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他把自己扔在带竹垫的电脑椅上,静静地蜷缩着一动不动,甚至都懒得动一下眼睛,就如患了老年痴呆症。
从放劳动节假那天开始,他就陷入到这种莫名的倦怠甚至百无聊赖的情绪之中,对,莫名,就如他自己常常说的,弄文学和艺术的都有些不正常,比如顾城后来得了忧郁症,比如梵高后来成了疯子,再比如当年和他一起办校园刊物的那个同学后来也成了精神分裂症。
虽然电脑的word经常是打开着,但他一个字也没写。其实,他的文笔不错。年轻时在报刊发表过作品。现在,他的空间仍然有不少的女粉丝常常逛来逛去。他爱人曾经三分之一嫉妒三分之一仇视再加三分之一讥讽地说他身边是花团锦簇,柳绿花红。他对爱人翻翻白眼,别吃醋,你如果把自己的空间也整的不是百鸟朝凤就是蜂飞蝶舞的,那也叫本领。爱人呲牙咧嘴地冲他喊,滚蛋吧,我可不学某人,整个就是心怀不轨的孔雀开屏。
但他现在什么也不想写,就这样静静地坐着,脑子里什么也不想,就如前年秋天他在高原圣域看到的湖,那么清澈明净,一尘不染,一叶不落,波澜不惊。
风从窗吹过,携带着夏天那腻人的潮热还有一点霉腥。
二、周三中午,梁健和市教科所语文教研室的几个同事被九十八中的校领导们裹挟似的请到了都市渔港吃饭。本来,这顿饭梁健是不想吃的。如今,所谓的吃饭,真正吃饭的时间很少,喝酒的时间居多,并且还不是老老实实地喝酒,不停地打些酒官司。梁健有时觉着中国的酒文化有点可笑,有些国人身上的虚伪、狡黠甚至争强好胜。刚开始都装出不胜酒力的样子,千方百计地让自己少喝点,别人多喝点。喝到酣热,又要大杯小盏地拼出个高低死活,仿佛不把对方喝高,这顿酒就喝的没有趣味,没有意义,把对方喝趴下了,就有了古时将帅得胜还朝般的得意和骄傲。梁健本身酒量就低,而且还有酒精过敏的毛病,一沾酒,浑身通红,神经性皮炎也会发作,撕心裂肺、抓耳挠腮地瘙痒。
可九十八中校长詹子俊不依不饶。詹子俊是梁健的大学同学,同寝室,上下铺。刚入学的时候,梁健报到早,占了下铺。篮球场上生龙活虎的詹子俊睡觉时依然不肯安稳,大声说梦话,还拳打脚踢,有次半夜里做梦踢别人没踢到,自己却从床上摔了下来。当晚,梁健就和詹子俊换了床位,一米八三的詹子俊睡在了下铺,不到一米七的梁健却要每天在架子床上艰难地爬上爬下。
“怎么,当上了大所长,就不肯给我们这些小庙的呲牙鬼们赏脸了?”
梁健今年刚提升了市教科所副所长,但还兼着语文教研室主任的职务。代表市里参加省里两年一次的优秀教师做课大赛的语文老师,是九十八中的何箐。所以梁健亲自带着几位语文教研室的同事,要听几次何箐的课,为她把关和献计献策。
詹子俊对梁健说完,又扭头对着他的几位属下吩咐,下午还要工作,咱们中午只吃饭不喝酒。不能让梁所长看到我们违纪行为。说完哈哈大笑。
梁健受不了詹子俊夹枪带棒的挤迫,更受不了詹子俊发自肺腑的热情和体贴。他知道詹子俊不说他酒无能,不说他神经性皮炎,用冠冕堂皇的理由,维护了他的面子。
席间,詹子俊和梁健不时回忆发生在大学期间他们同宿舍男生的趣事和糗事。说着大学的旧事,詹子俊突然想起了什么,指着何箐说:“小学妹,梁大所长不光语文教研业务过硬,还是文人*客呢,咱师范学院的《碧云天》和那个碧云诗社还是他创办和创建的呢。你以后可要向大所长、大才子学兄多多请教啊。”
这顿饭,本来是校级领导作陪,学校团总支书记何箐是没有资格参加的,但今天是听她的课,詹子俊就把她也喊上了。
“什么?梁所长,你就是当年碧云诗社的开山老祖碧空寒星大学兄?”
“大学兄,说起来,咱们真是有缘啊。我是第四届碧云诗社的社长和《碧云天》的主编呢。我可继承了您老人家的衣钵,并把它发扬光大了呢。嘿嘿。”
何箐的眼神由原来对语文教研专家的尊重,变成了对开拓者的崇拜以及对大学兄的亲近和热情。
“有缘,有缘。走一个,走一个”。詹子俊和梁健手下那几个教研员一起起哄。
出来时说是不喝酒,白酒没上,但这种场合,啤酒是免不了的。何箐端起酒杯,用灼热的眼神望着梁健,“大学兄,我敬你一杯,以后就缠上你了。不光要在教学业务上给我指导,我们团总支下的文学社办了份校内文学刊物《青青小草》,你要当我们的顾问。”
梁健没办法,只好端起啤酒,和何箐碰了一杯。然后不管是谁,他都一律果汁,就连他的老铁詹子俊也是一样不给面子。
有詹子俊这个当年的莫逆和他叙旧,又有面容姣好,热情洋溢的何箐频频举杯示好,大家又不时拿这对师兄妹插科打诨,这顿饭吃的风生水起,春意盎然。梁健心情大爽。唯一让他感到有点扫兴的是那位叫柳芸的女副校长。人长得挺美,但属于冷美人之类,眉宇间总有一层冰霜,即使和他这个梁所长碰杯的时候,也只是礼貌性地点点头,没有一点笑容。和何箐喝过一杯啤酒就有了些许醉意的梁健心里偷偷地骂:
“靠,牛逼烘烘的,不就是一个校副!”
