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　锄

【一】

周五的傍晚，给六弟去电话，告诉他给我划拉几个朋友，明个早晨去马鹿沟　，五点钟在老火车站前准时出发。没等六弟问些什么我就把电话放下了。

6月8日清晨我到了周末早市购买了几块刚刚出锅的大豆腐、天津大麻花、哈尔滨红肠等食物和大桶装的牛栏山二锅头。四点五十分我在铁道宾馆门前等候时，一辆出租车就赶到了，六弟带着两女一男下了出租车，登上了我这辆荣威w　5　四驱越野，没等寒暄我就启动了车辆向东面开去。六弟坐在副驾上给我点了一支香烟回头说“凤子、娟子，这就是咱家二哥，”两位美女就齐声说：二哥好！我没知声只顾开车。六弟和两位美女妹妹比较错愕，一时不知说什么好。这时六弟的同学李岩兄弟说话了”二哥，你这是带我们去哪儿旅游啊？”我没直接回答他，告诉他们几个到地方就知道了。我这人平素有些语迟，想必老六的朋友们也知道一二，他们几位相视一笑就不再问了。

初夏早晨的空气无比清新，晨露中早起的鸟儿在绿化带的树丛中叽叽喳喳彼此问好，我打开天窗，沿着东部国道线以80公里的时速行驶，顺便点击一下dv，腾格尔悠远的蒙古族民歌就飘洒到了车窗外。十几分钟后我离开国道左转再左转然后右转就进入了杨家崴子水电站库区。库区是建设在绵延三十余公里的山峦之中。据国家地质研究所1962年考察的结果，我们家乡这地方属于中国北方罕见的碳酸盐沉积喀斯特地貌群，古生代寒武-奥陶纪地质遗址已有数亿年的沧桑，绵延几百公里的的天池火山岩是这里顶级的地质风光，1981年就进入了世界自然文化遗产保留名录。

我驾车沿着东边道桃园水库南侧的山脊上盘旋前行。

“太美了，想不到这个周末能到此一游！”那个叫小凤的忍不住惊呼起来。

“哎--看见没看见，那边水面远处是两条渔船，船头还站着鱼鹰呢！”娟子也忍不住惊叫起来。

李岩插嘴说“别急，你们耐心观赏吧，时间很多---。“

沿着主库区南侧的山道向东再向东，下坡再上坡，我有意降慢了车速，给身边的几个姊妹去惊讶和感慨。

这个库区是东边道二百余万居民的水源地。再往东约180公里就进入了名扬中外的长白山原始森林和天池风景区。日本海的暖湿气流和几百年前长白山主峰的火山喷发，孕育了这地方肥沃的土壤，也铸就了长白山莽莽苍苍的原始森林及其素有珍稀动、植物资源摇篮之称的世纪地质公园。主峰北侧有闻名遐迩的大小天池。从天而降的巨大瀑布飞流直下，构成了无可替代和复制的绝世景观。瀑布脚下数不清的珍珠温泉星罗棋布。素有一步跨三江（松花江、鸭绿江、图们江）之称的的三江壶口，湍急的水流在壶口数十丈深的峭壁夹缝中若万马奔腾以排山倒海之势呼啸奔涌，一泻千里，所发出的轰天巨响激发出百丈高之迷蒙水雾，在太阳的照射下呈现出五光十色的海市辰楼。再往东十余里则是十五道沟的天坑、石林、峭壁和峡谷，还有抗战时期抗联留下的数不清的秘密营地，构铸了长白山麓"云青青兮欲雨，水澹澹兮生烟"的世外仙境。

从库区往南约130公里就是世界著名的文化历史名城集安市　。集安是中朝边境一座美丽而悠久的小城市，人称吉林省小江南。人口不足二十万人，由满族、蒙古族、朝鲜族、达斡尔族和汉族等多民族自然组合，世代生活居住在这儿。它与朝鲜国的第三大城市满蒲市隔江相望。该市上游是著名的青石云峰水利发电站库区，这座发电站是中朝友好的早期见证。清澈见底的鸭绿江水涵养了两个一衣带水的国家和民族。云峰电站发出的电力五十余年来供应着中国和朝鲜边民的城市工、民用电。集安市的北麓是古代高句丽祖先十六代王朝和贵族的陵寝，大大小小数不清的数千座韩、朝古代墓冢，构成了洞沟古墓群独特的墓葬文化。其中的好太王碑、金字塔墓群、青石云雨和老虎哨浩渺烟波每年都吸引着数百万计的中外游客前来观光和拜祭祖先。

