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烟雨人 ▷

旱情严重的山村方芳88

发表于-2013年08月23日 中午1:20评论-1条

旱情严重 短篇小说

村上的一大半青壮年都到东面的沿海城市打工去了,几个姿色较好的年轻女人也走了。他自已留下来了,年轻健壮的妻子也吵着出去闯世界,他一直没有答应。后来,耐不住妻子的唠叨放她走了。临走时,妻子找村东的好姐妹李菊花聊了半天,好像有什么事交代给了她。李菊花的丈夫马玉宝去山西煤矿打工已经一年多了没回过家。他过着跟往常一样的日子,天亮起身,套上两头耕牛,犁地,和老鼠作斗争。它们每夜都跑出来偷吃玉米 ,那玉米是他一粒一粒积攒起来准备播种用的。

播种?这样的鬼天气,已经有六个月没下雨了,还播种什么?人都快没水喝了,顾不了庄稼地啦。

他又一次举目无遥望那一片他熟悉的山岭东西,像一遍一遍放映直到厌倦为此的影片一样的东西,平坦而干燥的土地和热气造成的,他觉得像从犁沟里升起的玻璃似的辐射波,在土地后边更远的地方就是傻兄弟马玉宝出门儿去寻找的山岭。

他当时说,必须到别处去谋生-----我不知道,不过,,那个地方------

他没有把话说完就到他“那个地方”去了。关于他的消息,他再也没有听说,尽管有时他想起他。那是在天气热得更厉害的时候,是在汗水,一种酸水,从他的头发、胸部和腹部渗出来、从被腰流到裆里的时候。然后,如果可能的话,他就到小河里去,在那种黄色的泥水里洗掉那些臭汗。夜里,几乎每天夜里,他总梦见那种清凉透明的水,梦见大雨浇湿了他和土地。有时候他以为真的下雨了,听见雨点劈里啪拉落在屋顶上,他抓起种子袋发疯似的跑到地里去撒种。

“我可能疯了!我失去了理智!”第二天,当他看见撒在地里的黄玉米,用石头驱赶在地里吃玉米的牛时这样说。后来,炎热的中午过去后,他把摇椅椅拿出来,坐在经常坐的地方,有时望望天空,看看有没有下雨的迹象,更多的时候是望一望对面,看看有没有人到这儿来,希望看见被夏天和炎热赶到别的地方谋生的兄弟出现在他的视线里。当他再一次遥望那一片耕了一半的田地时,他看见有个人骑马向这边走来。

“是马玉宝!”他兴奋地想。“马玉宝回来了!” 

但是当他仔细看的时候,才发现来人并不是马玉宝,而是一个女人。从那人骑马的方式和遮太阳的草帽来看,他相信自已没有弄错。

他目不转睛地望着她走近:他看见她抽开又宽阔又结实的院门的门闩,不慌不忙地走过来。女人在离他几步远的地方停下来。下马时他看见了她那两条粗壮的腿。这个细节使他感到很不是滋味,因为多少个月以来,他在这里没见过一个女人,也没有时间到镇上去找女人解闷儿。

“你好?”女人微笑着招呼他。

“你好!”他干巴巴地回答。

“你是唐忠兴吧?”她问。

“是!要我帮什么忙吗?” 

“是马玉宝叫我来的,我叫李菊花。”

“啊!”他叫起来,同时心里想,只有马玉宝能够想到派一个女人骑马来寻找一个热天里坐在摇椅上的孤独男人。

“他好吗?”他问。

“谁?”她反问,好像没有听懂他的话。

“马玉宝呗!-------还能是谁呢?” 

