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我竟忆起诗人徐志摩那首《再别康桥》:悄悄地我走了,正如我悄悄地来,我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我不知道别人读这首诗时是什么感受,我想我是永远无法拥有诗人的那份洒脱,诗中他至少还能故地重游,而我又将去哪里缅怀我的母校?又将去哪里再对我的启蒙老师道声“谢谢”?
1980年的9月1日,我和所有同龄的孩子一样背起书包,带着父母的声声叮嘱与殷殷期望上了小学。我至今还能回味起属于9月这个季节特殊的泥土和草叶的熟稔香气,它们时常与我怀念母校与老师的情愫氤氲在一起,萦绕心间久久不去。
其实那时我对上学的真正目的是茫然无知的,尽管我常是清晨第一个到校的学生。每日天亮就出了水庄,向南沿着两旁皆是碧绿庄稼的田间小路步行5里路,然后经过一座缠满青藤的古老石板桥,再穿过喧闹的街市与一条悠长曲折的小巷,我人生中的第一个学校就这样出现在眼前了。鳞鳞灰瓦的木结构校舍临河而筑,青石板铺就的主校道左边是简陋的图书室、教师办公室和食堂,右边则是教室和大礼堂以及它们前面的操场。还记得学校的围墙外有一棵古老的大樟树,树下恰好是村妇浣洗衣服的河埠头,附近就是炊烟袅袅的民居了。至今让我最引以为豪的是学校的大礼堂。入学第一天的开学典礼就是在这大礼堂里举行的。那时台下全体师生都屏气凝神地倾听着老校长的开学致辞。他语重心长的话里包含着对我们新生的新学年祝福和殷切的期望。我甚至还能想起自己曾在同学入队仪式上,被老师光荣地叫到大礼堂台上为同学系红领巾的情形。大礼堂的台上成了年少的我心中向往的神圣之地!然而后来由于学校要建新校舍,当我读完两年级时,这大礼堂与学校的所有旧建筑就被全部拆除,一段时间那里成了荒凉的废墟。小学三年级整整一年时间,我们就借用乡里供销社闲置的街边仓库读书,其间也曾搬迁过几次,但那些地方终究都不是读书的清静之地。
读四年级时新校舍建成,我并没有如其他同学一样高兴。因为新学校里并没有原来那样一个令人心驰神往的大礼堂!其实后来读了那么多年书,到过那么多所学校,我始终再没见到这样的大礼堂。这竟成了以后我对母校魂牵梦萦的执着与追念!
更没想到在母校最初两年的学习时光中我遇到了自己生命里最念念不忘的人。
回首自己16年的学习生涯,其间不知有多少学识渊博的老师悉心教导过我。然而我永远无法忘记我的第一位老师。其实她只教过我一年半时间,可是她不仅给了我最初的人生教育,也给了我第二次生命。尘世沧桑、人海茫茫,我不知她现居何处?心底里企盼着我还能见到她并且告诉她我点点滴滴的进步和成长。很多年前曾听说她是个上海知青,好象政策落实后回上海去了。细想起来昔日年轻美丽的老师今天也有50多岁了吧?而我对老师的思念也有整整27年了。时光如白驹过隙,然而20多年前的事情竟如在眼前。那个春天的早晨由于我的病毒性感冒没有治愈的原因,结果引发另一种可怕的疾病。那天上课时竟晕倒在座位上。老师见此情景,顾不得外面风雨交加的天气,背起我就往医院跑。闻讯赶来的一位老教师撑着雨伞也一起送我上医院。27年前雨天的细节我还历历在目。老师一路不停地提醒那位老教师给我打伞遮风挡雨,白茫茫的雨幕里我见老师已被雨水淋得浑身湿透!水珠顺着老师乌黑秀丽的齐耳短发刷刷地淌下来,淌下来……雨声如注般敲打在伞面上,我伏在老师温暖的背上感受着她急促的呼吸与心跳,而老教师吃力地高擎着雨伞紧跟着我们一路小跑……
幸亏老师把我及时送到医院救治,听医生说再晚些我的生命就有危险。父母又连夜把我转到县人民医院。一个月后,我出院了。记得出院后在家休息期间老师还给我送来书本和练习本,嘱咐我好好休息,不要太记挂学习的事。过几日,父母经不住我的软磨硬缠终于同意我返校读书。然而听同学说老师走了,熟悉的校园里再也见不到我的老师了!尽管如此,我还是期待着有天老师还会回来,用她特别温柔动听的普通话给我们上课。
如今时光一晃就是20多年,我自己为人师也已有15个春秋。
也许我的多愁善感是在那时开始形成的。我喜欢躲在无人的角落里,用看书、写字与遐想的方式来排遣这种与年龄不想称的孤独和忧郁。如今仅存于记忆深处的母校与我的启蒙老师成了我永远的怀念,也成了我心底永远无法释怀的忧伤。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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