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日炊事班的伙计,养滋润了老七幼年在山里日晒雨淋的肤质,入伍前瘦不拉几的小伙子转眼再看:天庭饱满,气宇轩昂。在炊事班,老七总有机会与部队各个角落的人打交道,毕竟人是铁饭是钢,士兵们都有上后厨讨个好吃的的经历。别的谁也都不稀罕,但是那部队里会修理唯一一辆解放牌的师傅,老七遇见了,算是他这一辈子的贵人了。老师傅年有五十,带着一个小徒弟,只是小徒弟不怎么得师傅欢心,叹息他不成材,老师傅动不动就劈头盖脸对小徒弟一顿臭骂。小徒弟想着哄师傅高兴,晚上蹑手蹑脚着潜入了瓜田。月光下,一个个大西瓜皮脆味香,个个浑圆饱满,看着就口水直流。小徒弟正要下手,连着衣襟一起被身后某个壮汉拎了起来。小徒弟惊恐万状,定睛一看,这壮汉正是老七。老七是部队里大家秘密相传的老好人,有好吃的但凡是撞着了,都有得分享。就是没撞着,打个招呼下次也留上了。
“同志,这是来帮我捉老鼠的么?”老七把小徒弟拎在半空里,小徒弟挣扎的厉害才掉了下来。
“不……是……不,不是……”小徒弟慌慌张张,支支吾吾半天答不上话?
老七不耐烦了:“是与不是都答不上来是咋地?”
小徒弟还想着西瓜,横了心咬牙,说:“是!”
老七一惊:唉?这给他台阶他也不要,这人是脑子不好使呢?让我再问问他。扶起小徒弟,老七仿着平日里教官上文化课的语气说:“这都是工农子弟兵,毛主[xi]虽然只说不拿群众一针一线,咱也要有觉悟,不拿部队一颗瓜呀。”
“我……”小徒弟急红了脸,想想算了,一拍脑门,道了声“哎呀”,把满肚子苦水和一片孝敬师傅的心通通倒了出来。
老七听完顿生怜悯,二话不说,就近屈腰在瓜田里挑了个最大的让小徒弟抱走了。想着今儿是做了件好事了,没想到不多会儿,老师傅气冲冲地拎着小徒弟,抱着瓜又回来了。
没等老七开口,老师傅满脸歉疚:“这徒弟没带好,真本事没让他学着,偷鸡摸狗的他倒是在行,真是丢了我的老脸啊。”
原来小徒弟把西瓜抱回去,老师傅眉毛一扬破口大骂小徒弟做贼黑了心,任凭小徒弟解释这瓜是瓜田里好兄弟送到也不顶用,非撵着来道歉。
老七好一番圆场,老师傅这才放了徒弟。老师傅说:“这无功不受禄,你也没收着我什么好,凭空送我个瓜吃,我受之不恭。老人家也没什么本事,有个修车的本领。你要愿意,下了这岗就来观摩观摩。”
老七想就一个瓜的事儿,哪兴的这么多场面,可见这老师傅一股子正气,拒绝他怕扫了他的威风,反正也多自己个好,就爽朗地接了。
平日在部队里老七就爱捣鼓那些大冬天藏在被窝里也凉的机器,像收音机啊,录音机啊……电视机!部队那辆仅有的解放牌如今又老师傅的便利,自己也上手了。跟着老师傅,勤敏好学的老七居然把这辆车摸了个透。眼见着老七这就复员了,老师傅感激这半路出家的徒弟人品不错,端茶送水的没瞎忙活,大笔一挥一封引荐信递到老七手上!
三年兵役结束后,孝男和老七结伴回家。到了城边,结伴三年,两人终于在此分手了。虽然对老家心里装着浊如乌云闪电般不愿触及的情感,三年不见老母,孝男还是决定先回趟家,再做打算。老七自然是要进城的,然而第一站不是去找姐姐们,老七在部队寄出去的最后一封信,早早和小裁缝约定了见面。
拿着地址一路打听,老七走进了裁缝铺子。外屋有个穿堂的小伙计在忙活,老七也没招呼直接上去里屋。里屋里光线暗淡,靠着窗口的天然光能看见四脚桌子旁坐着一个女人,手持着秀活儿。看见门口有人便站了起来:“你是?”
老七走近些,看着这女人眉目清秀,与照片虽然差了三分,不过那都是几年前的模样了,老七只是高兴今儿见着真真日思夜想的可人儿了。“我是老七!我是老七!”老七指着自己胸膛憨憨地笑着。
那女人顿了会儿,像是忽然才想起来:“啊!你就是老七!”
这可好,两方都认识了,这会儿四周围都没人,老七想赶紧趁这个机会多说几句讨喜的情话:“齐姑娘,你可是想死我咯。”正要接着说,那姑娘突然扑哧一声咯咯笑了起来。老七愣住了,不明就里,却感觉身后有人拍了拍肩膀,纳闷着回头一看,心里咯噔一下:这人好熟悉!她与照片了的人可算是九分似了!
刚才答话的女人和着笑说:“你说的齐姑娘,可是我姐姐?”说完又对刚进来的女人说:“姐姐,好一个如意郎君啊!”
错把妹妹当姐姐,老七恨不能找个墙缝钻了去,心里只恨孝男没说清楚他表姐原有这么多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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