梁健想起一个副处的笑话。客人问夜总会小姐,你是c女吗?小姐说,要说不是c女吧,我还没结婚。要说是c女吧,我是干这个的。勉勉强强算个副处。
梁健忍不住想笑。那种报复性地坏笑。
三、梁健带着语文教研室手下的那几个弟兄,一连听了何箐半月的做课,并和何箐一起对做课的方案以及做课的环节和细节反复的推敲,修改,完善。梁健还亲自参与了说课的课件制作,并用自己深厚的文学功底对说课的语言进行了润色,使何箐说课的语言变得洗练并煽情。精雕细琢之后,何箐在全省优秀教师说课大赛语文组中获得了一等奖。虽然同等奖项之间的名次不公开,但梁健通过省教科所语文教研室的一位熟人得知,何箐的分数是全省最高的。
詹子俊心花怒放,为梁健和市教科所语文教研室的老师们以及何箐设了庆功宴。梁健也挺开心,不管他娘的皮肤过敏不过敏,破例主动喝了两杯酒。
何箐端起酒,满心满意地要敬梁学兄一杯。
詹子俊依然起哄。
“小学妹,怎么满心满意敬师兄?你要有诚意,要拿出实际行动。”
“小学妹,你要和学兄喝个交心酒”。梁健的手下也大声坏笑,起哄。
交心酒就是交杯酒。梁健感到玩笑开的有点过分,脸上变色,就要发作。
一只柔荑轻灵地环绕住了他的臂弯,何箐落落大方地和表情僵硬的梁健喝了交杯酒。梁健触觉到了何箐胳膊上皮肤的细腻、弹性和温润。
喝过交杯酒不久,何箐趁热打铁,邀请梁健不以教科所副所长语文教研室主任的职务而是以校园文学刊物前辈的名义,在九十八中礼堂,为何箐团总支麾下的文学社做报告。梁健推辞不过,经过几天准备之后,做了一场《当前中学校园文学的困境和出路》的报告。他在报告里指出由于社会浮躁和中学生面临的高考压力,使很多中学生们放弃了对文学的爱好,校园文学刊物面临着极大的困境。他还为校园文学刊物的出路指出了自己的几点建议。最后他在报告结尾时热情洋溢地赞扬和讴歌了那些校园文学坚守者。越是在困境中的坚守,越体现了坚忍不拔的精神,锲而不舍的追求,和我国文化传统中“士人”骨子里的历史责任感、使命感和勇于担当的高贵品格。这些文学坚守者,值得每个爱好文学的人,包括他这个老文学爱好者,老校园文学人由衷的尊敬。礼堂里响起了热烈而持久的掌声。
何箐望着梁健,目光里柔波流转。梁健心里咯噔了一下,赶忙转过头,他看到自己另一侧那位冷美人副校长,脸上也流露出满意和赞许的神色。虽然鼓掌时还有些矜持,不如何箐和同学们的掌声热烈,也不如何箐和同学们的掌声持久。
四、柳芸望着梁健,不由自主地想起了那个人。那个和梁健一样充满激情,也和梁健一样充满了才气的人。
他们是在一个叫《月满西楼》的文学网站认识的。那个人的词写的很好,而柳芸的散文在网站里也小有名气。
她注意到了他的词,也注意到了他的名字。那个把很多青年人都不擅长的古诗词写得很出色的青年,居然起了个很痞子、很霸道也很有趣的名字,“叼烟袋拎板砖辞海溜达的胡三爷”。
也许是他的词确实写得好,也许是他的名字起得标新立异,那个在群里自命不凡,对人不断嘲弄的家伙,居然很有气场。他一露面,很多女粉丝都热情积极的和他打招呼,三哥好。三哥最近有什么新作之类的问候。还有很多的鲜花和笑脸,当然是网上虚拟的那些图片。
柳芸对那个人也感到好奇,但她觉得自己不是那些天真烂漫的女孩子,曾经沧海的她成熟甚至麻木了,她不会那么冲动也那么幼稚地去追捧一个人。特别是一个比自己还要小几岁的年轻人。她表面的无动于衷,就显得孤傲,也显得与众不同。
那个人却对她发起了主动进攻。他说他喜欢她的文章,喜欢她的才气,也喜欢她的傲气。他说他要征服她,征服一个有才气又傲气的女人,才有成就感。
他赤luo裸的表白,让她感到荒唐可笑,但也感到新鲜刺激,甚至她还有点欣赏他的坦诚和勇敢。
柳芸就是在这样矛盾的心理中开始了和那个人的交流和交往。
五、、三哥一如既往地玩世不恭,一如既往地对别人冷嘲热讽。但他每天要给柳芸的qq信箱投放一封情书,言辞热情,执着,大胆也赤诚。而且还在网站上隔三差五地为柳芸点歌,爱情的歌。
