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谁？为什么老出现在我梦里？你到底要说些什么？”

梦中惊醒的大葛汗水淋漓地从床上坐起，想想又做的那个奇怪的梦：透过窗户看窗外风景的大葛偶然瞥到一个站在公交站旁的瑟缩老女人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大葛家的窗户，虽然距离尚远，以至于大葛愣怔之下居然没有看到那老女人的脑袋，而那老女人却挥手向大葛打招呼……

起身洗了把脸的大葛暂时把那梦境搁置一边，因为今天一个对他至关重要的人要远去……

在机场，飞赴日本的航班业已登记，大葛恋恋不舍地拉着汪汪的手就是不想撒开。虽然大葛的不离不弃让汪汪很是感动，她也确实愿意跟大葛在一起。只不过人言可畏，那禽兽父亲倒台后，汪汪妈彻底疯了，汪汪姐因包庇罪而被刑拘，即使汪汪想同大葛在一起也显得不协调。于是乎，汪汪决定出国。或许有一天，汪汪想通了、想明白了，她会回来再找大葛的，如果那时大葛还是单身。

看着大葛不舍的神情，汪汪给大葛来个拥抱，勉强笑笑说：“小爸爸，不管将来发生什么，不管我在地球哪个角落，我都不会忘记我的小爸爸！”随后，轻轻一吻，汪汪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

失魂落魄的大葛长叹一声，直到飞机起飞，他才转身欲走。忽地一个冒失鬼把他撞个满怀，那人估计是急着赶飞机，边跑边说“对不起”，大葛也只是看到那人的背影——一个瘦弱的女子。

爬起身的大葛拍拍身上的尘土，刚想走，忽地，他怔住了！他急忙回头再找那女子的身影，可惜人海茫茫，早没了影踪。只因那女子的影像，大葛似曾相识。

对刑警工作极其负责的大葛并没有因为汪汪离开、爱情失败而自暴自弃，他依然拼命地工作，成天不是徒手搏斗，便是翻墙越脊。可是无论怎样，那段刻骨铭心的感情还是让他多少有些分心。在一次追击毒贩的战斗中，大葛被对方用枪打穿了右肩胛骨，就在他倒下去的时候，他头脑里居然又呈现了梦中那个老女人模糊的影像。

抢救之后的大葛虽然脱离了生命危险，但依旧养伤于医院。一刹那间，大葛似乎成了英雄，媒体成篇累牍地采访和报道，各界人士的亲切慰问，还有公安局的领导们走马观花地看望……说些言不由衷的话，还要忍着伤痛勉强微笑，这让大葛很不自然。

大约照顾大葛的小护士看出了大葛的不自在，以后但凡有人来“探视”，特别是媒体记者，那小护士一律挡驾；这让大葛甚为感动。

出院归队后的大葛偶尔也会邀请那小护士出来吃个饭、逛个街什么的，虽然那小护士不比汪汪漂亮迷人，但也挺可爱的，关键小护士特细心，这让大葛多少有些动心。

几次交往，还是小护士捅破窗户纸：“大葛，我觉得我们之间其实不必这么磨磨蹭蹭的，我就挺喜欢你的，你要是也喜欢我，咱们就在一起，你看成么？”

小护士爽朗的性格让大葛很是兴奋，他总算在失败之后看到一丝阳光。

只是这阳光来得快，去得也快，大葛还没享受到小护士带来的温柔和甜蜜，一件怪事让大葛做出了痛苦的抉择。

在交往一段时间之后，好像骤然消失一般，大葛没再做那个稀奇的梦。不过，那小护士从来没有同他在一起过夜（不知是她坚守原则，还是另有原因），而且时间掐得相当准，只要晚上10点半，无论大葛是在和小护士吃夜宵或者柔情蜜意，那小护士都会打个激灵一般吵闹着要回家，顿然没了刚才的温和、亲昵，还有，小护士坚决不让大葛送她回家。