李菊花把一只手放在她那红润的,更确切地说是涨红的胖脸上。然后呜咽着说:------他在山西煤矿打工,煤矿瓦斯爆炸,死了!有二十七个人仍然在矿井下面,死了。有四十六人侥幸逃脱,矿工是世界上最底层者,他们十分的卑微,让人瞧不起。他们见不到阳光,却给世上的人们以光亮照耀,可是他们的生命价值连蚂蚁都不如。是煤矿老板心肠太黑,不给他们生产的安全保障,让他们没日没夜在矿下产煤,市场上的煤炭从每吨二百多元一下子涨到四百多元,煤矿老板们红了眼--------” 

“唉,我的天!他被杀死了吗?他说。

他觉得,马玉宝之死对他并不重要,仿佛他事先就知道女人会来告诉他的。他只是这样问:“那么到底为什么呢?” 

“几个强盗------,”她解释说,“认为我有钱,就在一天夜里------那些凶手吞噬了我。” 她的话震撼了唐忠兴。

“噢,明白了。”他说。学着控制自已, 

他想起了在书上读到的相类似的案件:几个强盗,夜入民宅,一个男人被绑着,正在死去,一个女人遭到奸污(也许那几个强盗把她奸污了)。事后只剩下一些回忆。受害者为了不完全忘记死者的面孔和图财害命之徒,保留下的可怕场景。

好了,别哭了。他劝慰女人说:留下来吧。

李菊花一面啜泣流泪一面开始诉说,“马玉宝有多么好, 干活是多么猛。” 是多么爱她.。 

“他记得多少关于他那平原上的兄弟和土地的事情。”

讲到这儿,她把话题猛地一转,说:“他在临终前,他要求我到这儿来!” 

“我欢迎你来,”他向她表示,“只是这里要干的活很多,必须早起,管理土地,去镇上买东西,” 

“我习惯了。”她说,话很简单。

“好吧!那你怎么做?” 唐忠兴问。

李菊花说:认请您是值得我接近的,我再也不离开您了。

“好,李菊花,从今天起我们就一起生活了。你的房间在厨房前边。”

“我进去洗个澡!”李菊花说,说完就走。

“等一等!”他拦住她,“等一等!” 

“我不能去洗澡吗?”女人问,用手扇着。“嗬!真热!” 

唐忠兴说:“是的,天是热。”他承认,“可是水呢?一滴也没有!现在只有一桶水预备渴时喝的,洗澡是不够的。”

“那我就等下雨再洗吧。”她说,平静而自信。

他像经常做的那样坐在那把摇椅上,向周围扫了一眼。这一次更吸引他的不是耕了一半的田地,不是发黄的犁沟,也不是被烈日烤焦的野草,而是她这个女人。他的心房不由得怦怦地跳起来,因为他想到他的手将怎样在她的体侧和腹部慢慢地滑动,然后再往下滑,动作自由而大胆。“是的,她到我这儿来很好。这样,我至少不会那么孤独了,不会上午下午地坐在这把椅子上望着那同一块干旱的土地过日子了!------谢谢你,妻子马利娟!”他心里想。

“在厨房里。”他把话题转到别的事情上说。“还有一点最后一次买来的食品,我们不会饿死的。”说完大笑起来。

“我要水,只要水!”她绝望地祈求着,同时摇晃着身体,仿佛真有一股水流浇在她身上似的。

你要是愿意,下午来。地里还有几棵玉米。”他对她说,“我去把它们砍倒带回来,你可以做几个玉米饼,当饭吃。”

他不知道她的感觉怎样,他现在就是如此:汗水从头上流到肚子上,从肚子上流到裤裆里;尤其是那种酸味,从神秘的管道冒上来,直冲鼻孔。

“你得等到下雨!”他告诉她。他怀着一种为难的心情,面对着一个女人,他第一次产生这种感觉。这个女人的婀娜体态既吸引他又排斥他,她完全是个美丽女人。马利娟一向善于挑选;他又隐约感到,想得到他兄弟的妻子是一种罪过,虽说他兄弟已经成了死鬼,长眠地下了。

“要是他没死该多好!”李菊花叫道,她好像猜到了他的心事似的。

“算了!别去想他了!”他劝告她,然后又说,“来,我把你的房间指给你。”

