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如果拿起笔来，写下那一个肄业的“肄”，我多半要拿着笔发呆了。因为坐着的办公室里，手头并没有字典可以查找，也没有现成的“肄”字可以参照。因为这一个字，在现实生活中用到的太少了。　

通常而言，对一个人的经历，我们看重的是其成功，成功的结果会载入档案，而成功的过程则只能从档案中略去。虽说，“注重过程”于今天而言是一个很时尚的短语，它很多时候是用来安慰那一些事实上失败了的人士。在“成者王败者寇”的生存哲学中，再美丽的过程若没有一个好的结果来装饰，那种过程最终会被过滤至一文不值。

如果单单从学业成就来看，肄业，意味着学业的失败。是什么原因导致的不能完成学业？是因为当初读书成绩差导致的还是因为别的原因？在无论做什么都要出示个毕业证书来的社会里，“肄业证书”基本上只能找个看起来是比较“低级”的事情来做的。

校友来学校办理毕业证明的事，已经遇上了很多。很多人或许因为频繁的经历着乔迁之喜而丢失了毕业证书，或许因为拿到了高一级的学历而轻易地把低一级的毕业证书抛弃。两三个星期以来，校友来办理毕业证明的很多很多。因为工资改革，各个机构要其下属的每一位教工提供其初始参加工作的学历。很多临近的初中和小学的教师来学校办理十几年前乃至几十年前的毕业证明，其中有些人的名字从毕业者的档案中无法找到，从他们的心意而言，希望得到的是毕业证明。但“毕业无凭”，只能给开具一个肄业证明。学校在历史上的某几年，初中高中共存的，这些来办理毕业或者肄业证明的教师中，也有少数是给初中毕业／肄业证明的。

当一些人要求给开个“曾经在这所学校读过书”这样的证明时，我想不到这种“曾经读过”的经历也会在某人的某个历史阶段给他带来某种制约。既然无法从毕业生的名单中找到一号人，只能将他定义为肄业。坐在电脑前，我不担心“肄”字会给我带来麻烦。如果我不知道这一个字的构造，我只要知道它的读音，而且只要电脑系统字库中存在着这一个字，就可以某种输入法将它抓出来，从而掩盖了用笔书写时的窘境。毕竟，对于电脑的汉字输入而言，用某种方法找到自己所需要的字是每一个用过电脑的人都会去做的。从这个意义上来说，智能程度高的软件，可以极大地掩盖人的某种缺憾，它对人而言，是很坚固的遮羞布，它让越来越多的人在文化上肄业。

2007年3月29日

后记：2013年春的某一天，见到这样一翻言语：

从今往后，大家不要随便自称笔者了。如今大家已经不用笔在写了，以后自称什么？如果你用键盘，请自称“键人”，如果你用触摸屏，请自称“触生”，如果你用手打字，可称“打手”，如果用鼠标，也可谦卑地泛称“鼠辈”。

以此而言，当日做的这一回“键人”，避免了“笔者”的尴尬。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