集安在历史上名称为缉安，有缉拿强盗、保国安民的蕴意。据说唐朝时著名将领薛礼征东那会，薛礼将军立马长白山山巅，脚踏柳河（当地一座县城）罗通山和集安五女峰，仰天长啸，手持方天画戟在鸭绿江上轻轻一点，当时的鲜卑、高句丽人就逃往朝鲜半岛上去了，并且以朝鲜李氏王朝世代称臣与我大中华为历史之见证。

这些鬼斧神工般的自然历史奇观令我每次出行都怀着无比敬畏的心态，尽情享受大自然赏赐给我们的无私恩典。

又行驶约40余分钟，我在主库区南侧中段峰峦处停下车。这里视野开阔，远处山峦起伏，重岩叠嶂，湖面水波荡漾，鳞光点点，湖边上落叶松、樟子松、美人松杂居期间，数不清的野花竞相怒放。　我　对姊妹们说：“下车休息，二十分钟后回来”　，等他们重新回到车上的时候，小小的车厢立即盈溢着蒲公英的青涩、艾蒿草的芬芳和金达莱花儿的恬淡香气。越野车行驶在山峦之间，他们几位跟着腾格尔的旋律不约而同地随声吟唱起来：我爱你--我的家---我的家--我的天堂---。

【二】　

杨家崴子水电站和桃园水源库区建设规划是改革开放之初的事儿。十五年前上项目的时候市里没有钱，是当年的抗日将领杜光华将军的后裔捐助了500万元并且由她牵线吸引了新加坡一家华裔富商融资两个多亿，再加上东边道父老乡亲集资数千万元，历经七年才建设成现在的规模。现在是集水力发电、抗旱、排涝，调剂库容、水源保护和旅游观光之一身的中型多功能一体化的水利项目。八个水利机组发出的电力除供应本市工、民自用还有结余，都输送到国家电网序列中，为东边道市的环境保护和生态治理发挥了重大的调节作用，是当地子民引以为荣和惠及子孙的功德项目之一。

两年前一个偶然的机会，我在库区上游光华镇马鹿沟购买了九间农房和承包了十几亩耕地，房屋的南侧和西侧有两股天然泉眼形成的山涧小河，在房前五百多米处汇合，然后就日夜不停地奔向桃园库区。当时看是作为未来养生休闲的去处。去年年末在浏览农村项目时偶然发现了紫色马铃薯这个品种。紫色马铃薯又称呼黑美人。外观上它是从里到外鲜艳欲滴的紫罗兰颜色，品质上由于它出色的口感可以直接当水果享用，更新奇的是它的药用价值，既有十分突出的抗癌、防癌功效，同时对糖尿病患者亦有着十分明显的降糖作用。为此在南方大、中城市超市中一直表现出色，其价格也在每公斤八到十五元不等。鉴于以上原因，也因该品种在东北农村一直没有重视和推广，我抱着试试看的心态，在一家马铃薯研究所淘换出千余斤原种，种植了三亩黑美人进行试验。其他的大田地、菜地和自养的鸡鸭鹅狗统统交给我退休在家无事的连襟--李哥打理，唯独这三亩黑美人我必须亲历亲为。从选种、催芽到到深翻、覆垄、还特意从我省的一家有机肥公司订购了九百多公斤的药石有机肥续上底肥，再精细播种，所有这些都由我一手操办，丝毫不得马虎。这不到了中耕的季节了，需要在中耕前进行一次彻底的除草，这便是我此行的终极目的。

桃园库区渐渐收窄，从库区末端的山底处翻过一道高高的山岗再下去就到达了目的地。汽车过了一座小桥右拐50米，沿着乡间水泥路从正房西侧菜地边进去把车直接停在了外跨院。外跨院西侧有五间猪舍，一间住着本地山区独有的四百余斤重的母野猪，其余几间分隔着十余只野猪仔和育肥猪。东侧则在一个二百余平方米围栏内圈养着一百多只散放鸡。这些本地鸡白天就跑到河对面的山坡和树林间觅食，晚上就自己跑回围栏内。在外跨院的南侧是一片河滩开阔地，这里是百余只疤瘌眼儿鹅和樱桃谷鸭子的天堂。外跨院北侧是内跨院，以过去铁路上的浸油枕木为骨架支护，围上松树板障子将内跨院与外跨院分割开来。内跨院大约有三亩地的面积，李哥在这儿精心侍弄了各种时鲜的蔬菜以供自家和朋友们享用。我们到的时候菜地已经是葱绿惹眼，生菜、茼蒿、韭菜等时令蔬菜郁郁青青，边上的豆角、黄瓜已经上架了。本地的旱黄瓜秧戴着粉黄色的花苞顶在一个个幼瓜妞上。西侧种了四垄茄子，紫色的茄子秧苗，长势喜人，合上嫩绿的春葱分外养眼。再往西就是院子外边的三　亩黑美人马铃薯了。