上午, 他们一起走进屋里。李菊花尽量舒适地把房间收拾了一番。然后,他回到摇椅上坐下,盼着下午起一陈大风,望着经常看到的东西:干旱的土地和远处的几棵孤零零的树,想象着什么时候会下雨,考虑着下雨时他该做的事情和万一旱天持续下去、不会像他和等着下雨洗澡的女人所渴望的那样很快结束的说,他必须想别的办法。

下午,李菊花在厨房里干她的活儿,他又坐到廊子里去乘凉了。那里有一股从西边吹来的凉爽的风。这时她走过来,坐在他旁边;他能够清楚地看到她那宽阔的脸孔、短小的鼻子、又宽又厚又红的嘴唇和黑黑的眼睛。眼睛里显露着淘气和纯真的神情。不知他说了句什么话,她笑了,笑的时候露出了她那整齐、清洁、锋利的牙齿。

他又想起了作为女人的她,在心里说:“她来这儿很好;妈的,我太孤单了,这个女人完全比她等待的雨水要好。”他走进屋,拿来一本黑皮书。

“这是什么”她问。

“一本《美女情人》!”他回答,“是一个旧木箱里找到的,不知是谁的。不过,不管怎样,可以用来解闷儿。”

“读这个是罪过!”她断言。

他笑了笑,心里想:“这个女人很不懂事;不过。她在这儿很好,马玉宝死后她就应该下山到这儿来。”

“好像很快就会下雨。”她自信地说。

他看了看他确定的预报雨的标志,摇了摇头说:“也许明天会下雨。”

她又说:“我觉得下毛毛雨了。”

“不是!”他斩钉截铁地说。“那是风从山上吹来的水汽,靠它播种可不行,不过是一点细毛雨。当大雨像上帝安排的那样真正降下来的时候,我就去种玉米。到时候,到处是一片绿色。你瞧吧,玉米和它那绿长矛,水灵灵的青草,花朵,干涸的小溪里的流水声,听着听着就睡着了。好像它在为我唱催眠曲,我又变成了孩子。你明白吗?我又和马玉宝出去跑啊跳啊,不过,都是过去的事了。现在,我可是多么想他啊!” 

他觉得她更美丽更可爱了。不过,他没有这样对她说。在女人面前,他总是怯生生的,不能把心里想的事情全说出来。因为面对着女人,他的舌头特别沉,好像把嘴给堵住了似的。马利娟曾笑他是个最胆小的胆小鬼。也许只是害怕,害怕不懂的事情,害怕女人的杰出、美丽和温柔,这一切使他感到不知所措。

李菊花的那副天真的样子也使他捉摸不透。那个天真劲儿就像一张假面具,后面一定隐藏着什么诱人的罪孽,天晓得是什么隐秘的渴望。也许像他在想她一样,她也在想着他,也像他一样心里感到快活;也许跟他一样,当他用有节奏的步调跟随着她,或者两人的目光相遇、她淡淡地、神秘地微笑时,她的血脉也炽热似火。尽管他喜欢杨亚利,却还不能够确定她在他的生活中将占据一个怎样的位置。

他不知道她的来意,不知道是不是马玉宝吩咐她来这儿。有一点使他感到不安,因为田产已经不算什么;每当一位兄弟(一共兄弟五个)决定要求他的一份,自已负责耕种的田产。他心里想,“她要是提出这种要求,我就拒绝。当时,没有强迫马玉宝那个懒汉出走,没有让他到那座使他丧命的山后去找女人。”为了摆脱几天来像肉虫啄食他的心一样烦人的疑问,他用冷淡的口吻问李菊花说:

“马玉宝没有在那里买地?” 

“没有,”她回答,“用什么买?” 

