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姐红丫夫家，老丈人身体不好，常伟每日花天酒地，和赌场里的人称兄道弟，在外面招惹女人的事时不时会传到家里来。老丈人一气之下归天西去，婆婆与老丈人一生磕磕绊绊却也相互扶持至今，如今老丈人撒手人寰，婆婆守棺七日后猝死于旁。原来还靠着老丈人的旧人情，东拼西凑填补被常伟掏空的家底，如今老丈人一去，霎时门庭冷落，只有过堂风呼啸而过。红丫与弟弟阔别多年，有片做姐姐的心，可是在这瓦片都揭飞的屋檐下，除了畏畏缩缩，不让自己的衣襟被雨水都淋湿了罢，别的也都做不了。

望着大姐，老七心寒不已，看着大姐的日子过的如此萧瑟，红丝爬上来眼眶，切切恨自己无能。从近身口袋里，老七把退伍补贴掏了一半塞给了大姐，转身淋着细雨大步走了。

修车铺子里，伍匠正躬身检查单车后胎，突然面前一人高大的身影挡住了光线，伍匠抬头一看：一身褪色的浅绿的中山装装束，虽看的出久经穿着，衣领袖角仍然整齐一如崭新，来人浓眉熠眼，皮肤白净，若不是体魄强壮，倒是有馥郁的书生气息。论样貌与小妹倒是有几分相似，伍匠愣了愣，一拍脑门，朝里屋里喊：“红丫！你弟弟回来啦！”

一别数年，再见如冰山崩坍终见稀草原，闪烁着丝缕阳光的，草原上来自遥远山谷里的河风摇曳着飞向远方。“是老七吗？是我的亲弟弟老七吗？”小妹泪滴像敲击着鼓乐一样啪嗒啪嗒落下。父亲早亡，无辜姐弟痛遭沉沦，久别数载，骨肉血亲终相见会，闻者无不扼腕叹息。

在姐姐家借住终究不是长久之计。老七每日帮着伍匠对付铺子里的破烂货儿，伍匠省力不少，但是要拿铺子里的钱再多养一口壮汉，伍匠嘴上没说什么，眼神儿上总有些看不起人的模样。小妹想留着弟弟，可也操心伍匠怎么想。老七摆摆手，劝姐姐莫要担心，拿出部队里老师傅给的推荐信上城郊的汽修厂找活儿去了。

下了班，老七蹬着自己改造的“风火轮”直奔齐姑娘家裁缝铺。齐姑娘亏得有门手艺，不然一个单身女人家要在热热闹闹的集市上租个门店站住脚跟不容易。刚开业的时候，总有那么些个饶舌的妇女闲的有空来门口指指点点。齐姑娘还有个追求她的男孩子，和她差不多年纪，只是左脸长了颗拇指大的痦子，个子也不过齐姑娘的额头。每日没生意还有受着这些嚼舌根子的冷嘲热讽，好容易耳根清净了又招来这么个粘人精骚扰不休。生意失意情场受挫的齐姑娘就在这时收到了老七的结识信。信面整洁，字虽然七扭八歪的，一笔画里仍然看得出来写信人的用心。满肚愁肠的齐姑娘看着信就乐了，最困难的日子里，齐姑娘感激有老七的信支撑着她走了下去。

一路高唱“打靶归来”，老七赶到裁缝铺的时候太阳都下山了。刚放稳单车，听见店内有争吵的声音，老七紧走几步一看究竟。

“齐冰，跟了我你不会亏的！”原来是一直纠缠不休的粘人精。

齐冰见到老七，连忙躲到老七身后。老七宽厚的身躯完全遮住了齐冰的影子，粘人精见突然冒出这么个高自己老多的壮汉，也不敢拉扯，却也不能这么罢手，红着脸又念道：“你再躲，终究不还是要做我老婆的嘛！”

“你瞎说不怕遭雷劈！”齐冰气得跳了起来，“哼！就你，凭的什么本事？忘了告诉你了，我早定亲了！”　看了眼老七，齐冰计上心头。粘人精果然被定住了，可是一旁老七眼前一黑，差点没站住：齐冰订亲了？

“我不信！”粘人精想了想，这些日子除了自己和店里的小二，也没见哪个男的出入。“你倒是亮个人来看看，空口无凭。你说谎可就要嫁给我的！”

“青天白日，人就在这里，不会看么？”齐冰白了眼那人。

这句话宛如尖刀扎进了粘人精的眼耳口鼻，浑身都被刺痛了的他踉踉跄跄两步走了出去。

好不容易甩掉了丑男，齐冰可算泄了胸中久憋的闷气，却不想旁边这壮汉幽幽地问道：“你刚才所说可还作数么？”齐冰的脸倏地一下绯红两片，她别过头偷偷看了眼老七，心里小鹿乱撞，头脑发昏什么都思考不了，等平静了自己已经揣着羞躺在了老七的怀抱。

一年后，齐冰和老七的家里添了个女宝宝，乖巧可人，见了的争先恐后要订个娃娃亲。可是两口子的幸福生活大概是遭了上天的妒。老七单位倒闭，齐冰门店被房主收回，两口子间的矛盾接踵而至。老七幼年恶劣生活埋下的病根复发，迫切想逃离现实生活的齐冰染上赌瘾。老婆不管事，看着怀抱里天真烂漫地咧着嘴笑着的雏婴，老七决定把她托付给齐冰在乡下的母亲。抱着病从此老七开始在外漂泊，卖着血汗挣钱。

跌落的夕阳把天空染成血色，被霜打红的秋叶和着泥水腐烂在地里，一簇静静流淌的溪水在地里拉出一道深沟……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