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授我们素描的宋老师长得很瘦,脸庞轮廓分明,活像硬线素描，让人看着就能培养对图景的空间想象力，可见天生是教画的料。不过宋老师意志坚强，不想屈服于天意。像百分之九十九以上的老师，当老师并不是他们的最初和最终梦想。宋老师要做一位艺术家，全心创作才是他应尽的义务和应得的权利，教书一直都是兼职，尽管事实上它是全职。打心底说,他不讨厌这份工作,若是遇上风和日丽阳光明媚，心情更好,再若班上有一个到几个不等弱不禁风楚楚动人,而并不单纯的女生,甚至可以沉醉其中。于是,一到理论结合实际的课程,笔下尽是风情万种，娥娜多姿得让人忘了这是素描。在这之前我只能画些多面体,最性感的模型不过是石膏骷髅头。现在突然有了专业的真人，很新鲜。不过新鲜感在所有感觉当中是最短命的一类。不久就淡了,渐渐的还生了厌。特别是她们不被调戏也能呈现的醉态,让人看着不舒服。我自私地把这些不舒服归错于宋老师,并在心里骂了他好多次。之后不去上他的课。宋老师不愧是艺术家，性情中人敏感过人,仿佛隔了肚皮也能悟透我的心思，知道了我对他的不敬；考试我没及格。

我自以为天份充足画功扎实；同时宋老师是个读过圣贤书的君子,不会跟我计较的那么永久,挂科只是一时的冲动。我仍然不去上课。考试时题目自拟,当时宋老师正在指点一帮师妹。我看了他眼神专注、精神投入,被感染忘了自我的处境,一时灵感顿发不可收拾。一气呵成，以朦胧的色调为基底，期间笔线柔和而放荡,情感真挚而自由,一男多女春意盎然。一笔到底,完成了自我感觉完美的考卷。

题目是:花丛里的园丁。

我越看越满意,如果老天里真的有爷,他老也会满意。交了卷,我特意留神了宋老师,想看看有没有对我流露一些欣慰或欣赏的表情,好陶醉一下自己。

小七是我结业之后的第一个朋友。我进入《幻想世界》跟着主线任务走,我当上捕快时对这个游戏已绝望。因为突然想到,每个玩家都将是或已是捕快,而里面的居民只有百来人,计算下去官民比例大得让人情不自禁联想到现实。一个游戏会轻易使人联想到现实，这个游戏也算是废了。一个好游戏在虚拟和现实之间应该有个很好的度。而这个度会有这样的效果——既能令人在游戏时记住自己是个活人，同时能忘了自己是个活在21世纪的中国人。当我知道,某人在里面犯了刑法后可以通过买药嗑而免刑——显然《幻想世界》是做不到的,太写实了。

我把自己封为善良的人,想做些善举。善良是不需要资本的,但善举需要，且很大。而对感受的追求,网游是性价比较高的活动；比如你可以随手给个街上的乞丐百来万、又比如你手无缚鸡之力,你也能缚住一头大块过牛的怪物。

宋老师接过画,见我没马上离去的举行,看了一眼内容。性情立马返朴归真,似乎六岁的孩子或六月的天气；又似乎一镜方塘被砸进了飞碟,平静突然地激荡。面容平滑到褶皱，瞬间由温文尔雅、和颜悦色，变为急莽爆燥、恨意冲顶。我看出了不妥,知道陶不了醉反而讨了人厌。略改面向,准备逃跑。因为那神情让我联想到了《星空》、《向日葵》，还有疯子。我想避免一场来自艺术家的粗暴。

一个手掌打桌的声音把我定住了；想必那帮女生没料到文诌诌的老师还有如此阳刚的一面,也定住了。这“砰”一声响且短,从其中音调和音强我能感受到一种,愤怒。　

沉默片刻,宋老应该意识到了有十几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在盯着自己。为保住以贯以来的形象努力克制着自己，打开了凝血的嘴唇说了句——两字一咬的，感情控制极其到位，谨慎的好像领导作国际报告，压得很稳的平静仿佛来自另一个空间:

“你这，素质，没得，救了。”

然后把我很满意的答卷快速搓了团,恶恶盯着我,把纸团狠狠扔向楼外。力度大得可以扔起一个五六十公斤的人。我下意识往后退一步,随时准备着奔跑；我怕同学们的雪亮压不住他的怒气。

事实证明宋老师还是挺有修养的,他没扔我。不过下一次重修定在大四，也就是说一年之后宋老师对我的旧恨还没消除或不小心又添了新恨,我就毕不了业。

我乐观地认为，天无绝人之路。忘了人会绝人之路。

王经理不喜欢站着跟人说话，我猜这是因为他个子不高——根据相关研究，坐着或躺着都能把身高的缺陷掩盖掉。如果他是站着和你说话，你恰好比他高个——这是很平常的事，你就要弯着甚至哈着腰——这是生存中铁一样硬的道理：你不能站的比领导高。所以说王经理这种与员工交流的方式是很以人为本的。离开学校后，我正是在这么一个有人道主义精神的上级下当下级。

小七热爱和平为人也友好，但这改变不了残酷的幻想世界。

当然也该变不了荒诞的现实世界。生存永远是一场战争。

在被一个小野怪打死了几次后，我失望了。复活后，深刻认识到自己真的不是打架的能手。我骑着老虎，从南到北，穿过春天，穿过夏天，穿过五颜六色的人物，和囚犯还有各种野兽。青山绿水、风花雪月、大漠孤烟、如诗梦幻??????一切合理或无理的都无所不有。可以说包罗万象，风景绚丽。重要的是，看看地图就当是环游了世界。

过了一条栈道后，我看到一个奄奄一息的少年——估计就是个因失恋而失忆的——之前挽救了不少，情节大概是：他很爱一个人，因为种种原因他要舍她而去，然后她反过来舍他而去，接着他伤心欲绝充满怨恨，最后他嗑药了，但是没毒死，于是是留下了后遗症——比如总会梦个人什么的。

用鼠标一碰他一般会有这样的对话：你就是闻名四海的xx么，一看器宇轩昂气度不凡一表人才我就知道是你，你刚从xx那里过来吧，xx常跟我提起你说你很xx，总能帮上忙，我在这呆了xx年了，这里环境虽然迷人心扉，但是近来我xx，而且总会梦见xx，我猜这事必有蹊跷，本来我要去找xx的，但我发现我记不清xx是xx了。所以你能帮我xx么？完成了我将送你一本xx……　

我是一个喜欢成人之美的人，于是点了他一下。他却说：

“你是神仙么？你一定是神仙！神仙你能给我个香蕉吃么？你一定能给我个香蕉吃！我快饿死了么？我一定快饿死了……”

心想着最美只会被称为少或大侠，没料到一下成了神仙，愣住了。我包裹里并没有香蕉，不知该怎么操作。我又点了一下他，还是说同一句话。然后我看了好多遍：我快饿死了，我快饿死了……

这句话让我很突然的想起了一位命运不怎么好的老奶奶。我决定不再玩《幻想世界》从此没见过小七。

王经理不批准我关于转部门的申请。这意味着我要再次接受宋老师的指导。王经理经理的这家公司很小，宋老师是不是精英人才先别考究，不过好歹是个名校教授，肯屈身到此王经理不敢怠慢。整个技术指导都交给了他，名号也好听，叫做首席艺术工程师。

王经理暗里知道我曾被授业于宋老师，在介绍员工组成时特意把我提了出来。但他不知道我是这首席艺术工程师的弃徒，无论合不合适夸张地罗列例子说我多能多能干，本意是想拐了弯赞他名师出高徒。宋老师在听到我名字时就开始了邹眉头，可惜他生来就廋现在上了年纪、额头原本就邹着，这时特意的邹未能传达出他的厌恶——至少王经理没接收到。因为最后还说：

