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海仲夏的天气里有这座城市特有的酷热感觉。行人从环形路的一头走出,然后绕着大圈再走回来,行程的结束大概是要用手提的几件消暑果品为证。因为工业园区楼房高度的限定原因,行人彼此的熙嚷声倒也清晰可闻,暴晒高温的感叹声音此起彼伏,光着膀子的少年随处可见,他们偶尔甩下黝黑的皮肤,偶尔冲着天空放肆鬼叫。
来往上下班的妇人居多,他们对此没有意见,反正那些不良少年和她们又没有半毛钱关系。妇人们大都骑着辆电瓶车,身上装扮的特别严实,来往穿行,不但速度快,而且特别安静。在她们眼里,佳海园区只是做临时工的地方,或许哪天不高兴了,她们的电瓶车又会开到别处的什么地方。
还建小区,工业园区,机场高速,构成了佳海这个地方的三位特色。小区的居民总是以为幸的,他们对这座城市的印象不高不大,不宽不广,约摸都是停留在政府批复的几块还建工地上。轰隆隆的工地日夜加班,好几层高的楼房拔地而起,佳海的地块好像因此要逐渐升值,变得特别有附加值。
私家车的四个轮子偶尔也会开到小区里来,议论声滔滔不绝,一群人总是来了又去,去了又来,像是在做买卖,又像是讨价还价。很多人都知道,这个地方以前是一片荒地,但这也只是以前而已;很多人也打听清楚了,现在不一样,商业地块十有八九要来,要怎样将现在一文不值的还建小区炒热,是所有人关注的话题。
无论如何,荒凉土地的转变让生活在此的本地人唏嘘不已,对于开发商空手套白狼的手法他们也见怪不怪,还建小区的建设还在继续之中。有那么多人在感叹,时光变迁的的确让人琢磨不透;也会有不少的人在期待,在某一天,他们苦心等待的还建房子,顺利交付。热闹的连环的乔迁之喜局面会循环出现,快活的气氛是因为有了新的居所,时光至此愉悦定格。
工业园区的毗邻让本地的基础设施变得厚实起来,热闹的街景是在园区以内的,小小的商业街,店铺,打造的粗糙而又生机。霓虹灯的彩色是要等到夜幕降下来之后才开启的,四处的大排档,小吃摊占据主流位置,吆喝声,交谈声不绝于耳。
热闹的街角是爱热闹的人聚集的地方,而且因为有了露天音响的点缀,喧闹的氛围自然放大到最大。留恋于那种氛围里的多是从外地而来的务工人员,年龄从老及少都有不少,口音从北至南处处皆是,地道的普通话,千面的黄皮肤,似乎每一天都让佳海变得热闹异常。
机场高速公路是穿梭在佳海园区一角的,由两条高架桥构成,出入高架桥需要过境收费,因而高架桥上的车辆总是路过佳海的居多,停下来的寥寥无几。很多个从这座城市离开和进来的人,在接触城市的印象,感觉,多半是以佳海作参考。佳海的样子很多年都不变化,老的客人,新的游人,再从高架桥上鸟瞰整个低矮的佳海园区,他们眼中的风景,永远都是那么陈旧,迷人。
有很多在佳海园区工作的本地人,住在还建小区,在平凡的上下班途中都是经过机场高速高架桥桥下。电瓶车和四轮车的奔跑在晨曦和黄昏的阳光中奔跑不停,有离开城市的人和拼搏在城市的人行走方式皆是一样,感叹城市的变化如此缓慢,慎重。一面是在城市角落里生存的人,一面或许只是城市生活的过客,在小小的佳海园区,多少不同的人走上了相同的地方。
aky的租赁的房子在还建小区里,和佳海园区毗邻;aky上下班的时候,都是步行来往,在如今这个时代,以步代车的人已经不多;aky每天的20分钟步行里,他看到更多的是骑着电瓶车的人。少妇和小伙都有,穿着打扮各色,电瓶车的速度稳定而安静,来往如风。
多年前的aky有着一个简单梦想,在他毕业的城市里,他要有一份简单的工作,远离学校。在日复一日的上下班途中,他要准备一辆有后座的自行车,会有一位他可能不知道名姓的姑娘在车后座上;单调的生活里,唯要有这般鲜活的场景,才可以叫人憧憬。
aky的憧憬时光,过去了很久很久,有时候他自己都不敢想象,就是在这样一座充满机械的城里,居然压抑着他的想法,方向。从一座城市穿行无度,终于要停下脚步,脚步停在哪里都是荒延彳亍,时光如渡,我们每一个人又是从哪一幕穿向哪一条路。
aky的时光苍老的特别快,从城市的行走寥寥无数。记得某一年的夏至时光,也是如这个年头的风景一般,城市之郊的阳光明媚。从城市之畔降落的客机,穿过隆隆云层,盛大地留在了带有燥热味道的土地上。那些忙碌的接机人影,潦倒的出租车司机,厚厚地堵在机场高速路的口子上,莫名的等待,莫名的收场。
我对这座城市的记忆即是停在那场斑驳飞机的起降过程里,夏至午时一刻,天空中没有一朵云,高温下的蓝天浓郁的像化过妆。我看不到aky,aky也看不到我,时光疑惑的被拆解成一分零八秒,我定格在曼妙的音乐声中,被充满汽油味的二手车接走,久久不能回过神来。
直到很多年后,我终于将自己的一点一滴都找回来了。我围上厚厚纱布,戴上大大的口罩,也变成了茫茫人海中的一位普通妇人。我拒绝了一切的香车宝马,只是落寞地守在这个叫做佳海的还建小区里。我也会偶尔上街,骑上小小的电瓶车,冷眼看街上的人和斑驳的旧时光。风光无限的前尘旧事终于抵不过望穿秋水的一马平川,时光缓缓流过,我知道,很多人都会离开,都会变成让人惊叹意外的样子。
我的样子性子,最终的归宿都是温柔的,平息的,在安宁的佳海,被平淡无辜掩埋。然而,在面对巨大的沧海桑田变迁时候,因着一位男人的孜孜守候,我所有的无辜都变作有幸。我有幸的由远处而来,带着平静的梦想,再从近处而出,被人守候。
那些教会我成长的时光最后都是空无一人,变作寂静的流浪,流浪的行人三三两两,空洞的表情让我怀疑此生漫长。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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