他的词也有了明显的情感指向。柳芸感到慌乱,也感到感动、喜悦和甜蜜,还有一点心理上的满足。
创建三周年的时候,网站组织一些比较活跃的投稿人搞了一次旅游。当然是全免费的。柳芸第一次见到这位网站玩世不恭也卓尔不群的三哥。外貌很普通,甚至还有些瘦弱。在旅游的几天里,这位对别人很冷傲的三哥鞍前马后的为柳芸效劳,为她拎包,为她盛饭,为她打热水,为她做好多事,很自然,也很真诚,看得出是发自内心的为人民服务,而且甘之若贻。特别在走路的时候,他总是走在柳芸的外侧,当有机动车过来,他就会把身子贴近柳芸,挡着柳芸,保护着她,防止她发生什么不测。这个细微的举动让柳芸很温暖、很感动。
旅游回来,两个人相爱了。每天在qq里诉说着思念。情意绵绵。梦绕魂牵。
第一次正式约会,是在三哥朋友的家里。三哥的朋友有套空置的房子,不大,二居室,没有客厅,很小的卫生间和厨房,狭窄的走廊把居室、卫生间和厨房串联在一起。但冬天有暖气。那年冬天,当柳芸从几十里寒冬的凛冽里走进这间小屋,立刻就感觉到了它的温暖。一进门,三哥就把柳芸紧紧地抱住,柳芸起初感觉到了羞涩甚至惶恐,她一度产生了想逃跑的愿望。
但三哥很坚决也很有力地把她抓住,并且紧紧地抵在门后,像一团火那样灼烤着她,渐渐地,柳芸感觉自己也成了一团火,两团火合在一起,熊熊地燃烧起来,两个人都恨不得把自己燃烧成灰烬。
后来,柳芸对那个小她几岁的三哥说,他如一池春*,表面波澜不惊,却暗潮汹涌。她很纳闷那普通而瘦弱的外表下竟然蕴藏着那样别有天地的浪漫和激情。他有时像个孩子那样,单纯,天真,冲动,不管不顾。有一次居然半夜给她打电话,说他在门外等她,要和她一起到城外的果园看梨花。
她和他半夜打车到了城南。那一大片梨花在皎洁的月光下,开的那么绚丽,那么动人。他牵着她的手在梨花下穿梭,落英缤纷。然后他们情不自禁地相拥,然后他们慢慢地滑落。在身下柔软的落花里,柳芸感受着三哥猛烈的冲击,她的身子和灵魂一次次地升腾,有时如惊涛骇浪里的小舟,沉下抛起,甚至感觉要碎裂,有时又感觉如月夜清风里一根轻飘飘的羽毛,不知道要飘向哪里。他后来为这专门写过一首艳词,她印象最深的一句是,落花如雪,拂了一身还满。
她享受到了从来没有的激情和欢愉,第一次真正享受到了做女人的乐趣。她的丈夫是个烈士。从谈恋爱到婚后不到一年他在老山排雷为救战友牺牲,他们加在一起也没多长的时间。除了烈士家属,他几乎没给她留下任何印痕,甚至一度柳芸想不起烈士容貌的具体样子,她感到有点羞愧,有点对不起烈士。烈士刚牺牲的时候,她曾经作为烈士的妻子,跟着烈士英雄事迹报告团在全省各地巡回报告,受到了人们的尊敬,人们把对烈士的爱戴转移到了她身上。
和那个小男人在一起的激情和缠绵,让柳芸就如中了毒瘾。一有机会她就几十里外扑到那个人身边。甚至有次她到他在的市里出差,还带着例假她就和他迫不及待地*爱,她感觉自己就是那只飞蛾,奋不顾身地扑向那场要把她燃烧成灰烬的烈火。又如一座大洋中的孤岛,在爱情和欲望的汪洋里迷失,沉醉,甚至沉沦。
六、梁健和何箐从唱完歌出来,在那家“夜岛”歌舞厅门口分了手。梁健有自己的车,但他从来也不送何箐,他不想让何箐误会了他对她的感情。何箐获奖特别是那晚在詹子俊等人的起哄里喝了那杯交杯酒后,对梁健似乎有了某种感情。她多次邀请梁健出来喝咖啡啊唱歌啊看电影啊什么的。梁健几次想对何箐说明自己对她只是工作上的关注,没有其他的感情。但这种事,用行动暗示就够了,当面说出来双方都尴尬。何况人家也没对自己明白表示过什么,挑明了,倒显得自己有点自作多情。所以对何箐的盛情邀请,梁健十次倒有七八次找了各种理由来推辞,但又不想过分伤了何箐的自尊心,何况,又是一个面容姣好热情洋溢柔情似水的年轻女人,和她在一起的感觉也挺开心。就这样,梁健和何箐总会隔段时间有一次聚会。
