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年了，那家实在不想回，猴子说：“陪我去吧，我家那就我一人，鸡也去！”我拍拍他后背，“我得先回家去看看，我怕那俩老人在家出什么事。”下挺大决心的，仨人就去我家了。绕了半天终于找着那地儿了，我妈搁门口那坐着正往外边看呢，那场面特让人心酸，大冬天的，老太太穿一特单薄的衣服往门口那一坐，我眼泪差点没流下来。“妈，大冷天的，您怎么搁这坐着呢？屋里边待着去吧！”我妈那眼睛跟蒙了一层灰似的，看我回来了才来了点精神，“儿子回来了！快，快进屋坐着去，你爸也快回来了。这俩是你同学吧？这屋不比你们家，进去暖和暖和吧，啊！”我回头看鸡和猴子，俩人眼圈也都发红。“妈，我爸呢？他干啥去了？家里没出啥事吧？”“没事，家里边挺好的，你爸给人干活去了，钱够用不？不够用给你拿点！”“妈，我这不缺钱花，我这钱你们不是把我上大学那份都存起来了嘛，您要是不够用我都能支持您了，菜什么的都买没呢？今儿过年了，再怎么地也得喜气点儿。”老太太一拍脑门儿，“看我这记性，今儿过年都给忘了，你们坐着啊，我去买菜去。”看我妈走道都没有原来那么意气风发了，他们管她现在走路那样叫蹒跚。猴子和鸡特利索地冲出去了，“伯母，您搁屋里坐着，这事我们去就行了。”猴子和鸡特够意思地说：“今儿这年，我们就在你这儿过了，好好陪陪老人，我们俩回我那，把过年东西都给你搬来去。”俩人打车就走了。

我搁那屋里坐着，眼睛里特难受，和我们家原来那房子比，这简直就地狱一样，四周那墙用不知道从哪弄来的报纸都给糊上了，棚顶挂满了灰，很久没有打扫了一样，墙角一方便袋里有点大米，厨房里一锅一罐，连菜的影我都没看见，一落满油垢的红桶里盛满了水，碗什么的就那么随便搁窗台那摆着。这哪是人住的地儿啊！我拎一笤帚站炕上就扫起来了，我妈搁底下那特担心地跟我喊：“儿子，别干了，你哪干过这活啊，小心眯了眼睛，待会你爸回来让他干吧！”“妈，没事，这活我干得了。”说这话的时候，我那眼泪已经在眼镜片后边往下流了，什么时候我们家这样过啊！我妈看我搁那哭，她也受不了，眼泪特畅快地就流下来了。“妈，您又怎么了？哭什么啊？我爸不没事吗？啊？”“我看你哭，我那眼泪就忍不住。”“哎，没事，妈，我就把眼睛眯了一下，真没事。”“没事？眯眼睛了？来，妈给你看看。”我慢慢在她旁边做下，把眼镜摘了，眼睛慢慢凑到我妈那，我妈特温柔地捧着我的脸，一只手把我的眼皮翻开，眯缝着眼看了半天，伸出她那小舌头慢慢凑到我的眼睛上，像我小时侯每次眯了眼睛一样，用舌头把异物粘出来，我的眼泪差一点又忍不住。

我爸回来那会，猴子和鸡已经都准备好了，搁那看春节晚会呢。我爸看上去比上次我看到他时老了不下20岁。我爸看见我也特高兴，拉了我们几个跑院子里放烟花去了。猴子和鸡买的那叫什么烟花啊，丫整的我们那院子跟国庆时候那市府广场似的，一群小孩围着我们那院子看，“爸，要不，你先把我卡里那钱取出去用吧。”趁他们玩的高兴的空儿，我在底下跟我爸说。“儿子，咱家啥也没有了，就你一个人，好好学习吧，你爸我这胳膊腿还能动，供你妈我们俩吃饭还没问题，家里的事你就别管了，啊！”我搁那在没说一句话。

围着饭着坐那，我爸跟一孩子似的，笑得比花还灿烂，“来，喝酒啊，你们两个小伙伴在这，我儿子没少给你们添麻烦，我从来不让他在家喝酒，今儿例外，大家随便喝啊！”哥几个直接拿瓶子就对上了，喝得昏天黑地的，喝得把我爸直叫哥们，喝着喝着我们就躺炕上直接睡了，难为了鸡和猴子，他们哪经历过这环境啊！我一闭上眼睛就开始做梦，我爸我妈拉着我在一大花园里玩，四周全是花，天空蓝蓝的，四周的空气都是蓝的，我爸说这是我的天堂，我特兴奋地爬到我那金光闪闪的椅子上去，远处也有金光闪闪的椅子，白昊在那上边坐着呢，猴子和鸡带着白昊往我这边走，我爸我妈在底下看着我笑，蓝色的天空突然黑了，雨开始一丝一丝往下飘，爸爸先笑着走了，然后是妈妈，猴子和鸡也不见了，白昊坐那冲我笑，身影也越来越模糊，我和我的天堂在梦里一起哭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