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的记忆里,老宅子很是阔气。虽比不上大家族人家的宅院,但也比一家般家庭好得多。
老宅子是在爷爷那辈建造的。它面北而座。前房是高大的厅房,后边是楼房。门前是五层石条砌成的台阶,两旁蹲坐着石狮子,大门漆黑厚实,成l形的门墩上石雕刻着突兀的莲花和梅花鹿图案,其雕刻艺术绝非一般。推开门,迈进宽敞明亮的三间前厅房,房梁是青一色的水桶般的南山松木,椽是一丝到头的西山马尾松,屋檐是带有花饰的滴水瓦,屋脊是凤凰开屏装饰的脊瓦,两椽间常年有灰色鸽子栖息。房内通明,布置考究,朱红色方桌上摆放着铜质香炉、银色烛台;墙上垂吊着祖先的神轴,王府的列祖列宗危襟正坐。桌子两边的座椅,刻龙雕凤,古色古香,地上铺着方方正正的方砖,粗直的柱子漆黑耀眼。走进二道门,两边是名滴水,前房与后房隔开,墙上贴着小方砖,中间镶嵌着山水壁画,均用青砖雕刻而成。接着是六间厦房,东边是木板架起的楼房,上面储藏着家里不常用的物什,一旁有木梯可上下,木板楼下是一排房子。紧邻主房的是另院厢房,存放着家里的大小农具。
老宅子旁是很大的一块枣园。栽种着好多枣树。有葫芦枣、玲玲枣、木头枣。。。。。。每年秋,待枣子成熟的时候,村里的孩子们都结伙 成群的,悄悄来到枣园,看着满树坠挂着玛瑙似的的大红枣,涎水欲滴,猴子似的上到树上,手握树枝,可劲的摇晃。地下拿棍子的,踮起脚尖使出*奶的劲,杆子扬起,是一股风,杆子落下,是一阵枣雨。地上滚着的是枣,脚踩着的是枣,嘴里还没咽下的也是枣。年龄小点的,只顾着低头捡个不停,你推我搡,动辄就动起手脚来了。只一会功夫,所有人衣服的口袋里都装得鼓囊囊的,篮子里满得溢出来了还在捡拾着。嘴里吃着,手里拿着的,全是鲜红的大枣。咬着,是脆生生的甜。心里的喜悦全铺张在每个人的脸上。我敢说,那枣的甜呀,可与现在的冬枣好有一比呢。
还有那几棵硕大的石榴树,每到花开烂漫的时候,特漂亮。记得甜石榴全开白花,酸石榴开红花。蜂蝶高兴得在花瓣上跳舞歌唱,花香扑鼻,给偌大的院子里平添了几多鲜艳。当所有花全谢了的时候,树枝上便缀满了红的黄的小石榴,在随着季节的增长膨胀着,最后都发酵成拳头般大,包裹着白玛瑙红玛瑙似的籽粒,剥开脆皮,把裸露的石榴籽放在嘴里,轻轻一咬,甜石榴甜透了心,酸石榴酸得你咧嘴眯眼,但还想吃。
听父亲讲,我家过去虽不算富裕,但也是殷实之家。爷爷曾经商天水,生意做得还算不错。有铺面多间,雇佣员工也不少,积攒的财富全用来置田建屋。解放那阵,家有良田30多亩,大小农具样样不差。牲畜有骡马,忙时也雇佣短工。后因积攒的钞票一夜间化为乌有,一气之下,精神打击太大,疯了。苦了家里人。他逢人便说胡话。那时候每年的“四八”过会,他就让家人做上最好的饭菜,盛上一大筐油馍,让过往行人饱餐一顿。没事整天骑着自家的大白马,走村串户的。终因疾病加重而身亡。
老宅子在上世纪60年代拆除了。可惜没留下一张照片。好在我记性还好,脑子里还残留着老宅子当年清晰的面貌,记录下这段记忆的文字,算是对老宅子最好的安抚吧!
我现在后悔当初没多长点心眼,把老宅子拆除后的门墩石留下几个,悄悄的藏匿起来,作为老宅子当年的见证;抑或到现在还是一笔可观的财富呢。我那时真傻......
如今,村子里的人大都搬迁到村外交通便捷的地方去了,所剩的空院随处可见,随着时代的变迁,也加入了老宅子寂寞的行列,结伴搭伙的空耗着残存的生命。淫染着空寥的村壳。当我没事转到我家老宅子的时候,总要驻足好长时间,在脑海里苦苦追忆着这里昔日的辉煌,只可惜一切都化为乌有了啊!
只有到了每年的暑夜,燥热鼓动成群结队的孩子拿着手电筒,提着小瓶子,在砖瓦堆里寻觅着土肥元和蝎子,偶尔还会碰见青蛇在出没,惊得他们小呼大叫。我不知道我的老宅子能否辨别出那是谁家孩子的叫声呢。
当孩子们撤出老宅子废墟的时候,空有那高高的蒿草包围着一大片一大片断砖残瓦,在明亮的月光照耀下,痛苦地向四处张望着......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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