梁健要把自己的马自达摆出泊车位的时候,从倒车镜里看到车后不远处有一个较为熟悉的身影,九十八中那位冷傲的美女校长柳芸正蹲在灯光幽暗的树坑里吐得昏天黑地。显然,她今天晚上喝了不少的酒。
梁健费了好大的劲把柳芸弄上车,差点让周围的人误会,他又费了好大劲对人解释。他又费了好大的劲才问清了柳芸家的住址,费了好大的劲把柳芸搀扶上楼,从柳芸的手提包里翻出了她家的钥匙打开了防盗门。但是她不肯进门,她哭着喊着这不是她的家,她没有家。梁健心一横,把纤弱的柳芸拦腰抱了进去。
梁健把柳芸轻轻地放在床上,鼓足勇气把柳芸吐得一塌糊涂的外衣脱下,给她盖上毛巾被。
他想转身回去的时候,被柳芸抱住胳膊,哭着喊宝贝弟弟,我不让你走开,你怎么舍得扔下我离去?我不让你走开,不让你离我远去。
梁健一愣,她心里肯定把自己当成了一个人,一个让她刻苦铭心念念不忘的男人。
梁健苦笑着摇摇头,到卫生间找了毛巾,为她擦了脸,又洗了毛巾,把湿毛巾敷在柳芸的额头上,给她醒酒降温。
第二天早晨,柳芸从醉酒中醒来,发现自家沙发上躺着一个个子不高的男人,吓了一跳,定睛细看,是教研所的梁健。她恍恍惚惚地想起了昨晚的事,脸上染上了红晕。再看梁健便感到有点羞涩,目光里也有了些温润。
七、过了一段时间,梁健收到了一个网名叫“霸上柳”的女人加好友申请。
“霸上柳”在qq上给梁健传了一篇自己写的散文。
爱如佳肴
1、“吃了吗?”你一句平淡甚至苍白的问候,我却心旌摇曳,满面泪流。
2、那个特殊节日第二天的早晨,你端来精致的早餐,那是你精心而精细的烹饪。“不吃”,我慵懒的赖在柔软的床,留恋沉溺于那一夜的花开,那一夜的氤氲。 “吃了,必须!”你的语气,专横的像个古代不可忤逆的暴君。而我,却陶醉这甜蜜的专横,呵呵,亲,我愿你是我的帝王,我的主人,我愿柔化成肤如锦缎的猫,柔化成那只千年的白狐,匍匐、蜷缩在爱的王国里,享受你一生一世不尽的温存。
3、“吃了。”对着你闪烁而冰冷的头像,我淡淡的敲下了这两个字,然后关机,如我们的爱已关机。然后,我整夜唱一首歌。长歌当哭,这是怎样的长歌啊,竟耗尽我整夜整夜漫漫而无眠的光阴。其实,我根本没吃,我早已饥肠辘辘,可空空如也的不只是我的肠胃,还有我那颗柔软多情却伤痕累累的心。没有了你,我的灵魂早变成了爱的饿殍,爱的亡魂,“人生何不如初见”, “人生何不如初见”,亲,你可听到了我反反复复哀婉的吟哦和疼痛的*吟?
4、爱如佳肴,而我早已断炊。我那时凶猛如饕餮,贪婪地把你的爱大口大口的鲸吞,好后悔我没有先知先觉悄悄分些出来藏起储存,好让现在形若枯槁,面若菜色的我宠食啊。我多想化身为那只蚕,慢慢的蚕食咀嚼享用爱之桑叶。进食的那么淑女,那么斯文,那么细致。说到细致,我突然想起了茶艺,想到了和茶艺有关的那段话,“茶喝三道:第一道,苦若生命;第二道,甜似爱情;第三道。淡若轻风。”
时间就是那把长嘴圆肚大铜壶里的水,在茶童眼花缭乱卖弄般动作的续添里,把爱情的甜稀释成了轻风的淡,对,淡,淡若轻风,还有淡若云烟。在生命不能眺望和触及的尽处飘散,静息,却不说再见。那些曾经的小桥流水,烟雨翠林,一树繁花,满地绿茵,躺在我记忆的相册里,成了旧日风景,却又时不时跳出来,还来刺痛我本已血流如注的心。
5、你说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你说定不负相思意。你还说君若不离不弃,我必生死相依。
可现在的你呢?你在哪里?
现在的我,一如既往的喜欢唱歌,喜欢吟诵唐诗宋词。
“枕上袖边难拂拭 ,任他点点与斑斑”,你听,我又在为你唱歌了,“梦断香消四十年,沈园柳老不吹绵”“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你听,我又在为你吟诵诗词了,你听,你听啊,听到了吗?听到了吗?
