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得一身臭汗的贺兵把球往黑板上一甩，球激回来，往教室里来回地飞，立即后面有女生尖叫着。他接过弹来弹去的球，喊道：“不行，我们排练这么久，不能刘校长说算了就算了，我们跟他讲理去。”

“我敬爱的班长同志，人家是校长，只有他讲理的份，没你讲理的份。”文艺委员黄素芬立即激他，暗想他这个牛脾气准上勾。

果然，贺兵的匪气上来了，横着一张脸说：“那我就不信这个邪，他就能一手摭天！”说着，顺手把球塞到体育委员黄飞群怀里，“走，走！……”。四围的同学们跟着起哄，一大群直往校长办公室走去。

可中途被学习委员阳素真拦了下来，她右手扶了扶眼镜框，小喇叭般响着：“冷静，亲们，要找也得先找杨老师，这事他主持的，总不成校长说不办了他也不管了吧？！”

大家议论了会，感觉有道理，便又像潮水般涌向班主任办公室。

“请进！……”还没等大家敲门，便听到略带沙哑的男中音。

他们这么七嘴八舌地嚷嚷，边批作文边听意见的杨生安做不住了。喝了半杯茶水，压了压嗓子说：“　你们先回教室，等我和校长商量好了，再告诉你们。”

大家面面相觑，贺兵也知道班主任的难处，便好不乐意地放下话：“杨老师，反正，这事你是向我们保证的，我们静候佳音。”同学们看班长转身走了，也就跟着散了。

杨生安面显难色，虽然暂时劝退了他们，但明显感觉他们并不会就此罢休。他站起来凝望窗外，有些枯黄的叶子在寒风中落了一地……。

十年前，他是刘校长的学生，还是从他手上考到了湖南师大，毕业后本分在城里工作，但他为了回报乡里主动放弃难得好机会，回到故乡中学教学。现在，他和刘校长既是师生关系，又是上下级关系，这事他出面实在感到不妥。谁都知道刘校长是说一不二的主儿，在全市也是出了名的，说起话来从不留情面。可这事原先学校也是批准的，怎么突然就变了呢？再说，自己的学生也准备了那么多节目，排练了那么久，自己看了也挺喜欢。贺兵等自编自导的小品让人捧腹，黄素芬的诗歌朗诵激情洋溢……都是不错的。晚会可以为学生们提供展示才能的舞台，对塑造学生个性，培养学生素质有很大的好处。如果放弃，这对学生的创造欲望会不会是一个不小的打击？现在正推行素质教育，作为老师不能忽视对孩子们的综合能力的全面发展。原先的计划教育方式给自己也留下伤痛的，哎，但是，但是……

晚上十一点整，杨生安敲响了校长办公室的门。以前他做学生时，有什么事也是选这个时候来，好像成了一种习惯。

“请进”刘校长扭过头来，正好看到杨生安，杨生安毕恭毕敬地喊了声：“老师。”

刘校长把新文件一放　，瞧着他说：“你来了。”

“老师，我找你有件事商量一下。”杨生安说。

“怎么，找我就有事吗？”刘校长拉了张脸，坐直身子看着杨生安，又说：“我猜不错的话，你是为班上那些毛孩子的事来着吧？”

杨生安像小鸡啄米样点头，然后小心道“老师，我想让他们……”

刘校长的脸沉了下来，杨生安下意识停住话头，刘校长则说：“生安呀，你是我最得意的学生，你对学生的心情你应该知道，这些吹拉弹唱我一向就不喜欢，误人子弟，中考会因为唱歌唱得好，人长得漂亮，就让你过关？学习成绩不好的，什么都扯蛋！你看，现在学习任务这么紧！我能没有压力吗？”

杨生安这回好像下定决心似的，鼓起劲正欲争辩，又被刘校长伸手示意给按了下来。

刘校长接着说：“昨夜里，曾副校长找过我谈心，说起你上次参加市里优秀教师交谈会的事，有些事情是我不知道的啊！他说啊，他们拉你去卡拉ok厅，你说你不会唱歌，拉你去迪厅，你说你不会跳舞，时代在进步，你都快要落伍了。哎，学生都让我教成傻瓜蛋去了。生安啊，你是我教出来的学生，你看，你现在单身一人，这与我能没有关系吗？我心中有愧啊，……”刘校长声音有些异样，厚厚的老花镜也模糊了。

杨生安坐在旁边不敢吭声，很不是滋味，好像什么往他伤口上撒了把盐，还是安慰说：“老师，这事当然不能怪你啊！谈女朋友这事是我自己的私事。”

“当然怪我啊，我以前的教育方式有问题啊，昨晚我想了一夜，才感觉什么是真正的素质教育。现在虽然学习任务紧，但是我们不能忽略他们的业余爱好啊。生安，你想的是对的，关于元旦文艺晚会这事……，不但要举行，而且要积极地办好！”刘校长此时虽然显得很愧疚，但很兴奋。

杨生安对于一反常态的老师，格外的激动，忍不住鼓起掌来。此时，窗外，好像也响起了热烈的长久不息的掌声和欢呼声!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