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开抽屉，一眼就看到了两本鲜红封面上烙有金色徽章图案与金黄色的“无偿献血证”。此时，忽然就想起来新的一本献血证放在抽屉里已经一个来月了。尽管当那一枚如同圆珠笔芯般大的针拖着蚯蚓一般的管道无声无息地扎进我的肘弯，激起的疼痛仅只是或许还不到一秒钟!而此时，手上的那个大针孔也早已愈合，除非睁大了眼睛看，还可以辨认得出当天那一枚针刺下的地方。可是，在当天，那创口贴那样醒目地包在右手的肘弯，却感觉特别不自在。

既然不是左撇子，右手伸张的机会自然是无时无刻在进行中，除是睡着了之外。于是，吃饭拿筷子拿碗的时候，一伸手，先就见到隐藏在掩盖着的针孔；盛饭时，右手肘弯里的遮盖着的针孔就正对着高压锅中呼呼冒着的热气；夹菜的时候，浮在桌子上空的右手，那掩盖着的针眼又明显地昭示出来了。我不希望这一针孔能够让老妈看见。在她的心目中，那200cc的血是多么宝贵，应该用多长的时间才能够养得起来呀。于是，我伸手时，尽量将手伸得短些。尽力用t恤的短袖遮住那包扎着的小小的伤口。

这是我的第四次献血了。同样是在夏天，同样是为着单位完成上级交给的献血任务而出发。唉，真是可怜!既然是代表单位去完成献血任务的，而偏偏还要冠以“无偿献血”的大名，200cc的血液从自己的臂弯中流出去了之后，还要带着一本大红封面的“无偿献血证”回来，还要领取单位发的营养补贴!

根据医学上的常识，o型血就是属于“奉献”型的。我的血是o型的，这一事实，直到我第一次参加这种献血之后，才知道。

照例是先体检。与前几次不同的是，这一次的体检，仅只是量一下血压测一下心跳，然后抽血化验，我让那小小的针筒在我右手的手腕处扎了一下，眼见血轻轻地从针筒里冒上来，很快注满了将近半针筒。化验的结果很快便知晓了，只是那条码上的数字符号我无法看懂，但从取回了献血单这一事实上看，我知道在那初步的检验中，我的血液是合格的。

拿回了献血单，来到那无偿献血车上，一个人刚刚献完血离开，按照那座位，那一位应该是奉献出他的右臂的。我眼见现场那么多参加献血的人，便先到车中的那一空座位上等候着。稍后，抽血台另一侧的那一位先生离座后，我想换一个座位。我伸出左手，对那一位高挑的白衣天使说，抽我这只手。可是，那位白衣天使说，这只手也可以的。你右手让我看一下，看看行不行。我伸出右手，她瞟了一眼之后说，抽这只手也很好呀。我的右手当然没问题了，如果有问题我还会来献血吗。我说，我前几年都是抽左手的，抽左手感觉好一点。她却说，那右手也应该让它尝尝味道的。我便没再坚持。于是，她伸出一只手将我右手按住，另一只手用一把坩锅钳夹起一两朵棉花，蘸了一些黄色的液体就涂在我右手的臂弯处，那种黄色的液体几乎涂满了我右手的大半手臂。手臂上有着一种冰凉透入骨髓的感觉。我想起了在前几次献血时，那白衣天使会先在我的臂弯处轻轻地拍几个巴掌，而拍出来的声音则弥漫在献血室的上空。也许力量上比左手强的右手，臂弯处的动脉也比左手的粗吧，白衣天使的纤手并没有在我右手的臂弯处拍巴掌。而那一只粗大的针头已经扎进血管，只见鲜血顺着拖在针头后的透明的塑料管涌出，吸血的管子随着脉搏的跳动而仿佛一条蚯蚓一样地蠕动。不知已经听过多少回了，听长辈们说，听哥哥姐姐辈的人说，听更多的人说，当针扎进皮肉时，最后把视线移开，那样会减少疼痛感。我听从他们的“谆谆教导”很多回，每次验血的针刺进指尖时，每次体检的肝功能检验的小针尖钻进手臂上的血管时，我每每总是以这种教导作为自己的指导思想，“惨不忍睹”，将视线移开，直到针尖已经离开皮肉后，见到那小伤口处的最后一滴血被自己擦干。这一次，我看着那大大的针头仿佛一把刀一样地刺进臂弯，但并没有比以前要疼痛一些的感觉，盯着那奔涌出去的血，流出来的血在针头后面的塑料管里奔流，那透明的塑料管随着血的流动而起伏，大概也和动脉血管在皮肉下面的搏动一个样吧。那起伏的频率是否与脉搏的跳动一样呢？我又仿佛看到了这血正在流入另一个人的体内……

完成了四次献血。四，好像是所有的数字中最不吉利的一个，人们选择电话号码时不希望其中带着4的，买车的人投牌照也不要有一个4的，一些人住处的门牌也不要带4的……完成了四次，似乎就已经预示着我要完成第5次。有人说，献血5次的人可以享受终生免费用血。但我希望自己不会享受到这样的优惠，因为我是o型血，从来就只有献出去的道理，而没有接收的理由。

写于2003年8月13日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