我恨你,我恨你!断送一生憔悴,只销几个黄昏。
我会真的恨你吗?我不知道,我是一个傻傻的女人。
八、梁健当然清楚“霸上柳”是谁,他不点透。
柳芸也知道梁健知道“霸上柳”是谁,对梁健故意不点透的装糊涂,她也不点透。
有的事,有的时候,不清晰到是件好事。起码,现在他们在心照不宣的糊涂里说话就比较放松和随意。
梁健在网上给她讲故事,历史上的,文学上的,音乐上的故事,还有现实里的一些逸闻趣事。
当然,她还会时时想起那个人,想那个人的时候,便不自觉的开始沉郁。她沉郁的时候,梁健便给她讲笑话,那沉郁便开始稀释。
随着两人的渐渐熟悉,两人之间的聊天更多了些逗闹。在相互的逗闹里感受对方的幽默,机敏,还有才智。如果哪天没有逗闹,两人心里都会感到缺了些什么东西,梁健给这起个名字,叫“闹依赖”。两人每晚八点到九点半的聊天变成了习惯,如果梁健偶尔有事不能来,她便留言“嘛呢?”然后发个发呆或者伤心的表情。梁健再来,她故意撅着嘴,不理睬,直到梁健哄得她开心为止。等到她开心,梁健便逗她,小女子,给大爷笑一个。
对不起,小女子卖艺不卖身。然后再发个鬼脸。心里边窃窃地笑。
柳芸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又有了生机。也恢复了些她多年前顽皮的天性。梁健说她是个刁钻古怪的小丫头,开始喊她小淘气。
九、柳芸怀孕了。她想把孩子生下来,为那个人生个可爱的女儿。
那个人说过,他想和柳芸隐居在山里,观松涛阵阵,听风吹竹响。他们还要生很多孩子,一堆孩子像奔跑的羊群,欢快地叫着他爹爹,喊着她妈咪。
她以前觉着烈士没给她留下什么印痕,现在她感到她错了。其实,烈士仍然给她很大的影响。她的公婆,甚至教育局的领导开始找她谈话,让她注意政治影响,他是烈士的妻子,要维护烈士的荣誉,要珍惜自己烈士妻子的身份。那个人所在的部门领导也对他进行了告诫:你是个公务员,还是个已婚的男人,让烈士的妻子怀了孕,如果还要生下来,到时闹得满城风雨,你还要不要自己的政治前途?
柳芸问那个人,要不要生下来,他说,等我离了婚,我们结婚,再要孩子。不然你会被流言飞语包围,窒息。
柳芸不再说话,她知道他也有压力,只不过拿替她考虑做来幌子。
柳芸做了人流。躺在医院的几天,那个人一次也没来看她,只发了几个问候的短信。
柳芸开始觉得,那个人并不像在群里时语言上表现的那么强大有力。他其实是个胆怯自私的人,不愿意承担自己的责任。就如那句话说的,语言上的巨人,行动上的矮子。他是个性格分裂的人,极度的自尊自恋和极度的自卑混杂在了一起,他的孤傲,他对别人的冷嘲热讽,其实是对骨子里胆怯和自私的掩饰。她想起了刺猬,浑身坚硬的毛刺,可听大人们说,刺猬的身子其实是很软很软的。
十、柳芸和那个人仍然经常在一起,在一起的时候仍然不停地疯狂地*爱。但柳芸不再像以前那样疯狂地叫喊。她想起了他和她一起看的那部韩国情色电影《爱的色放》,那个喜欢*窥的男孩后来经常和那位郁郁寡欢的邻家少妇疯狂地*爱,不停地变换姿势,但都不出声音,像上演一部性爱哑剧。
以前他们在一起*爱,那个人不停地拼命冲击她,甚至有点咬牙切齿,不像*爱,倒像进行一场复仇的战争,要拼命地把仇敌杀死。甚至拼命地咬她,咬她的嘴唇,咬她的脖子,咬她的肩膀,咬她的*房,咬她的屁股,有时还把她的肩膀咬得鲜血淋漓,以至于她好多天上班,要穿上高领的衣服来遮挡掩饰。
那个人还喜欢和她*爱的时候,大声喊*芸,浪芸,干死你!他不但自己喊,还逼迫着柳芸跟他一起喊。柳芸在忘乎所以的时候顺从着他,和他一起疯喊,喊这些粗鲁的下流话,让她感到震撼和刺激,甚至加剧了*感。可过后,柳芸做为一个知性女人便会感到羞愧和难堪,而且这种羞辱感一次比一次加剧。
那个人告诉过他,他在心里对自己的母亲充满了仇恨和鄙视。
他八九岁的时候,一个炎热的夏晚,家里来了一位文质彬彬的客人。那天,父亲在上夜班。母亲给了他些钱,让他和同学去看那个他要求了几次想看的电影,还告诉他可以买根他喜欢的雀巢冰激淋。
电影院换了影片,那部他喜欢的电影过了放映期。
他和同学买了一包黑瓜子,又买了两根冰淇淋和两杯酸奶。等他们吃完瓜子和冰淇淋,又喝完酸奶,还在路上向他们自己的教室玻璃投了几颗石子,在教室窗户玻璃的碎裂声里,两个人像得胜的将军,大声笑着、喊着、追逐着跑了回去。
刚推开家里的街门,他就听到了一种很古怪的声音,虽然在拼命压抑,仍然很高亢,很尖利。他隔着卧室的门缝向里看,他妈妈赤身果体地趴在床沿,那个文质彬彬的男人也赤身果体地站在地上,面目狰狞,奋力地冲击着女人白花花的身体。他妈妈手舞足蹈,摇头摆尾,不停地浪叫着一些污言秽语,那些古怪的声音就是从这个白花花的女人嘴里发出的。
他说,从此以后,那种男女赤身肉搏的画面和女人浪叫的声音,不时地浮现在他的脑海里。
结婚后他把对母亲的仇恨宣泄在妻子的身上,妻子忍受不了他的精神虐待,和他常年分居。
她知道,现在她也承受着他对母亲仇恨的迁移。但她理解他心里的痛,也爱着这个才华横溢、激情四射的男人,她对他的古怪言行迁就,驯从。她对这个男人带给她的激情和享受充满了感激,也对这个男人心里的痛充满了体贴、心疼和怜惜。
她觉着自己有时是一个情人,在他的身下婉转承欢,高唱低吟;有时候又是一个姐姐和母亲,就像一只硕大的母鸟,张开丰厚的羽翼,覆盖、环绕,并用柔软、滚烫的怀抱呵护、温暖着这个不幸、可怜、痛苦甚至歇斯底里的小男人。
其实,她自己也纤弱,不幸,孤苦,无助。她也想做个小鸟依人的小女人,找个结实的胸膛和宽厚的肩膀靠一靠,她多么希望男人就像一棵大树能够为自己遮风挡雨。
十一、以后梁健到九十八中听课,柳芸便每节课都要作陪。吃饭的时候,她也紧紧挨着梁健的座位。席间,她的话也多了起来,脸色也开始变得明媚。
詹子俊搞到诧异。冷美人啥时候变了性子,变得如此活泼可爱了?