那次，同事一句无心的话让一切谜团豁然开朗。

中午于食堂用餐，技术科的法医小徐低声地问大葛：“大葛，你女朋友是在医院上班么？”“对呀，她是护士。”大葛头也不抬地快速吃着饭，他担心不知什么时候要出任务，所以每次吃饭都特别快，“再说你见过的，那次你们技术科的心理医师老姜结婚，我还带她到现场了。”“是啊，我见到了，很漂亮很可爱的那个……可是，我，我不知怎么说，可能我看错了吧……”大葛总算抬起头，皱着眉头愣愣地看着徐法医，小徐牙疼一般咧着嘴说：“上周末深夜，我和一帮朋友去邻市的风化场所‘温柔乡’潇洒，忽然，主持人介绍今晚的特别嘉宾，就是跳艳舞的那种……猛地，我愣住了，那一件一件脱掉衣服的小姐特别像你，你女朋友……”“啪”，大葛把筷子拍在桌上：“徐法医，我女朋友怎么样，我了解！她跟你没有一毛钱关系，你别胡说八道……”说完，大葛转身离去。

事后，大葛曾拥着小护士，不知怎么的就谈到这个话题：“你知道么，我的小东西？你很受欢迎啊！我们局里的小徐法医说你漂亮可爱，他为了让我知难而退，他居然说你去跳脱衣舞……你说这个人的伎俩可不可笑！”小护士挣脱大葛的拥抱，一脸严肃地问：“你相信了么？”大葛摇摇头：“怎么会？我的小东西，我还不知怎么回事嘛。”小护士说：“当初我选择你，就是因为我看上了你的性格，给人以信赖，我也希望你能信任我。”大葛用手轻轻地拍拍小护士的头道：“那当然，否则我不久中计了么！小傻瓜……”接着，大葛眼角闪过一丝“邪念”：“你今晚又不值班，如果没别的事儿，那就在我这儿好不啦？”起先小护士有一丝犹豫，但还是点点头。

一阵云雨缠绵之后，大葛呼呼地大睡开来。倏忽，飘飘悠悠，那个梦中的老太好像又在那个公交站旁向大葛举手示意……忽地，好像有人在耳边冲大葛喊了一嗓子：“快起来！”平时突然出警让大葛养成了极好的条件反射，大葛陡地坐起，却发现，那床上早已没了小护士的影踪。

“啪”，是关门的声音，大葛快速地趋到门边，透过猫眼往外观瞧，只见一个丰乳肥臀、坦胸露乳、浓妆艳抹的女子朝楼下走去。只看背影，大葛的心里凉了半截儿——正是他的小东西！

大葛知道，小护士平时根本不化妆的，也不会穿着暴露，今天这是怎么了？他开始怀疑徐法医的话有可能是真的。只不过，想证实这一切，探究真相的唯一办法便是——跟踪。

拿过外套的大葛来到楼下，他发现小护士上了一辆的士，大葛便开着车在其后若即若离地尾随。那车穿过市区，走向国道，大约半个小时后，那的士已进入邻市的管辖范围内。

在徐法医提到的风化场所“温柔乡”门口，小护士下了车，而后走了进去。大葛将车停在路边，跟了上去。

大葛刚走进温柔乡的大厅，便被一阵阵的酒气、香水味和汗臭混杂在一起的龌龊熏得一阵阵作呕；伴随着震耳欲聋的dj音乐，人群涌动处再也不见小护士的影踪；处处是嫖客放浪形骸的肆无忌惮和操着皮肉生涯的野鸡呲哇乱叫的“不要”……

忽地，刺耳的声音骤停，光头主持人走上舞台嘿嘿淫笑道：“亲爱的朋友们，欢迎大家莅临温柔乡！不管外面的世界多么悲惨，我们依然寻欢作乐！请大家喊出我们的口号……”只听底下的男男女女齐声尖叫：“让道德和法律见鬼去吧！”紧接着便是无所顾忌地哄堂大笑。

“很好，朋友们！相信大家来到温柔乡的一个重要目的就是关注我们露露小姐的精彩表演！”底下有个矮胖子往上扔了个啤酒瓶子，咒骂道：“草你妈的，你个死光头，给老子滚！老子要看露露小姐脱衣服！”紧接着，“脱衣服！”“脱衣服！”的叫喊声汇成一片，那光头主持人见势不妙：自己再不下去恐怕会有被揍的危险。他只好请dj再放音乐，随后舞台中央升起一块圆形活动台，台上的女子搔首弄姿诱惑台下的男男女女……那女子不是别人，正是小护士。

小护士一件一件地脱掉自己身上本来不多的衣物，仅剩下两块遮羞布了，扔酒瓶子的那个矮胖子大约是看得不过瘾，拿出香槟朝小护士身上狂喷，其他人见甚是“好玩”，便纷纷效仿；明显是抵挡不住的小护士大声地说着：“不要！”