她的否定和反问进一步加深了他的怀疑,这个女人。他想,“她到这儿来准有什么目的?一定带来了什么,天晓得她留下来面对尚未耕种的土地有什么打算。”他又想到过去的兄弟马玉宝那些天、那些星期和那些月份。

他坐在摇椅上望着面前的那块正方形的土地冒热气,有时也望望那几座像蓝色的巨马似的高山。兄弟马玉宝他终于到那里去了。他再一次强调,他那个兄弟是愚蠢的: 

他非走不可去城里,而不愿意留下来种玉米到城里去卖。特别是现在,自已负责耕种的8匹玉米能卖一大笔钱。“这玉米不错。”镇上粮站的人说。用玉米可以买一匹好马或一台电池收音机。“我一直想有一匹马。”他想。同时望了一眼杨亚利骑来的那匹白马。现在那匹白马正在约摸200米远的地方吃草。

李菊花进屋去了。一个半小时后,为他端来可可饮料和玉米饼。

他吃了,但胃口不佳,因为跟每个下午一样,他觉得不舒服。“头疼脑热,全身发烧”,提起来他不免感到恐惧,因为只要下午有这小毛病,早晨起来就觉得腿发软,舌发干,吃饭不香。此外,他还梦见镇上酒店里的女人。可怕!

在赶集的时候,那些女人总是这样招呼他:“来呀,宝贝儿,快来呀!” 

他进屋去酒吧里,接着女人就坐在他的腿上,一面抚摸他一面哈哈大笑。他 自从这个李菊花女人到来之后,他夜里梦见的腿就变了。那些面孔是别的女人的,腿却是她的。就是她下马时他看到的那两条腿:很丰满,白色的,有一道白色的条纹。

“她需要水,我需要她,真见鬼!”为了描绘自李菊花到来后出现的新形势,他这样想。杨亚利每时每刻都在气愤地抱怨:“水啊水-----我要热死了!”他望着她,觉得他这个雄性高级动物,完全熔化在了她那呆直而炽烈的目光里了。

李菊花仿佛知道他的心事似的,一次又一次地扭动她那诱人的腰身,或者用一种诱人的姿势坐着,使得他的内心yu火中烧,直咽唾沫。“该死的婆娘,”他暗自骂道,“她为什么不留在山上呢?”他认为她要是留在那里,比骑着一匹马进行一次又远又累的旅行舒服。

他从她手里接过一只餐盘儿的时候,她再一次肯定地说:“我相信马上就要下雨了。”

他像她第一次说要下雨的时候那样看看天空。他先看看晴朗的天空,然后转向南面,那里有一块地方,只要有下雨, 头就一片昏暗。

“不!”他回答,“连下雨的迹象也没有!” 

她仍然坚持她的看法:“可是我觉得快下雨了!” 

“不!”他加重了语气说,心里燃起一团针对她的无名的怒火。在他比当地任何人都清楚的事情上,她是那么固执和自负,好像为了这件事他应承该吹号击鼓别人才能听见,才能及时下田撒种;好像倘若她的话不幸言中的话——他几乎不相信会有这种事——他就得去播种。

李菊花仍然坚持她那寄托着她的希望的想法,走到户外的平地上伸出了手臂,然后像个小女孩似的笑着回到他面前嚷道: 

“哼!我的话没错吧?下雨点了!”

“每天下午都下雨。”他慢吞吞地说,“不过,雨点是从那里来的。”他又说,同时用头指着群山的方向。“每天下午都如此;可是到了晚上,不但没有雨,反到更热了。”他扛起摇椅进屋去点电石灯,因为他早就说过鹿山的阳光已经消失,夜色已经降临。按照他对星辰的观察,大概六点半了。他在不强不弱的灯光下坐定,取出《美女情人》,读了他所喜欢的几节。他在读的时候,他的头脑里并没有丝毫虔诚的信仰,而只有享受一会儿快活时光的想法。另一方面——这一点他从不寻任何人讲——,他认为这本神圣的书中有许多谎言,例如关于那个让太阳停止运转的武士的传说和那个去田里干活、最后留在他身边生活的女人的故事。

一个小时后,李菊花走进来,看见他在看书。她撇了撇嘴,又发了一番“热得不得了”的牢骚,随着脱下了一下罩衫,以便更好地散发身上的热气。停了一会儿,她问:“我在哪儿睡觉呀?” 

