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
窗外很寒冷,关上窗,从此再也没有雪落在我的世界里。
你也难以相信吧,在雪落的时候我会趿着一双破鞋,裹上一件破袄,用一种很特别的步履在雪地里走上好几个小时,一直到我再也无力看到雪落时为止。
我知道在雪下的时候,另一个地方也会下雪,不管是人的心景还是记忆,也都和这里的雪一样寒冷。
那句话也是寒冷的,我想起你说出那四个字时,寒风正凄历,雪景也极美,那时梅已经开放了,我的屋子后的那片梅林时时飘动着芳香。
"梅在他乡。”这四个字已暗示了一切都会发生,遗憾的是现在我才明白过来。那四个字太深奥了,我怎样也猜不透,此时我却想问梅若真在他乡,那梅是什么,你又是什么?
这才是真正让我觉得寒冷的,梅若是雪的话,那我的世界里万花在飘动,天地尽在安静与祥和之间。你的世界呢?我不能够猜,因为梅无论有多美丽,它开放的时候雪总会下着……
下在你的心里。
关上窗,我的小屋里温暖如初,几个小时无目的的游荡,我感到有寒冷在我心间涌动,寒冷过后雪还末停。电脑显示屏上写的故事也太多了,我没有看完情节是怎样发展下去的。不过悲喜剧的上演只是作者意造的罢了,而我们之间发生着的悲喜剧却不是那一个人就能够意造的。如果这其中真有人作遂的话,那也是一种不存在的东西------缘。
屋子里的暖气已经停了,我燃起手炉,握在手里很暖和。在寒冷慢慢的把整个小屋侵蚀的时候,我觉得自己的身体在卷缩。此时我最怕的是寒冷,你也许不知道,我不小心把钢笔放在窗外,里面的墨水都已结冷,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我无法继续我们的故事。
正在我安静的等着时间慢慢过去时,听见楼下有人叫我的名字。邻居家的小孩子在楼下堆雪人,他们已停了嘻玩,对我说,“小姐姐,有人找你呢,就在园子外。”
“会是谁呢?”我在想,要走到这座园子里要爬很长的一段坡,这么寒冷的时候还想着来拜访我,一定是一个很要好的朋友吧?我在想······寒风从窗外吹来,吹起了我的发袂,也冷结了我的心。我的眼睛一振,“是你,真的是你吗?”此时你象是一个魔幻般出现,很长时间没有与你联络,真不知道你现在身处何方呢。而现在你就在我的眼前。
这次也许和很多年以前一样,你来院子里找我,伸出右手,拉着我的左手,很温柔的对我说,“走,我们到后面山上去赏梅去。”
这一次你没有这样说,你已经没有理由说那种话了,眼神好象在说那已经不是现在的你应该做的事。此时,你有些拘束。
说实话,初次见你真的觉得很滑稽。你的脸幽黑着,末修过幅,头发长得披在了肩上,还戴着一个没有边的帽子,好象已变成一个高原人了。
我知道你去西藏已经快四年,那年西藏大学初次对我省招生,你害怕高考考不好,所以在一般本科栏里填的第一志愿是西藏大学。你读的是什么专业现在我还不知道,不过我不想问,从你的话里知道是关于建筑方面的。你又说你现在在自修电影方面的课程,过去你对电影爱得要命,这些话也在情理之中。
我出现在你面前时,你的脸上已有了笑意,那笑还象从前那样稚气且坚强,高中的那个你已改变了,那时的你和现在的你有许多差别,更直接的说,现在的你更成熟,更坚强。
“你是什么时候来的?”我抱住了你,我感到我的心和你我的心在亲吻着。
“刚才来的。”说着你很熟练的从衣袋里掏出一只烟来,点着。
“你什么时候学会抽烟的,从前你说你和这东西是绝缘的呢。”
“烟没有什么不好,我抽烟已经有三年了。”
“哦?”
“别扯远了,这一次我回来的时间并不很多,我们已经三年没有见过面了,我想来看看你。”
“看我?”
“是的,你我都是不能够逃避的。我在西藏已经有三年时间,在这期间我已经完全适合了那里的生活。”
“你是很能够适应环境的,这没有什么不好。”
“可是我的话还没有说完呢。这一次回来我要向你说清楚。你或许不知道我毕业后还要在西藏工作八年,之后才能够调动,这一段时间太长了……”
我已经听出了你的话外之意,我的手紧紧的抓着你的手臂,我要你不要再说出去。在此时你却还是那样的坚强,你说:“我们分手吧,我说的是真的。”
雪在下……
雪落在我们的脸上发髻上,把我们两人冻结,也把我们的心冻结,也好象把时间冻结了。这一刻在我们漫长的一生中可谓极短,可是雪已经把它化作了永恒。
在此时我胸前的那颗红痣忽然哭了起来,哭得很伤心,让我这个很坚强的人不免都动了侧隐之心。
雪在下……
你说你的那位女朋友今年刚满十九岁,她的名字叫作拉赫卓玛,她的身材虽不算很高,可是可爱极了,她有时候会梳着很长很细很多的小辫子,在你觉得很烦闷时看到她的笑脸就好受多了。
她家在一个很大的山谷里,从拉萨要坐五个小时的汽车,另外还要走四个小时的山路。她的家很清苦,父母都已年迈,她有着两个弟弟现在正在读小学,家里就盼着她从藏大毕业后能够解决弟弟的读书费用。
雪在下……
后面山上梅林里的梅花开得艳丽极了,我们都已经没有心思去欣赏梅。寒冷在我们的世界里充满着,使得一切都已淡漠。
雪在下、在下、在下、在下……
火车从月台驶出去的时候,我就知道我们之间已经完了。这一次是最后一次总别,以后这样的事再也不会发生。从今天开始我的生活将重新开始……
窗外飘着雪。一个通夜的写作已使得我显得有些精力不济。我搓了搓手,哈了一口气,感到还有一丝温暖。此时我想到了我们的故事,这本书已差不多可以结束。在一个月的时间里雪还末停,我想在雪停的时候结尾这本书,看来我是等不到了。
今天我想到了山上的梅林,我是有心去赏花的,梅花也比一个月前开得更多更美。此时我的笔触里忽然多了一点新的东西,我写道这满山的梅林依旧,只是人已经不是从前的人。我感叹的时间,而不是雪和梅林。
现在的你又在何方呢?你已经有一年没有给我来信,说不一定你和你的那位女朋友,叫作···叫作拉赫卓玛的是吧,已步入了婚礼的殿堂,你和她的脸上都绽出幸福的笑容。在你握着她的手时,在很远的地方也会有一个人为你们祝福,她和你们一样是幸福和快乐的。
如果有一天你带着你的妻子来到这片梅林,你们又蓦然的遇着一个老太婆的话,这个老太婆会当着你的妻子的面吻你,并且会骂你是个混蛋。你也会在某一天缩在角落里想念一个人,并且想得很苦很苦……
我想那时雪是怎么也不会停的,雪里还有梅花在开放着,在你无力面对的他乡开放着。你也会在那时对着漫天飘舞着的雪对着天空呼唤我的名字,而你说出来的还是只有那四个字
……
“梅在他乡。”
2005年1月24日于广东东莞厚街秋水阁
本文已被编辑[曾是刀客]于2005-3-19 14:13:33修改过
-全文完-
▷ 进入秋水幽人的文集继续阅读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