要去银行取出两千元钱还给梁。
一个星期之后,我成为办公室的公众人物,像我这样的平凡小女子,貌不惊人才不出众,会接连一个星期每天收到象征爱情的鲜花,他们怎能不惊讶。
找了个机会拨通梁的手机:“为什么天天送花给我?”我明知顾问。
“我猜想你会打电话给我,我想追你。”
“为什么?”虽然心有准备仍然震惊。
“你与众不同,你的执著与真挚打动了我。还有你说过的话。”
“我说过什么?”
“你说过你的男人对你来说必须是唯一的。”
“可是你不符合我的条件。”
“上次见面忘了告诉你,我和我太太已经办理分居手续,不久她即将成为我的前妻,所以我现在只能送花给你,却不展开强大攻势。等我恢复自由之身,我就可以光明正大的追求你了。”
“你以为我会被你的强大攻势所攻克吗?”
“会。”
“你如此自信。”
“是的,因为我也是执著的人。我想我的真诚会打动你的心。”
“给我时间考虑。”
“好的,我等你,虽然等待是极其痛苦与无奈的事,我会一直等下去。”
再次见到梁是两个星期后的周末。一如往昔的干净洒脱,那身上的古龙水令我心旷神怡,深邃的目光温情脉脉。
我知道,网外的蝶迷失方向之后,依旧难逃被捕捉的命运,因为那张网无处不在,网中的诱饵太具诱惑力。
“考虑怎样了?”他开门见山地问。
我并不作答,从他的烟盒中拿出一支香烟点燃生涩地吞吐并不感觉辛辣。
他望着我:“奇怪,什么时候学会吸烟?”
“刚学会几天。”
“哦?为什么突然想吸烟?”
“想尝试一下吸久了会不会上瘾,上瘾之后会不会戒掉。”我说。
其实不用尝试我也明了,上瘾之后的东西是不会轻易戒掉,一如爱情。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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