内跨院北侧是房基小院，宽约4米，随正房延伸约18米，要高出内跨院约60公分，形成了一个长条形的平台。地面上铺就着城市街区通用的透水青砖，小院子周围种植着十几棵葡萄，是北方时尚的诸如巨峰、龙眼等优秀品种，每隔七十公分一棵，爬到搭建好的架子上面，给小院子遮掩成一片阴凉。

李哥看见我们的车过来了，就早早地准备好五顶草帽，五把锄头。我从后备箱中取出了五套军用迷彩服，五双军训高腰胶鞋，开始分配工作。李哥负责中午的餐饮，其他人和我一起为黑美人除草。我作为技术顾问和协调人给大家分配了任务，基本技术要求是不可伤苗，还专门取出两只精装防紫外线、防晒乳液发放给娟子和小凤。

除草工作有序地展开，娟子和小凤从没干过这农家活计，开始是好奇，热情饱满，边除草边说笑。不到半个时辰，她们的说笑声渐渐平息，都闷不做声地松土、除草。又过了半个时辰，终于耗不下去了，娟子一屁股就坐在地头上不停地搽汗。好像是连锁反应，小凤、李岩、老六也都停下了手中的锄头。此时李哥就用大茶壶提来一壶山涧泉水，和几只配套的茶具。娟子迫不及待地喝了一茶碗，就惊呼道“这是什么水呀，甘甜、解渴---”，说着就又喝了一茶碗。李哥笑呵呵地说，“这就是咱家的矿泉水，比那哇哈哈、那农夫山泉好着呢。”

又过了半小时李岩发话了：“大家再加把劲儿，不多了，咱们把这点地铲完了好去喝酒哦”各位就嘻嘻哈哈地重新拾起了初始的热情。

【三】

李哥杀了一只土鸡，炖上宽粉细参，用木材大铁锅精细烹饪了三小时。头天晚上就准备好了野猪拆骨肉一大盘，搭配着咸鹅蛋和小葱拌豆腐各一盘，外加一大盘酱焖嘎牙子凉水河鱼。在每人面前摆放好一杯二两装的牛栏山二锅头，还备好了清爽的绿豆大米稀粥和当地的大煎饼，农家午餐聚会就这样开始了。餐桌是摆放在小院子平台的葡萄架子下，虽说是炎炎夏日，但餐座上却是清凉透风。

兴许是旅途中的兴奋透支，也兴许是除草工作的艰辛，开始时各位的话儿都不多，谁也不客套，都闷头吃饭、吃菜。大约半小时后李岩开始张罗喝酒。没想到的是小凤子的酒量惊人，在她喝完第三杯的时候李岩就晕了。娟子说：“二哥，铲地我比不上你，我敬你一杯吧”话音刚落就自己先干为尽了。

小风子见状连忙过来打圆场：“今天的假日工作游，是托二哥的福气，我替二哥干了这杯，下次有这好事别忘记了我们姐妹啊”话音刚落，小凤就仰头喝了这杯酒。

娟子不让了：“凭什么你来干这杯?你是抢二哥的酒杯啊，不行不行，得罚小凤一杯”，小凤说认罚，就又干了一杯。

娟子还是不让服：“二哥这杯还得补上---”无奈我也干了这第二杯酒。

“打起手鼓唱起歌，我骑着马儿过山坡---”酒过三巡娟子率先唱起了关牧春演唱的这首脍炙人口的老歌。李哥见状，急忙从东屋套间搬出了他钟爱的雅马哈电子钢琴进行伴奏。李岩则端起了浇花用的铜壶有节奏地敲打助唱，各位随后齐声伴唱“千里牧场牛羊壮，欢乐的歌声震山河，草原盛开幸福花，花开千万朵----”

再然后就是自发地各自表演，唱歌。兴致之处小凤子跳起了朝鲜族舞蹈“桔梗谣”，边唱边舞，每个人也都各自展示才艺，弦歌劲舞，忘记了所有的劳顿。

日头偏西的时候我们一行开始返程。到了老火车站分手前，每人一份礼物：十枚咸鹅蛋，二十个本地笨鸡蛋，放在一个个小纸箱中，是李哥早早就准备好了的。

临分手之时娟子说：“二哥以后我们就跟你混了---”我微微一笑和大家挥手告别。

——2013年7月19日初稿于吉林通化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