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零往事之抓鱼
人世间纷纷扰扰,人世间千头万绪,做学生怕考得不好,做老师怕教得不好,做医生怕医闹,做官员怕没完没了的检查汇报。人说难得糊涂,可上有老下有小;人说六根清净,可身前身后哪儿没有叨扰?人啊,活着,难!更何况,我们谁都不只是为自己活着。古人活累了,就想到了隐逸,吟诵诗文,畅达胸怀。今人累了,就走出城市,找点清静,喝点酒,唱首歌,放眼山水,呼吸旷达。可细细一想,古人隐逸山林者有几人?今人走出城市又能有几天?
“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每当我累了,我就酣睡;每当我酣睡,我就迷梦。梦里我常常飞回故土,我在村子上空飞翔,我在杨柳枝头小憩。我飘回老屋,老屋里妈妈喊我吃饭,爸爸在饭桌边教我为人处世,接人待物;我飘进后院,后院里的母猪总是哼着哼着没吃饱,枣树上的枣儿噼噼啪啪地永远也落不完。对了,还有很多鱼,大大小小的,就在田里,沟里,池塘里。
那一年的那一天的那一个晚上,瓢泼大雨下了整整一夜,霹雳闪电也一晚都没停息,可我一点都不知道,年少的酣睡,是永远无法追回的甜美。直到妈妈摇着我胳膊打着我的屁股“明,明,明”地喊着,我才揉着双眼懒懒地抬起头。
“明,还不快起来,田里都是鱼,人家都在捉鱼……”妈妈拉着我的手说。
一听到捉鱼,我骨碌一下爬起来,胡乱往身上套了件衣服就跑到后院,匆匆忙忙地找到爸爸给我编的小捞子就向我家的田跑去。
刚到村后,一眼就看见吃水塘的水涨了好高,水塘上游的天也全是白茫茫一片。哇,好多人啊,沿着水塘和水田交界的田埂上满是三三两两的人,大伙儿都在忙着捉鱼。卷起裤管就朝自家水田跑去,刚到田边,就看见一条白肚皮的大喜头(鲫鱼)唰地一下,就从水田窜到水塘里去了。我赶紧跑到水田往水塘放水的缺口,用小捞子把缺口卡住,边上再糊上厚厚的泥巴,哈哈,马上就有顺着水往水塘里溜的喜头进网兜了。我伸手抓出那条半斤多的喜头,狂喜着正不知道往哪儿放呢,回头一看慢慢竟然搬来一个大脚盆。
于是乎我一会儿守在小捞子边从网兜里往外捞鱼,然后扑通一声丢进装着水的脚盆里;一会儿在田埂上跑来跑去,把那些想趁乱从水田窜进水塘的鱼赶回去。我时而手忙脚乱,时而有条不紊,时而静静守候,时而迅雷贯耳。哈哈哈,真是忙得不亦乐乎啊。水田不大,也就四分田,不到一个小时,田里的水就下去了一大半,这会儿朝田里一看,我的脸不由自主地就乐开了花,一尺来长的秧苗下面,随眼可见的都是喜头鱼黑黑的脊背。我跳到水田里,双脚在秧苗间慢慢挪动着,慢慢弯腰,慢慢伸出张开的双手,对准黑脊背,啪的一下,朝着黑脊背按下去,只觉得手心按着一条结结实实的不断扭动着身子的大喜头,抓起来一看,哦,半斤多嘞,哈哈,此时此刻,心花只能怒放。
那一次,我和妈妈足足逮了两大脚盆清一色的半斤多的大喜头,阵阵的春雷声至今仍在耳畔荡漾。 在我的故乡,一年四季都可以捉鱼,春雷阵阵时多半是最好的抓鱼的季节,田里,沟里,池塘里,到处都可以抓鱼。 炎炎的夏天里,池塘里的水都放到水田里了,池塘快干了,于是我们一群孩子手里拿着小捞子,跳进水塘一通乱搅,水浑浊了,鱼儿露头了,张着嘴巴露在水面上艰难的呼吸着,于是双手抓紧了小捞子,对准水面张张合合的嘴,按下去,捞上来,鱼就进了网兜。
秋天山明水净,塘里的水是满的,田里的水干了,可是沟里却有永不停息的涓涓细流,细流中有小鱼苗儿,黑泥鳅,趴在水沟里,一边戏水,一边捉鱼,天朗气清,惠风和畅,鱼儿虽小,其乐无穷。 冬天来了,过年就在眼前儿,大人们抬来了抽水机,哒哒哒抽他三天三夜,当偌大一口池塘只剩下那么几个水窝时,哎呀,瞧瞧,满眼都是黑脊背,满坑都是年节鱼。队长一声令下,大人小孩哗啦一下冲到水坑里,鱼浑身是泥,人也浑身是泥。那会儿,哪来啥寒冬腊月,有的只是热火朝天。
如今街头小贩的大脚盆里,天天都是一大盆一大盆的,各种各样的鱼应有尽有,只要你想吃,随时可以去买,买了就可以下锅,可如今不在乡野,不在水田里,不在小沟边,不在池塘中,没了抓鱼时的欢笑,又哪来吃鱼时的欢欣?
往事历历,如在眼前,无奈朝来寒雨晚来风,无奈一江春*向东流,往日的欢欣,似那飘零的黄叶,似那秋雨的梧桐,慨然远去,凄然不返。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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