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的时候，不知道是没有吃过西瓜还是完全不记得吃过的西瓜，反正大脑里是一片空白,什么印象也没有。等到脑海里有了西瓜的记忆的时候，还是我上初中了，确切地说，那时我已经上初三了。　

那一年的夏天，还穿着羊毛衫的夏天。父亲傍晚下班回来，用纤维袋吃力地提着几个大西瓜进了阴暗的二单元103室。那时的父亲，每天清晨都在家门口，也就是我家的后院，坐上通勤车去40分钟以外的市区上班，等到傍晚的时候，通勤车又把父亲安全地送回家来。每次父亲下班回来，我都是满怀欣喜的。除了能见到早出晚归的父亲以外，主要还有看看父亲的军用书包里有没有什么好吃的东西。父亲向来都是这样，只要有人给他什么吃的东西，他一定会留着带回来给我们吃的。那时候的父亲，看起来也是相当严肃的。尽管我们兄妹四人都不会黏在他身边。

吃过晚饭，休息了片刻。母亲把西瓜放在洗碗池里拧开水龙头，用添加了漂白粉的自来水冲洗了一下，然后用菜刀把它切开。我守在母亲的一旁，还有我的小妹守在另一边，我们姐妹俩就好像八辈子没有见过西瓜似地，用圆溜溜的眼睛盯着母亲切西瓜，妹妹的眼睛要大些，也要好看些，我的眼睛也不难看。绿皮红瓤黑籽的大长个子西瓜被切分开了两半，然后成了三半、五块、七块......同时，一股清甜的淡淡的西瓜的味道进入了我的鼻腔。切好的西瓜，我先拿一块最大的给父亲，然后再装入果盘端进客厅，一家人一阵大吃猛吃也没把那个长个头西瓜消灭掉。那一夜，我家卫生间的灯亮了息了，息了亮了。后半夜的卫生间就没好好安静过。在接下来的几天里，都差不多如此。

后来，二哥有一次去兰州出差。回来的时候，他们的小汽车里除了人之外，里面装的都是大西瓜。这一次的西瓜和父亲拿回来的西瓜外观上是不同的。父亲拿回来的是长个头椭圆形的，二哥拿回来的是圆个头皮球型的。相同之处，都是绿皮红瓤，清甜可口。但瓜籽却不同了，它是黄籽，黄籽不同的部位还点了一个黑色的小逗点一般。它是属于什么品种的习瓜，我就不知道了，但我知道吃，我把它一分为二，一半给妹妹，一半自己抱在怀里用不锈钢的小勺挖着吃。半个西瓜进肚后，我把剩下的白色部分挖的很干净，我说，这半个瓜皮可以给《半夜鸡叫》里的周扒皮当帽子。当然，我的小勺子也是随时入侵到妹妹的那半个西瓜里的。妹妹看看我，敢怒不敢言。就像现在的我一样。

再后来，我大哥单位分西瓜了。大哥命运比较苦，不管多远的路，他都是骑自行车上班的。当他住在城西的时候，上班在城东。当他住在城东的时候，工作单位又换到了城西。现在又要骑车去一个多小时之远的城北上班。不知道是命运故意要捉弄他，还是要让他像唐僧去西天取经一样，要经历九九八十一难才能获得成功。但大哥在踩高跷的戏里面就扮演过唐僧，那模样看起来还真像一位慈悲的僧人，“锦澜袈裟”穿在身。言归正传，说大哥分西瓜。大哥厂里分了不要钱的西瓜之后，就用自行车驮了回来。感觉有点像马驮货物。大哥分的西瓜，更是稀奇呢。是绿皮黄瓤黑籽的。那个甜啊、脆啊，就别提有多好吃了，也不是三加五个字就能形容清楚的。

再再后来，我也参加工作了，夏天到的时候，单位里也发西瓜。这下可好，我们家不足百平方米的地方，仿佛成了西瓜地，到处都堆放的是绿皮西瓜。当你走在大街小巷的时候，也随处可见买西瓜的小摊小贩。有顺着住宅小区墙根安营扎寨的，绿色帐篷里堆满了绿皮西瓜。有长长的大汽车停在小区路口，车厢里也装满了绿皮西瓜。还有走街串户的小商贩踏着三轮车，吆喝着“西瓜，西瓜，卖西瓜喽！”那声音像西瓜一样清甜。那时的夏天，不知道各单位是流行分西瓜，还是那一年的西瓜泛滥成灾了？母亲，把家里的西瓜籽都统一用小勺挖出来，洗净晾干，最后烘干给我们炒瓜子吃，那时的西瓜籽也比现在的西瓜籽粒大，仁厚，味香。那时一家人欢聚在一起吃西瓜也是温馨的，欢乐的。

前几日，在梦里梦见已故的老父亲，他说，他想吃西瓜了。我便写下了这篇《吃西瓜》。我想，我的老父亲也一定回到了那个年代，和我们一起快乐地吃着西瓜......“纷纷的岁月已过去，瓜子仁一粒粒咽了下去，滋味个人自己知道，留给大家看的唯有那满地狼藉的黑白瓜子壳。”远在异国的我，也不知道现在的母亲和大哥还有二哥，还有我的小妹，他们现在过得好不好？乐不乐？我也很想他们了，很想家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