柳芸红了脸,和梁健对望。四目交接,便有了许多的会意和心神荡漾。
何箐看到便有了几分妒意。她知道梁健不喝酒,偏偏和他叫阵。
柳芸便替梁健打抱不平。何老师,人家梁所长是客人,主不欺客,我替他和你喝三杯。
何箐更气,便对梁健和柳芸怒目而视,以后再遇到梁健,便形同路人。梁健qq上何箐的头像从此开始沉寂。
十二、其实,那个人对他的母亲是很依恋的。他一直认为她的母亲是世界上最美丽最柔情的女人。直到七八岁发生那件事情之前。
直到七八岁,他依然和母亲睡一个床,睡觉的时候还总喜欢握着母亲的*房,他感觉母亲是属于他的。那件事发生后,他之所以痛恨母亲,是觉着母亲是对父亲的背叛,也是对他自己的背叛。
他说他迷恋柳芸,柳芸身上某些方面有着母亲的影子。他和柳芸*爱的时候也会情不自禁地想起母亲,有时候把柳芸幻化成赤身果体,手舞足蹈、摇头摆尾,大声浪叫的母亲。
那个人越来越多地把柳芸当作了母亲,也越来越多地在精神上依赖起了柳芸。他规定柳芸必须保持和他每天五次通话以上,每周两次以上的约会。还不许柳芸私下和别的男人说话,吃饭,交往,柳芸只能属于他自己。
可是柳芸由于业务好,已经从普通的老师升为了教务主任,一年后又升为抓教学的副校长。工作越来越忙。他打电话时,如果恰逢柳芸在开会或者听课,手机变成了静音,无法听到,他便会变得无边的狂躁。他们后来开始了无休无止的争吵。工作的劳累和不停止的争吵,让柳芸感到越来越身心疲惫。
12月底那个周五的晚上,按计划是他们约会的日子。那天下午教育局周局长来学校检查工作,晚上学校设宴招待,校领导班子作陪。周局长知道柳芸有些酒量,人也漂亮,便不停地找她对饮,柳芸便实在无法脱身。他便在电话里破口大骂,柳芸,你这个*女人,又滚到哪个野男人的床上鬼混了?这时候的他根本不像那个词写得很好的墨客,倒像个骂街的泼妇,像个歇斯底里发作的病人。柳芸已经走到雅间的门口,可他咆哮的音量仍然很大,柳芸但心被周局长和其他同事听到,便挂了电话。
他们分手了。
分手不到一个月,柳芸又有些后悔。她常常想起那个人高兴的像个孩子时那花朵般绽开的笑容,那是使她变成了真正意义女人的第一个男人,她常常迷恋和回味那个人带给她的蚀骨销魂的滋味。有时候柳芸从心里痛恨自己没出息,尽管做了副校长,仍然是一个拿不起放不下的女人。
柳芸不知道对那个人更多的是爱还是恨,她只知道,不管爱恨,她都忘不了那个男人,对那个人的思念,像千百万只蚂蚁在啃咬她的心,把她的心啃咬的斑斑点点,丝丝缕缕,支离破碎。
十三、两人第一次融为一体,是在柳芸生日那天晚上。他们的关系是无法公开的,所以,柳芸的生日,两人都不想跑到饭店张扬和招摇。梁健买了鲜花和生日蛋糕,还从超市买了些新鲜蔬菜和肉蛋。他不让柳芸动,自己把花束插在花瓶里,然后扎起围裙,一头钻进厨房里忙碌起来。柳芸倚在厨房的门上,望着他,满脸的幸福。等到梁健把一道道香喷喷的菜端上桌,又点燃生日蜡烛,嘴里轻轻哼着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的生日歌时,柳芸的泪水就不由分说地流下来,哭得稀里哗啦,像个不谙世事的孩子。梁健揽着她,轻轻拍着她的背,不说话,一任她的泪啊鼻涕啊弄脏他的衣袖。等她哭够了,把切好的蛋糕,用叉子一小块小块地喂进她的樱桃小口里。
吃完饭,收拾好,梁健陪着她边看电视边说话。十点半的时候,梁健起身想走,看到柳芸目光里的挽留,就留了下来。柳芸把拖鞋扔在一边,光脚站在餐桌的椅子上,调皮地让梁健把她背上床。然后翘起双脚,让梁健从床头柜底层的抽屉里找出红色的指甲油,为她涂上。梁健小心翼翼地握着那双柔若无骨的脚丫,柳芸低头看着他涂抹,两人耳鬓厮磨,都有点心神荡漾。然后两人就情不自禁地抱在了一起。