“在宋教授的后续指导下，小林的前途一定无可限量。”

宋老师初来乍到就受到老板如此的敬重，没理由不表现一二。第一天他就提出了各种各样的策略。其中一项就是人员再配置。说什么公司的生存决定于竞争力，而竞争力决定于作品质量，人员决定作品质量，思想素质决定人员，所以配置合适的思想素质干合适的事最合适。王经理见他一下子把公司的运作提升到了思想素质的高度，敬佩得好像喝醉了酒眯了眼屡屡点头。

几年前宋老师就对我的思想素质判了死刑，而对于他的到来我又未努力表现出足够热烈的欢迎，体现不出改过自新的面貌，所以未能赦免。可能是出于王经理错意的大力赞扬，得了个死缓——我由画面设计师变成了绘图员。王经理见宋老师没因为我是他的学生而给以提拔反而下放，认定他是个大公无私的圣人，心里默默叹服自己用人的高明。

我什么也不说，结完当月工资交了辞职申请。王经理按着纸张瞟了一眼，人坐着很定各种神态没什么变化，城府深得像根木头。缓缓地说

“你考虑清楚了？”

这有点出乎我的意料，我以为他会认可这些年我做出的成绩，然后慌忙地挽留，问我辞职的原因，并且找出坚硬有力的道理把我的理由推翻。接着我罗列和宋老师的种种过节，证明他是多么地公报私仇，最后要回之前的丢失。而事实中结果让人失望。不过事已至此，既然上了老虎背只好骑上去——不，是骑下去。

“考虑清楚了。”

“人各有志，我本不该留你。不过，我希望不是因为宋老师。他是为你好。”

我只好短笑一声。

“他指出你个人有点浮躁，思想不成熟，不适合做设计工作。不过画工很好，只要在性格上做些恰当磨练将会是个人才。”

“这几年我的设计做得不行么？”

“不是。不过，经宋教授的解读，我也看到了其中的缺陷：在创意上的确有些幼稚，不够深度、当然这无关你的才华，只是经历问题。”

我只好短笑一声。心想宋老师真不愧是教授出身，把这王经理都教育熏陶得艺术了，忘了自己是商人。不幼稚会有人玩么？搞个游戏你插个康德的纯理性批判进去有意思？！

“都那么成熟，谁还会玩游戏？”

“游戏也要讲素质的。”

见他连宋老师的素质论都能信手拈来，我知道自己的白纸黑字是收不回了。

大四来得像春夜的细雨，很快而悄无声息。都半年了我还没感觉到，自己呆在大学已经过了三年。到最后的几个月才有所擦觉，面对着各种各样的重修和一个比一个衣着光鲜且自信成熟的同学们，我忐忑不安了很多个日和夜，心里怎么也琢磨不透——在校园里他们是如何成长的比校园的树还要快——它们都还没有开花结果。

面临毕业，唯一重要的事就是不要失业。这有两种途径，一是续业、二是就业。续业的情结早被各种课堂解决了断。在我面前只有一条路，就业。但这条路事实上只是个空荡的选择，是理论上的路，还未在现实中铺出来。铺路在我国历来就是一件难事。特别是从学校到社会这段路，它要很多特殊的材料作基底。最基本的就是，各种単，各样证。另外，在古代或近代走的人多了便会有路；在现在这哲理无法实践畅通，因为目前以土地最为珍贵，路不能随便新开，它们基本上都被定好了规格上了价码，想走路只要买路钱。但如果没有买路钱，你破了头皮也只好硬着头骨去铺了。

