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打工者的述说

我不孤独。中秋那天晚上，

陪我的有满天的星星和圆圆的月亮。

听说月亮上还有嫦娥和吴刚，

只是没看清他们的模样。

走在这迷宫般高楼林立的繁华都市，

条条宽阔的大街人来人往。

我驻足良久，人们行色匆匆，

我带着侥幸，搜寻一个目光的碰撞。

在这闲适的周末，在这无聊的午后，

也许同乡的血正在工地渗流，

也许朋友的汗还在家乡的田间流淌。

这繁华的景象，对他们，只是奢望。

二十年了。我十六岁离开家乡，

我去过黑龙江北京内蒙新疆，

也去过上海广州深圳海南，

还去过宁夏陕西青海西藏。

我做过砖工泥工，修过铁路公路，

建过大厦楼房。

我种过棉花枸杞，也送水送饭送快递，

还和王宝强一起演过戏。

要说场面，我也见过一些。

在一个工地，我见过总书记，

在另一个工地，我的手

还握过总理。

有时想想，这比窝在家里值得。

不管吃干吃稀，一家都能填饱肚皮。

否则全家都只能眼巴巴地盯着家里那

一亩三分地。

结婚十多年了，老婆还算过得去，

生了一个女儿，今年十一。

父母双全，身体还可以，

只是一年比一年老了一些。

每年春节回家，这是必须的。

春节期间那三倍工资，我稀罕不起。

一身汗一身泥，辛苦一年，

就为每年的这一次团聚。

每年我盼春节又怕春节，

来来回回要折腾几天几夜。

前些年，一到春节老板就消失，

该回家了，路费却凑不齐。

好不容易拿到路费，

汽车挤，火车更挤。

现在工资基本能按时拿到了，

汽车、火车的拥挤，也稍好一些。

我理解，成千上万的人和我一样，

每年春节，都要南来北去。

都有父母，都有老婆，都有儿女。

钱和东西可以邮寄，但寄不走自己。

家里人也在乎每年都能看看，

我是不是和离开时一样，

还好好的。

一年的苦和累我从不在他们面前提，

受点伤流点血也不要他们晓得。

我要他们放心：

不管离开再远，走得再久，

我都像在家一样，顶天立地。

家里的一切，我都装在心里。

想他们时，就打电话问问，

家里有啥困难？要不要我解决？

我知道，其实他们也是一样的。

父母病了，小病不医，

拖一拖，就能过去。

大病就靠老婆把他们送到县里，

住医院钱不够了，她偷偷去卖血。

女儿生病时，也是她一个守护几天几夜。

她打电话，只说那么两句：

按时吃饭，衣服勤换勤洗，少加班，多休息。

回到家，她也会问我，

这些年，学没学坏？

有没有学城里人搞外遇？

只能骗她：我怕管不住自己，

找的工作，地点都在荒野，

工友都是男的，没有女的，

连路过的牛羊猪狗，

都没有母的，咋搞外遇？

我正值青壮年，我就是全家的梦想，

这样的生活，必须继续。

漆黑的夜再漫长，一觉睡过，

有时做个梦，也美美的。

回想这二十年，也就一晃而已。

走到哪里，他乡还是故乡，

我没心思去区别。

有事做，有钱挣，我就快乐无比！

有星星有月亮的夜晚，

抬头望望，也和故乡是一样的。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