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山水是一个青年画家的名字,他特别重情于山水,也因为此,他喜欢上了画画。现在他正急急地收拾行囊,准备出发,他特别小心地把一截腰带放进随身的小包里。这截腰带不完整,但看得出是乡间女人们用苎麻织成的,虽然用料不考究但织得很精细,上面还用十字花绣了几朵梅花图案,腰带已旧,但梅花的色泽仍然很鲜艳。他这次出门就是要去寻找腰带的主人,而且这是他的第六次。
六年前为了交一份漂亮的毕业作品,他骑上摩托辗转几百里寻找理想的写生地,当他来到了浙皖交界的一个人迹罕至的深山时,那片近于原始的荒山野岙把他吸引住了。他在半山腰靠着一块岩石支起了帐篷,把自己安顿下来后,就投入了写生。
大自然真是鬼斧神工,这里的早晨雾气缭绕,让山峦有一种神秘感,当阳光沐浴了山谷时,成群的蝴蝶在野花丛中上下翩舞,游山水以为自己进入了仙境,他忘情地投入,恨不得自己有三头六臂,把眼前的所见全部速写下来,二天下来画稿已有了一大摞,可他还余兴未尽,他丢了画笔开始尽情地欣赏美丽的景色,走着走着,他竟忘了脚下的路,不知怎么地脚下一落空,人整个儿坠下了山沟…..
他醒来了,耳边听到一个清脆的嗓音:“爷爷,大哥哥醒了!”他睁开眼看时,眼前是一张天真无瑕的女孩之脸,女孩大约13、4岁,随着她的叫声,一位满脸风霜的老人端着一个碗出现了,他说:“孩子,喝吧,喝下它就会感觉好一些。”他挣扎着想起来,可浑身的骨头象散了架似的,他不由得“哎呀”了一声,那小女孩接过爷爷手的碗说:“爷爷,让我来喂大哥哥吧!”女孩小心翼翼地把汤药喂到他的嘴里,辛辣的汤药让他皱了皱眉头,女孩说:“这是我爷爷自己配制的灵药,味道不好效果可好着呢!”女孩满脸的真诚和勺子的轻柔,让汤药变得甘甜,一边喝着一边就感到浑身发热,等到汤药喝完,他又昏昏地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时,他感到精神好多了,全身的骨头也不那么疼痛了,这位爷爷真的给他喝了灵药!他一动,那个女孩就跑了过来,说:“大哥哥,你醒啦?爷爷说你要睡二天二夜呢,可不到一天一夜你就醒啦!”这次游山水看清了,自己是在一间石屋里,墙边堆他的帐篷和画夹,感激的话还没说出来,女孩就指着他的东西说:“是我和爷爷一起把你的东西找回来的。”说着举起他的速写本,说:“大哥哥,你是画家啊?画得真好!”
老爷爷又给他喝了几次药并为他的伤敷上了草药,老爷爷每天出门去,是这个小妹妹陪伴着他,小妹妹很会笑,笑得那么天真灿烂,听了她的笑可以忘掉人间的一切烦恼。她告诉游山水,她叫丹霞,是个初中生,这次是陪着爷爷进山来采草药的,就是在采药途中,他们发现了他并救了他。丹霞拿起一条腰带对游山水说:“喏,我们就是用这条腰带把你弄下来的,你好沉啊,把腰带都给弄断了。”说完又笑了起来。丹霞的手很巧,把断了的二截腰带都修编好,游山水就向她要了其中的一截。
年青的游山水用了老爷爷的灵药恢复得很快,每天太阳升起的时候,他就被丹霞的笑声叫醒,然后就坐在石屋门口观看山间的美景和看着丹霞爷孙俩为整理草药而忙碌。老爷爷苍老的身影和丹霞的红衣一起在青山绿水间飘动,真是一幅极好的山水画。
这天晚上,游山水喝了爷爷熬的汤药后后沉沉地睡去。第二天是窗外鸟儿把他给叫醒了。醒来一看才知道太阳都老高了,他起了床,活动了一下身体,觉得体内活力又多了几分,忽地,他感到有点不大对头,往常,只要他一睁开眼睛,小妹妹丹霞就会出现在他的眼前,可今天?他往四周一看果然石屋里空荡了不少,再走到外面一看,那些晾着的,串着的,摊着的草药全没了!他对着山峦大声地叫了起来:“丹霞!爷爷!”可回答给他的只是山的回音,爷孙俩不辞而别!