“在这儿。”唐忠兴回答。“我的房间里有一个垫子,我去拿。”他拿来了垫子,把它铺在地板上,然后用报纸做了个灯罩,扣在那盏灯上。“这样,灯光就不妨碍你了。”他解释说。

他知道,灯光太强便不能入睡,早晨起来眼睛会发红发烧。李菊花跑到镇上去的那天就是这样,他喝醉了酒睡着了,早晨醒来把缸里的水全喝了。

“有酒吗?”李菊花问。

“我想是有的。”唐忠兴回答。

“那我做点杨梅酒吧。”她提议说,“你不爱喝杨梅酒?” 

“如果劲儿不太大的话。”他解释说,因为他想起有一次稍微多喝了一点,第二天他的脑袋就不听使唤了,好象是凭靠自已的力量进行痛苦的呼吸。

“我被那种又黄又苦的水要了命。”李菊花说。

他继续对她讲述马利娟时代的种种细枝末节。那个时代已经过去了那么久,现在他毫不隐瞒地对她谈起偶尔去镇上进行的访问,看女人。

总之是关于光棍们到有轻佻女人的地方所干的事情,因为别的女人只是偶尔能够弄到手。而这种事情首先发生在师家里。

“那么你-----没有结婚?”她好奇地问。

“不,结婚了。”唐忠兴故意慢腾腾地回答。“我没有谈过恋爱,但是我结婚了。也许那个女人不属于我,妻子也吵着出去东面的沿海城市打工了,上帝不愿意我幸福。”

“可能。”她说,“因为‘婚姻是上帝的赐物。”

“不错,”唐忠兴热情地赞同,“我没说不爱她,没说不喜欢她,但是,奇怪的是,我们三次推迟婚期,拖来拖去,结果我们俩竟忘记了。

听了他的讲述,她开心地笑起来,两手捧着肚子,接着又擦眼里流出的泪水。

“你怎么啦?”他惊异地问。

“没什么。太可笑了。”她回答,笑得浑身颤动。

他注视着她,心里承认自已不明白她为什么笑。因为任何一个女人都可能见过一两件婚姻失败的事情。他想,同时觉得自已的身体突然难受起来。“是发烧,”他不安地说,“是那种可恶的发烧,该死的发烧。”他并不是那么担心,因为妻子马利娟离开家不久,他就得了热病,并且不时地发作。先是发热,接着是发冷。整夜都是如此,直到天亮醒来。醒来后觉得全身轻松,嘴里发苦,关节疼痛。

“服药!”有一次药剂师对他说。那种又涩又苦的药片吃下去更难受,弄得他像个聋子,他再也不吃了。

“你觉得身体不适吗?”李菊花问他。

“有点热。”他对她说,“没关系,每天下午都这样,发热,发冷,过去就没事了。”

“我给你熬点红糖水吧。“她说,说完进厨房去了。在厨房里她对他喊道: 

“有吗?”

“有红糖水。”他也大声回答,“在篮子里------找到了吗?” 