幸运的是重修考试并不难，只要你足够听老师的话，就能带上足够多且精准的资料。这并不是一件可耻的事。因为当很多人一起做一件可耻的事时这件事就不可耻了。所以各种类型的考试作弊，未能让我感到可耻。老师学生共同合作，齐齐赴毕业这种氛围的形成，听说是得益于本校的一位师兄。他曾因重修无法毕业，一时气急攻心没能想开，持着一身青春满怀热血发了疯，然后操刀砍了几个老师。校方为了不让事势扩大，忍气吞声默默给他发了毕业证。从此，这位师兄成了一部分人的英雄，另一部分人的阴影。其实这很符合马克思主义结合了中国实际“枪杆子里出政权”的思想方针。也是它顶住了国情考验，继大革命之后的又一次胜利。

按教务处给的时间地点，我早早来到宋老师的办公室。里面有两台无声无气的电脑，坐着两个有气无声的研究生，都是头发短得看起来很精英。我略述来意，那两个精英埋头应了声‘老师不在’后没停止研究他们手头的事业。见他们如此投入地敬业，我不敢打扰问他们老师什么时候会在，默默找个角落坐好。

我环顾一圈，四壁都贴满了画。油的素的，有山有水有动物，当然还有人。内容有老大有年少；笔法有粗略有细腻；思想上有以盛装打扮表达传统庄重的，也有以一丝不挂表现西方自由的，而且占了大部分的空间。从那独一无二的落款风格中看不出是哪位名家，我猜是宋老师的原创。因为作为一个热爱创作且多产，但不被外人欣赏同时很被自己欣赏的艺术家，他没理由去花钱挂别人的线条。

当我正对着一幅浓彩油出神，一精英突然屹立到了我跟前，我见这兄弟衣服崭新而多样，打扮的很隆重，还以为马良再世把画里的人复活了，盯着他看了半响。

他问我怎么还在这。我再说了一次来意。他很轻地一笑说，宋老师是大忙人，而且时间观念很强，绝不允许自己浪费一分钟。我问他老师在这很忙的一天会不会回来。他又很轻地一笑看一眼示意同伴，另一精英慢慢挪了一下身子，先脚后腰最后是头，动作斯文有序，柔弱的姿态非一般男性所能及。见他在一抽屉里拈出一a4纸瞟了一眼，阴阳怪气的，说在时间日程表上没有重修考试这一项安排。我听了急了，叫他看清楚点，这是件很重要的事。

但他不觉得这是件重要的事，把时间表摆一旁，单曲循环了刚才的话。我想了一下，问他老师有没有其他表，专门用来安排一些不重要的事。他什么也不说了，写了一串电话号码给我。我接过号码正想拨打，精英开口了，用头指了一下不远处的同伴，小声得像在说私语。

“你到外面打吧，这里，要环境安静。”

我看过去，那兄弟不知什么时候又开始了埋头苦干。我忙边走边道歉，心想万一扰乱了别人的灵感，说不定一幅将要诞生的世界级作品就被我扼杀了，那简直会成为千古罪人的。

我退了出去，不知为什么外面天热的要命，但是电话一直打不通。

宋老师近来得了一位红颜知己，这让他发现了两个真理。第一，和年轻的女人有亲密联系很美妙；第二，大学教授的工薪真的不够一个教授所需的费用。宋老师搞了半辈子的艺术，第一次要考虑钱这种物品有点不知头路。然后在他红颜的规划下，他开了一个素描辅导班。因为是第一次投资有点缩手缩脚，租了个30个人场地，可报班的孩子过了百。这个结果让他惊讶不已，想不到现在爱艺术的年轻人这么多。其实只有他偶尔看一下电视，他就会发现各种‘梦想舞台’有多大多宽多远，可以说艺术简直就是当下我国的国情。艺术中画画应该是更有竞争力的，因为唱歌的实在太多了。另外，相比唱歌画画有着更宽广的素材。比如，你不能歌唱果体，但是可以画，而且还会被认为很高雅。所以说对于那些热爱艺术的人们来说，学画画在理论上是很有前途的。于是宋老师的辅导班，在理论上是很有前途的。

