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寺清晨，慧觉手握着钟杵的前悬线刚要施力，发现身后有人，转身见师兄慧悟站在身后便双手合十道：“师兄早。”慧悟浅笑，手握住钟杵的后悬线向他点点头。随着二人一起使力，钟杵便悠荡起来，撞在沐着晨辉的古钟上。悠悠的钟声就在寂静的天地间荡开，仿佛混沌初辟，太古初开时的母语。

一下两下，钟杵撞击着古钟，古钟何尝又不是在撞击着钟杵。慧悟的手有些酥麻的感觉，钟杵上吞金的兽头张着狰狞的巨口,忽远忽近。

扶稳了钟杵，慧觉擦擦头上的薄汗转过身来，面色微红。

慧悟合十笑道：“师弟，该做早课了。”

慧觉亦合十道：“师兄先请。”

山路幽长，石阶繁多，二人一前一后拾阶而下。晨雾渐散，衣上隐有清露凝结。

慧悟走在前面，皂黄的僧袍领口裹在脖子上，似这山林一般清净。平日磨得锃亮的挂珠朦胧了光晕，晨光照在上面，似是被封印进了进去。天光从岑峨的树木罅隙投下来，落在石阶上忽明忽暗。他一步一步走着，那珠子也一落一落地荡着。

慧觉的心仿佛跟着这珠子一落一落，忽明忽暗。一只小虫落在上面，慧觉登时烦躁起来，一挥手将它抹去。触到他冰凉而泛着滑腻的潮气的脖子。

慧悟忽然觉得一阵凉风拂过，脖子上贴着一只温柔温暖的手掌。诧异道：“什么事？师弟？”

慧觉见他回身抬头看自己，那戒疤从眼前隐去，涨的通红的脸瞬时苍白。垂目摊手道：“今日犯了戒律，甘愿受罚。”

慧悟见他手上摊着一只捏烂的虫尸：“阿弥陀佛，师弟犯戒皆因我而起，与我一同抄经吧。”说罢盘转着手中的念珠转身继续前行。

慧觉看着他的僧袍边缘擦过青苔，渐渐有了水迹。想要帮他提起来的手刚伸出去，却在触到天光的刹那猛地收回，仿佛那真的是尊熔炉中的金佛。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