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记事很晚,七岁之前的事全靠妈告诉我,比如说我出生到上学前那几年身子骨差的不行,几乎要夭折了;比如我小时候很怕陌生人,在路上碰到人就吓得嚎啕大哭;比如我臀部长了一个很大的包,村里的郎中就那么拿刀给划开了,血从堂屋门口溅到了靠北墙的桌子底下········总之,那几年在我的记忆里是一段空白。
然后,七岁多的时候,因为那时候没学前班幼儿园之类的,就直接上了村里的小学。对这个世界的第一个记忆也是最遥远的记忆是小学一年级学拼音字母时长得像e的那只天鹅。此后我的世界好像一下子就丰富起来了,不知从哪里冒出来这么多小伙伴。后来大一点才知道,他们有的是我的堂表兄弟,有的是邻居家的小孩,还有的是邻村的小孩。我对一二年级的时光也记得不多,玩的什么游戏,搞过什么坏事都不记得了,只是那几个老师是永远忘不了的——启蒙老师是很难忘记的,不管我后来经历了多少老师,我觉得他们身上总带有启蒙老师的影子。在我对那段日子为数不多的记忆残片中,有几个很影像却总是清晰。我读一年级的时候,大姐在读六年级。印象中的她总是穿着一条红色连衣裙,而我总是找她要钱买小东西吃——那时候我老觉得她很有钱,因为爸妈都把钱给她管着。关于大姐,还有一件事我记得很清楚,一天傍晚,我在离家很远的一个地方让木瓜刺刺进脚底了,她抱起我的脚对准伤口把毒素都吸出来了,然后背着我回家。另一个就是,一二年级的数学老师兼班主任桂家福老师,他手拿戒尺略微摇摆地向某一位犯了错的同学走去的样子我一直记得。还有,语文老师李彦琴老师在我头上狠狠地用竹节鞭打了一下,这是我第一次挨老师打。一二年级就记得这么多了,然后是三年级。换了班主任,是个年轻的女老师,叫易红琼。教我们第一次写作文《自我介绍》。也就是从那时候开始,我才感觉到学习是怎么一回事。因为之前的两年,语文数学{我们没有英语}基本都是一百分或者接近一百分,并且大家都很优秀,所以对学习没感觉。不过到了三年级,语文渐渐下滑了,大家的成绩也开始分水,有的好有的差。
之后就是四年级,那一年,我又挨了三次打。那时候在学校和同学最爱玩的游戏是警察抓犯人。有一次,轮到我当警察,我就追扮演犯人的同学,其中有一个是我叔辈姑姑的儿子。他跑到围墙附近一个干农活的大爷跟前去了,据说大爷差点就一锄头把他劈了。后来大爷找到校长告状,我作为“警察”,被亮相和批评,并且挨了校长一耳光,在众目睽睽之下。那时候还不怎么觉得羞耻,只是当时觉得不服气,因为他不是我撵的,尽管事情过去了这么多年而且打也挨了,我还是这么认为。校长王代俊老师还给我爸写了封信,我自己好像看过,内容自然已经不记得了,不过现在应该还能找到吧。我爸没有打我,或者说没有因这件事打我,他打我是因为我和弟弟把别人的正出天花的苞谷杆折了几十根。那次可把我打惨了。不知过了多久,我在家抽陀螺,一鞭子挥过去,陀螺砸坏了电视柜的一块玻璃,我很自觉地跪在堂屋里等妈回来,跪了几个小时,妈回来二话没说就把我狠狠打了一顿。是的,我小时候挨打不少。现在都说教育孩子不能靠打的方式,其实我觉得打未尝不是一种很好的教育方式,有时候,打骂比婆婆妈妈说半天有效得多。其实我不是一个调皮的娃娃,我妈对别人都是这样说的。之所以会挨打,大概是因为运气不好吧。