一开始,两热都很激动,也都很投入。中间柳芸脑海里鬼差神使般地浮现出了和那个人激情缠绵的情景。柳芸梦呓般的内容奇怪的私语,还有那种奇怪的称呼以及古怪的要求,比如让梁健喊她表姐,比如让梁健一定要咬着她的肩膀和她交融。都让梁健感到和自己驴唇不对马嘴,风马牛不相及。他一下子想到那个人,情绪也就一下子跌到了冰点,草草地收场。两个人的第一次真正意义的亲热,都感到没有尽兴,甚至有些虎头蛇尾,索然寡味。就像梁健中学课堂上偷看琼瑶的小说《聚散两依依》,刚看到一些情节,又被老师发现,把书没收了去。又像刚才户外的那阵风,把洁白轻柔的窗纱吹得飘舞摇曳,可转眼风消失了,窗纱也静默下来,毫无生机地垂着。望着静默的窗纱,梁健的脑海里甚至冒出一个和窗纱没有丝毫关联的词,垂头丧气。他苦笑,这也是通感,或者拟人?
以后的亲热,两人的心头都有了挥之不去的阴影。这挥之不去的阴影,让两人的关系开始变得微妙。并且时好时坏,断断续续。而时好时坏、断断续续的原因,是柳芸和梁健聊天甚至亲热的时候,经常精神恍惚。对她的思维短路和沉默,聪明又敏感的梁健当然清楚个中原委。毕竟是知识分子,有些涵养,梁健便极力控制自己的情绪,不去揭破。只淡淡地对她说,你白天工作累,早点休息。或者你困了,早点休息。然后从衣架上拿下外套,披上,回自己的家。当然,泥人也会有些性子,梁健一连好几天总要找些这样那样的借口,不登她的门,直到柳芸给他打电话,告诉他自己想他了。
这种时好时坏、断断续续的局面维系了一年多的时间,第二年的七夕,在一场不可开交的争吵里宣告寿终正寝,彻底结束。
那天,梁健又带了一束鲜花。他知道他喜欢,去年柳芸生日的时候,他送给她一束,柳芸好开心,告诉他,这是她人生第一次收到别人送的鲜花。他想问她,那个人也没送过?但是他最终忍住了。他知道,问这些会破坏气氛。
他没告诉她,买花的过程有些曲折,也许是个不好的兆头。下午五点多梁健就动身去花店,他想下班时赶到家柳芸里,亲自下厨,然后两人一起吃饭。然后夜深人静的时候,拉着柳芸纤细修长、柔若无骨、光滑细腻的手指,到下面的小花园的葡萄架下,听牛郎织女的私语。还一起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听老人们,七夕的夜里,都会下雨的,那是牛郎织女的眼泪。
可梁健到店里时却发现自己犯了生活常识的错误,他计划的那个时间是在不算早,花店里已经排满了顾客,七夕,花店的生意真是火爆。排了半天的队,好不容易快要轮到他那,从外面风风火火跑来个小伙子,先是横身插在了他身前,然后回过头来满脸愧疚地说,叔叔,对不起,我和女朋友约好了七点见面的时间,这是我们第一次约会,我不能迟到。实在对不起。
梁健只有苦笑的份,总不能对小伙子说我也是和女朋友约会,也不能耽误时间吧?都是大叔的岁数了,还不得让大伙笑死。事情就这么凑巧,让小伙子插了队,到梁健的时候,他要的99朵玫瑰数量不够了,花店那个妩媚的女店员陪着笑脸说对不起,让他稍等,说总店调拨的鲜花马上就到,然后礼貌地请他到沙发上坐,还给他冲了一杯速溶的蓝山咖啡。然后又接着把花继续卖给那些要9朵或者11朵的人。店员说的马上,实际上让梁健等了一个小时,那一个小时的等待,让他感觉很漫长,漫长的如他和柳芸这时好时坏、断断续续的一年多的历程,有翘首以待,满怀憧憬和兴奋,又倍加煎熬和无奈。
他电话告诉柳芸,今晚不做饭了,一会他买些现成的,让柳芸耐心等他回去一起吃。柳芸淡淡地应了一声,有点漫不经心,而且梁健听出了她的声音,似乎刚刚啜泣过,还有点极力掩饰却没完全控制住的哽咽。
吃过晚饭,柳芸到卫生间洗澡。梁健坐在布衣双人沙发上看电视。那种格子布衣,梁健和柳芸都很喜欢。梁健记得,他第一次,就是柳芸生日那天在她家过夜,柳芸问他喜欢什么颜色的床上用品,梁健说就是沙发上格子那种,柳芸说自己也喜欢,正好家里有,就专门为他换了一条崭新的格子床单。新闻联播的时间,看了会假大空的新闻,梁健感到无趣。便关了电视,想去玩会柳芸的电脑。无意中,梁健看到了柳芸存在电脑d盘的日记。其中有两则日记让梁健感到气结。
一则是四月底五月初的,日记就是这样记述的,没有具体日期。
又见梨花白。花落如雪,拂了一身还满。
梨园犹在,花香如初,相依赏花的人,今又在哪?