但画画有一定的难度，这在一个多星期的学习后孩子们就发现了。家长们见自己的龙凤没有变高雅，也开始质疑宋老师，有个别过分的甚至要求查看他的工作证。宋老师只好很专业地解析，画画不是一时半刻的事——这时少不了举例某个伟人画蛋的故事。由于带孩子的大多是家庭主妇，平时都和家庭出纳打交道，特别是一些琐碎事，比如买菜、水电费等等都需要脚踏实地的精打细算、机关算尽，于是整个人都被打造的精细实在了，基本不受精神激励这些看不到摸不着的软性套路。他们纷纷要求宋老师给出一些硬性的承诺，还列举了买个自行车都有包换保修期，四六级公务员有包过规定等‘几包政策’来支撑其要求的合理性。

宋老师看到艺术商业化竟添了这么多的责任和麻烦，不想干了。但经不起红颜各种温柔的支持和鼓励，终是勉强做下去。可见一个老男人的苦楚，要为了女人干不想干的事；其实那个年轻女人又何尝不是。

于是，像所有的培训学校那样承诺，在经过培训之后可以绝对推荐工作，以保障在该班学到的才能不会活生生地被埋没掉。然后，宋老师又多了一份兼职——去一家小公司做首席艺术指导——一个对手下员工有绝对调配权的职位，这意味着他能让想工作的人进来，同时也能让想工作的人下去。这既能安稳了培训班的人心、又可以多一份收入、还可以充分体会当领导主宰他人前途的*感，真是一石三鸟。从此教书成了名副其实的兼职。

眼看规定的考试时间过去，还没见宋老师的音讯。我只好去找领导。领导办公室出乎意料的冷清，加上里面灯光偏暗的设计和领导那天生威严的神情，给人一种孤家寡人的感觉。我神色慌张地说明情况，领导突然复活来了精神，笑容堆满面变得和蔼可亲，对着我分析问题时平易近人，说到宋老师时又立马公私分明地一脸责备。我暗暗佩服这种变的迅速。我想大概他太久没向下属训话了，偶尔为民请命有个教育下属的机会是件很愉快事。

我向领导提供了电话号码，领导一拨打，竟然通了！不愧是智能机，千山万水都能认出哪个是领导。

接着是领导一番正义凛然的批评和教导，我虽然听不到远处的电话。我猜一定是一串毫无还嘴之力的‘嗯额……

’

十几分钟后，领导放下了电话，舒了口气，说搞定了，宋老师已承诺一定认真出题认真监考认真批改。听到这三个‘认真’我才意识到自己犯了大错，这次要玩完了。

我又开始玩网络游戏。虽然不喜欢，但是没办法。因为很多事做起来后，是不需要喜不喜欢这个前提的。只是，有时在杀着大群大群的怪，偶尔会想，会不会遇到小七。然后她说：你升这个技能不厉害吧……

办完离职手续，感觉自己成了一无所有的人。想当年毕业得了个结业证，面试工作时各种心灰意冷。最后只有王经理无视证件，现场给他素描后被录取。这让我很感激，终于有人要了，好像一个历经沧桑的年轻寡妇终于能再嫁。一直以为他是真正的赏识自己，所谓人为知己者劳，我从来都是打算为他卖命的，没想到还是经不起一个宋老师的解读。我当时想，以后再也不会为了工作而画画了。至于工作，什么兴趣、前途、职业规划渣渣的都不重要。能活就行。

于是，我换了个工作，走上了一个游戏公司为其附带产业而设立的岗位。

职位描述：游戏代练。

应聘条件：无技术要求，无学历要求，无形象气质要求，无工作经验要求，无性别要求。

没什么悬念，我应聘成功了。这个游戏叫《天问》

卷首语：自天开地辟，万物不息，而人性嗜取，干戈不止……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