爷孙俩离去了,他也该下山了。他后悔一直没问清他们家住哪儿,这对救了他的命,治好了他的伤的恩人,竟然一声不响地离去了!这让他的心如何能平静?不能平静的游山水第一次走进了爷孙俩的房间,房间里该拿的东西全拿走了,忽地,他看到屋角的一张小桌子上放着几幅画,画虽稚嫩,却很有章法,一边还放着红、黄、绿三种颜料,这颜料散发着一股浓浓的香气,是游山水从来没有见过的颜料。看来丹霞在偷偷地画画,这些当然是她的作品了。
归来后,他全身心地投入了一幅《爷孙采药图》的创作,当水墨画完成后,他用从石屋带来的颜料,在画上轻点几笔着色,想不到效果很好,特别是画放了几天后,那点上去的色彩更有了逼真的效果。这幅画不但让他得到了好成绩,而且让导师对他刮目相看,在导师的提议下,学院打算为他办一个画展。于是,他着手整理那些速写,又创作了《山之魂》《山之灵》,用的仍然是那颜料,二幅画一上墙真有一种呼之欲出的感觉,这画不但让学院的教授们震惊,就是他自己也惊呆了!画院觉得他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决定让他潜心创作出一批山的作品,并起名为《山之韵律》,画成后就举办一个画展。但当游山水再次提笔作画时,却再也找不到那种灵感了,而是丹霞爷孙俩的影子总在他的眼前晃动,特别是丹霞那清脆纯朴的笑声总在他耳边响起,他搁下画笔,进山去找恩人。
他再次背上行囊满怀希望来到那间石屋时,看到石屋外的景色依旧,石屋里却长着半人多高的杂草,也许还不到老爷爷来采药的时候吧,所以他收拾好屋子,开始了静静的等待。这一次他用录像机录遍了这里的山山水水,越深入景色越原始,越美!一直到食物断了档,他才知道等得日子已经不少了,于是只得再次打道回府。
就这么,他一连坚持了5年,差不多跑遍了那个山区的任何一个村子,对那些散居的人家也不放过,可每次满怀希望而去失望而归。进山寻找丹霞爷孙俩变成了游山水的一个解不开的情结。游山水再也创作不出好的作品来,所以,他的画展也搁了浅,
这一次,游山水又是专程去找丹霞爷孙的。想不到,这一次,他远远就望见了石屋的烟囱在冒烟,他一阵惊喜,三步并作二步奔上山去。推开石屋果然看到爷爷正在烧饭,他顾不得喘气上前紧紧地抱住了爷爷。爷爷指着墙上,他一年一次的留言说:“小伙子,你的诚意感动了我,我想你今年一定会再来的,所以在这里等你。”
石屋的墙上他用浓浓的笔写着:“爷爷,丹霞,请告诉我,你们在哪儿?”下面是注明了日期,整整5年啊!今天总算找到爷爷了。游山水和爷爷就着一锅蘑菇汤,喝起了老白干,爷爷一边喝一边告诉他:“丹霞从小失去了父母与他在这间石屋里相依为命,为了让丹霞受到教育,爷爷把她送到县城的女儿,那一次,女儿让丹霞来接他进城去,临走时,我采些草药带上,所以就遇见了你。君子施恩不图报啊,所以我们不辞而别。现在丹霞考上大学了,我也想石屋了,所以来转转,想不到你每年都来这里,小伙子,你可真是个有情义的人啊!”爷孙俩久别重逢越喝越上劲,特别是游山水早已喝得迷糊了,倒头便睡。
酒精让游山水睡得很沉,睡梦中他被爷爷叫醒了,他这才听到了外面有天崩地裂的声音,爷爷用急促的声音说:“孩子快跑,泥石流来了!不能走门,快跳窗户!”接着不由分说地把他推向窗户。跳到外面昏天黑地什么也看不到,求生的本能让他往高处跑,才跑了二步,他听到背后又一阵地动山摇,他一脚踩空,身子一扭倒下了,大块的巨石压了过来,他失去了知觉。
游山水是被救护人员抬下山的,醒来后才知道这场泥石流冲毁了石屋爷爷把他推出窗户后没来得及逃出,被压在了石屋下,而游山水虽然捡了一条命,但他再也站不起来了。
站不起来的游山水反而能静下心来作画了,那里美丽的山水早已深深地嵌在了他的脑海中,他成功地画了一幅又一幅,一年后,他的《山之韵律》画展正式开展了,画展内除了以前的三幅有彩,其余的都是黑白写意画。挂在展厅正中的一幅以《山之灵》为名的画,粗看是一座山,细看却是一位慈祥的老人,老人如山,山如老人。下面写着:“仅以此画悼念我的恩人!”此画无不让参观者发出惊叹!
有一天,游山水摇着轮椅又来到自己的画展,只见一位身穿白色连衣裙的姑娘站在《山之灵》的画前泪流满面。她腰间系着的腰带是那么地眼熟。游山水不由得取出了随身带着的半截腰带并将轮椅轻轻地摇了过去,他刚想开口,姑娘却转过了身,她看见了游山水手中的腰带,一下扑了过去,哽咽着说:“大哥哥,我是丹霞!”
小姑娘长成了大姑娘,并且在这个城市上大学,她并不知道爷爷在临死前与游山水再一次相遇的事,她是听到同学说起这个画展而慕名前来参观的。
游山水的画展震憾了姑娘,游山水那种执着的寻找情感感动了姑娘,姑娘说:“大哥哥,让我陪你一起走完人生之路吧!”然后,她推着轮椅朝门外的阳光走去,而游山水早已泪流满面……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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