另一则日记,是首诗,当天的,看时间应该在下午下班后,就是梁健到来前不久写的。
七月七日雨潇潇,思涨秋池逐浪高。
天下有情同一哭,纵有千雀不渡桥。
柳芸从卫生间穿着浴衣带着浴帽出来,梁健指着电脑大声的质问:这是什么意思?我不希望只得到你的身,得不到你的心。如果你爱我就全心全意的爱,如果不爱我们就分开。你既然还爱他,为什么要靠近我?你把我当成了什么,过渡?转角?
柳芸看着电脑,脸色由绯红转为苍白。她也大声的顶撞梁健:你认识我之前我就在想他,你认识我的时候,我还在想他。认识你后,我就没权利有我的思念有我的感情了?我是人不是动物!
我不是你的妻子,更不是你的宠物,你有什么权利粗暴干涉我的内心?干涉我的感情?
你凭什么?
两个人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的争吵起来,各不相让。吵得一发不可收拾。
最后,梁健瞪着布满血丝的眼睛,却没有咆哮。他已经绝望的没有一丝力气。气若游丝、细如蚊蚋的对她说:我感觉自己进入的不是情场,而是战场,而且是和一个隐形的绝世高手搏斗。我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甚至流完了最后一滴血滴。而敌人根本不用现身,不费吹灰之力,就把我打的头破血流,体无完肤。
他嘶哑而且低沉地喊道,我认输,我走。说完夺门而出。
望着梁健离去的落寞背影,柳芸感到很愧疚,也很心疼。她知道,她要完全错过这个男人了,而且这一生恐怕很难再遇到这么体贴,这么细致,这么温情也这么真心对自己的男人了。
但她没办法,她迈不过心里的那道坎,也许,一辈子也迈不过了。花开花落,风云流转,秋虫唧唧,雨雪霏霏,她都会想起和那个人在一起的情景。那个人的影子如影随形,如蛆随痈般地缠绕着她的灵魂,让她倍感煎熬,又倍感充实。对那个人的思念,腐骨销魂,说不尽的百般滋味在心头。她在对他斩不断的思念里,甜蜜着,痛苦着,如大海里一叶无助的扁舟,挣扎,沉沦。
柳芸泪流满面。并且在心里不断吟哦着元稹那首《离思》中的诗句: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
十四、不久之后,市教委主任孟达在教科所宣布了一项人事任免决定:鉴于身体原因,市教委同意梁健同志辞去市教研所副所长职务。教研所副所长职务由原四十三中党支部书记、副校长任思远同志接任。同时,教科所所长李林也宣布了一项人事任免决定:鉴于身体原因,同意梁健同志辞去教研所语文教研室主任职务。语文教研室主任职务由原教研室副主任祁光同志接任。宣读完人事任免决定,李林代表教研所领导班子讲话,对梁健同志的工作给予了充分的肯定和感谢。会场上响起了热烈的掌声,而语文教研室和梁健私交最好的祁光却热泪盈眶,心里充满了遗憾,还有一种说不出的惆怅,对梁健,也对世事。
祁光就是梁健和何箐喝交杯酒时起哄最欢的那个三十多岁的朝气蓬勃的小伙子,也是梁健手下最得力的干将。祁光上任后,对老领导给予了充分的照顾,梁健只负责教研室档案资料的整理、保存,不再到下面各中小学校进行听课、调研。
又过了不久,一个周末的晚上。梁健qq上何箐沉寂很久的头像闪烁起来。
学兄,我写了一篇小说《夏天不热》,邮寄至你qq信箱,请过目并斧正。
梁健打开信箱,仔细地阅读了一遍。是个凄婉的爱情故事,乍读有点老套,但细读还有点新内容,比如故事里涉及的光晕效应,恋母情结,还有性格分裂等问题,挺值得回味。
梁健如何箐要求的那样过了目,并在脑子里习惯性地挑出了几个病句,还把几个段落和故事的情节先后进行了调整。但他没有给何箐回复。梁健燃起一支软盒玉溪香烟,那烟雾或圈状袅袅地飘升,或线状直直地升腾,最后都飘散在窗户里飘进飘出的夜风中。
抽完一支烟,梁健下了线,并且永久性地关闭了他的qq号,关闭qq的动作迟缓却又坚毅。
-全文完-
▷ 进入杏黄旗下醉酒翁的文集继续阅读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