“找到了,确实在这儿呢。你等着,一会儿就好。”李菊花说道。

转眼之间就看见她端着冒着热气的杯子走过来了。他喝了又热又酸的水,她盖上了毯子。过了片刻,她告辞了。

他鲜活着,充溢着朝气,勾诱着青春的欲望。他的灵魂都淹死了。他听见她的被褥和垫子,不久又听见她的低沉的呼吸声,她大概睡着了。他一面听着她的鼾声,一面留意着外面的动静,不能合眼。他睁着眼睛待了很久。他不愿意听见,但是又无法避免,不管他愿意不愿意。他最初听见的是院子里的风声和树声;然后是一男一女谈着话走过的声音。男的声音粗,听起来像窃窃私语,女工的在笑什么,笑声里含着奸邪。他想象,可能男的对女的讲了一句俏皮话或碰了她一下,使她发痒了。唐忠兴又想起了李菊花。她睡在离他三米远的垫子上。对女人的品味不禁使他垂涎欲滴。就像那一次马利娟的心情一样。

李菊花坐在门口,他坐在摇椅上。

李菊花想起了镇上酒吧里的女人,她们像不知羞耻的妓女那样举止放荡,挑逗地招呼客人:“来呀,宝贝儿,快来呀!” 

半夜时分,一只雄鸡刚刚叫过不久,他听见了一匹马慢慢走动的沉重的蹄声。是两匹马,也许是李菊花的白马和家里的黄色母马。

两匹马在院子里跑起来。他爬起来,从窗口看见它们在跑。白母马在前;另一匹马在后面转着圈儿紧追,咴咴儿地叫着,还咬母马的脊背。一转了那么多圈后,公马终于赶上了母马,抬起前腿爬在母马屁股上。随后他又看见公马稍微向前一跃,冲上了一下母马。之后两匹马便平静了,他心里挺高兴。母马将下头马驹。李菊花从窗口看见两匹马在疯了跑。笑声里心情祈求着-------

他回到床上躺下,继续听着外面的声音,夜晚的动静,同时也听着房子里的声音:杨亚利在那里同闷热斗争,可怜地祈求着雨水,翻身的时候使草垫子发出一陈簌簌声。有一会儿他听见她爬起来。向厨房走去,还听见她掀开水缸盖儿取水-----后来水缸盖儿啪地一声盖上了。

他感到自已的眼皮一秒钟比一秒钟地沉重。后来他觉得自已掉进了黑洞洞的深渊,女人的剧烈情欲把他的身体融化了一般―――雨不停地往下落;外面的声音消失了的时候,屋子里的动静没有了。

天亮后他睁开眼向李菊花睡觉的地方望了望,发现她不在那里。“她躲到什么鬼地方去了?”他问自已,他满足了她的欲望,自己犯了一个错误,李菊花是妻子的小姐妹啊。

此刻,他听见了刚醒时没有听见的喊声:“下雨了,下雨了!”他走到窗口一看,果然在下雨。

他抓起种子口袋,穿着短裤就跑到院子里,往地上撒起种子来。

远处一个人的喊声吸引了他:快来呀,忠兴!” 

“什么?”他大声问,把两只手放在嘴边围成个喇叭。

“我在这儿哪!”一个很熟悉的声音招呼他。原来是李菊花。

他背起种子的塑料口袋,向女人喊声的地方走去,瓢泼大雨铺天盖地从山岭从远方的干旱堤岸而下,在旱地上舞蹈。彻底地把俩人全身上下浇了个透,他俩在雨中幸福地奔跑。心灵的旱地生长出甜蜜的希望。

有了李菊花,将来是大有用处的。同时他见到李菊花用两手在身上胡乱撸着,享受着下雨的喜悦与幸福,她仰天大喊像快乐的孩童奔跑在雨中。

李菊花赤身祼体倒在草地上,滚来滚去,让雨水浇遍全身。

后来――――李菊花又一次搂住了他――――他舔着她脸颊上的雨水,甜滋滋的,仰望远方天空湛蓝无比,雷声滚向远处山湾里 。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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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编辑点评 ☆
月下的清辉点评:

小说将这个山村的人文地理环境和人们渴望外面世界的心情与标题相影衬。后来又以两个单身男女的生活经历切入主题,小说文笔娴熟。

文章评论共[1]个
月下的清辉-评论

幸福是寒冷的冬天北风呼啸时心底的春光at:2013年08月23日 晚上9: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