我爸妈打过我很多次,却没有一次是因为学习。因为在学习方面我一直做得不错——不是说学习成绩,而是说学习态度学习过程之类的——我会一丝不苟地完成作业,根本不需要妈来催我,并且她也没时间管我,屋里屋外的各种事情已经够她忙的了。事实上,和大多数农村孩子一样,我小时候没少帮家里干活,砍柴啊,跳水啊,打猪草啊什么活都干过,唯独没放过羊,因为我们那几乎没有羊——我觉得这是一个不小的缺憾。那些年用电还比较少,不然就是经常停电,而我的作业大部分都是擦黑时候写的,所以就着煤油灯伏在条桌上写字的样子是我童年最经典的表达。但是那时候的夏天,比现在要美得多。有萤火虫的夜晚,是最美的夜晚。我经常和弟弟去野外抓萤火虫,把抓到的放在一个玻璃瓶里,然后在暗室或者睡觉前在床上观察它们。那些夜晚照例是有月光的,而且地里的庄稼已收割了,地也锄过了,只剩下一层软软的土,光着脚踩上去便陷进去一点,在这样的土地上追逐萤火虫是再美妙也没有的事了。仲夏之夜,我们就不在屋里睡了,而是在平房顶上睡。凉席往地上一扔,美美地躺在上面望着天上的星星,一天的劳累便不觉多少了。三个月前的晚上,谭学军何明伦田尚坤还有我,就是在我们家平台上睡的,不知他们感觉如何。那时候,第二天等太阳照到身上时就醒了,爸妈是早就起来干活去了的。慢慢爬起来,然后就去田里看看能不能帮上忙。终于吃早饭了,这时候就有同学等我或者不知道在哪里喊我去上学去。于是匆忙扒几口饭就抓起妈自己缝的用作书包的一个布袋出门了,此时,我就听到妈在屋里喊:“清波啊子,还没洗脸呢!”之所以倒不是买不起书包,只是我不太喜欢那些看似跟学习有关实则无多大关系的东西。我觉得书包并不是学生必备,文具盒也不是,熟悉我的人都知道,我是从来不用文具盒的,因为我永远只有一支笔。还有我想起来很搞笑的是,我的同桌或者是附近的人都会主动给我笔,好像我真的买不起笔似的。而我总是心安理得地接受他们的馈赠。对的,今天的南开大学生是我那么多可爱的同桌们撑起来的!
一路上有说有笑,倒乐得逍遥。而且人是越来越多的,大家都是朝那个学校去,都是那个时间,所以随着路程的增加,人流也在壮大,等到校门时,已经蔚为壮观了。在这人群中,有一个我认为很不容易的人。他就是何明伦,四年级转到马家村小学的。虽然属于这个村,但我觉得他家住得太远了,每天要起得很早,回家的时候也已经很晚了。但是他的学习是班上最好的,虽然不怎么服气,不过却是一定要承认的。其实那时候班上能人挺多的,桂鹏彬,桂龙星,马丁保,何贵元等等,但何明伦的第一的地位是没人能动摇的。我和他一直是好朋友,也把彼此看作是对手,从初中到高中都是如此,应该说各有胜负吧。后来到五年级就分成两个班了,因为另外两个村的学生都要到我们学校来上五六年级。
我们在校的时候是小学最兴旺的时候,全校有四百多人,而现在只有不到一百了吧。我们高年级两个班各有六七十人吧,实力差不多的,就像高中的两个平行快班或者平行慢班,不过我们两个班的人都说自己班其实更厉害一些。大家比什么呢,当然还是比学习。那时候有何明伦在前面顶着,我们后面的人就算并驾齐驱吧,我觉得再多努力一点或再多玩一点其实都不会对成绩有多大影响。期末的成绩单照例都是a,没什么改变。我们都很喜欢拿成绩单的那天,因为那天是我们一学期下来唯一不用背书包而潇洒来去的一天。小学就算这么过去了吧,除了在六年级时候教了大家很多歌曲以外,就没给那所学校留下什么了,至少当时是。
-全文完-
▷ 进入天津之眼的文集继续阅读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