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完成的采访

袁真飞

在五月份的时候，我打了一个电话给仲阳叔叔，对他说要进行采访，仲阳叔叔谦虚地说不接受采访，但我说明是问问爸爸早年的事，问问他们早年的岁月，因为我正打算写爸爸的传记。这一回，叔叔答应了。不过由于电话里听不太清楚，决定下一回再谈；到六月份，我再打，仲阳叔叔正在宜章出差；再下一回……就没有下一回了，因为七月份，我打电话，他说明天就要住院。我等呀等，一直等到8月14日，等来的却是惊天噩耗：仲阳叔叔的去世。

其实，对仲阳叔叔，我并不是见得太多。只记得小时候过年，爸爸妈妈常带着我去郴州拜年，那个时候就是住在仲阳叔叔家里。当年，我们家里比较穷，除了到处都可以见到的酒瓶子和几本书，就没有什么了。而仲阳叔叔家就不同了，在幼小的我看来，就是一个富裕的家。

随着时间流逝，从爸爸口中，后来也从叔阳叔叔口中，我知道了很多他们小时候的事，这才知道他们曾经的不易。印象最深刻的是：当爷爷含冤入狱时，当奶奶年仅29岁就与世长辞时，才9岁的爸爸，就带着几个年幼的弟弟（当年是七兄弟），去捞鱼摸虾，去捡烂菜叶，去各家串门吃百家饭，才能挺过那艰难的岁月。可是，最后始终在一起的，只有爸爸、仲阳叔叔、叔阳叔叔和季光叔叔。这其中，有两个弟弟没有长大，另外一个弟弟流落他方（曾经有人说他去了蒙古，也有人说去了苏联，近年来叔阳叔叔找到了他，然而却不能相认，因为他已经另有生活，叔阳叔叔不忍打破他的平静而幸福的生活）。再到后来，七十年代末八十年代初，季光叔叔逝世，袁氏家族也就只剩下爸爸和仲阳叔叔、叔阳叔叔三兄弟了。

难以忘怀的是，2005年，爸爸病重，在郴州住院，仲阳叔叔背着病重的爸爸上住院部的大楼。爸爸本来就胖，这一病，重量也没有降下来多少。当仲阳叔叔背着沉重的爸爸，一直背到眼睛翻白，才气喘吁吁，终于来到了目的地时的情景，经妈妈转述后，即使是在今天，也依旧令我感动莫名。

从2004年起，仲阳叔叔被查出有鼻咽癌。好在有婶婶的精心照料，而他心态很好，也积极配合医生治疗，另外还拼命工作。正如我前面所说，在这次住院的前一个月，他还在宜章出差。所以，我也坚信，他会和以前一样，重新回到家中，然后开始接受早已答应的采访，然而没有想到，这一次，幸运之神并没有降临，他终究离开了他的妻子女儿，也没有兑现对我这个侄子的承诺。

因此，对仲阳叔叔的离去，除了有我这样一个侄子对叔叔过世的痛心以外，还有对这次未完成的采访的遗憾。这是一段记忆的丧失，这是一段历史的消逝。

当一切的悲伤都成为不可变更的事实时，我只剩下一个想法：仲阳叔叔在天之灵定然能够安息，曾经的创痛也终究远去。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