大葛再也按捺不住内心的激愤，他冲上台，脱下外套给小护士披在身上；那小护士好像不认识大葛一般很感激地问大葛：“你是谁？”随后晕倒在大葛的怀中；那又矮又矬满脸横肉的死胖子接话茬道：“对！你是谁啊？在这儿装大尾巴狼！”

大葛掏出证件：“我是警察！”底下众人先是一愣，而那扔酒瓶子的家伙骂道：“我草，警察算个鸟！”说着那瓶香槟飞了过来，随后，底下无数的瓶子飞向大葛，有的瓶子还击中了大葛受过枪伤的肩膀，大葛将小护士紧紧护在胸口处，忍受着飞瓶袭击……

“啪”，一声枪响，现场顿时冷静下来！原来是徐法医带着邻市公安局的巡特警冲进现场。只因大葛在进入“温柔乡”前给徐法医发了短消息。

当大葛醒来时，他发现自己又躺在病床上了，那小护士正亲昵地偎依在他的怀中甜甜地睡着，像是什么事儿都没发生过一般。

后来，徐法医跟大葛讲：“我听咱们局心理医生姜医师介绍，你女朋友可能是患有人格分裂，或者存在着严重的梦游症。唯一的解决方法，就是让姜医师给她催眠，让她把患病的缘由讲出来，我们好对症下药哇！”

在温馨的环境中，小护士合着眼平躺在舒适的躺椅上，只听姜医师柔和地说：“现在我们要进行一场旅行，是心灵之旅，回到过去，那里有我们要寻找的秘密……好了，走过长长的走廊，一扇门就在眼前，去吧，推开它，啊！光好像很刺眼，慢慢适应吧，来，看清周围的一切……”

终于，小护士讲述了她经历过的导致她爆发梦游症的原因。

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一对年青人热情地拥吻着，忽然女孩被一阵又腥又咸的味道呛着了，她张开眼，“啊”地大叫：男孩鼻中喷出血水，整个牙齿都被血液染红了……女孩劝说男孩去医院诊治，男孩却笑着说：“没事儿，大概是我第一次吻你太兴奋了！”

不过，从那以后男孩时常会流鼻血，去医院检查，好像也没什么结果。

有一天，女孩收到男孩的分手信，女孩撕心裂肺地去找男孩讨个说法，可惜男孩一家早已飞离故乡，远遁他国……

受了巨大情感刺激的女孩从此患上严重的梦游症——白天她是个白衣天使，晚上却成了人尽可夫的荡妇。

“哦，原来如此！”了解事情真相，大葛长叹一声。

私底下，姜医师对大葛说：“如果根治这种痼疾，最好的办法就是把那男生找回来，重拾起他们的爱……不过，现在看起来不大现实；还有一种方法，就是惊喜刺激法，你做一些让她开心或者很能激动她的事，或许也有效果。”

大葛想了想，猛地跑了出去，直奔珠宝店。他掏出所有积蓄，购置了一个看上去还算精致的心型钻戒，接着风风火火往医院赶……

可是，就在大葛来到小护士的病床门口，他准备推门进去时，却听到里面有男子说话的声音：“……我回来不是求你谅解，而是为了重新追求你……当年我先是流鼻血，没过多久，消化道、呼吸道等内脏大出血，继而开始骨痛，一度行动相当困难，后来经过详细检查，才知道患了白血病……我知道我得了绝症，所以我不想拖累你……”小护士已然哭成泪人，拥住那人道：“你现在怎么样了？”那男子也哭道：“我家人带我去了日本，经过诊治，终于找到配对的干细胞，进行异体移植，我的身体恢复得很好。到现在，我同健康人一样，可以结婚，可以生子……最重要的是，可以娶你！”两人如胶似漆地紧紧拥抱着，泪水打湿了彼此的衣衫。

大葛将那被自己攥得有些变形的钻戒默默地放进口袋，没有推门进屋，而是转身离开。

离开时，大葛听到小护士向那男子道：“只是，我现在有了男朋友，我必须把这件事跟他说明白，我不想欺骗他，因为他真是个好人！”

泪花四溅的大葛快步地走出医院，大约见惯了生离死别，医院内的人对大葛的表情没有过多的关注。

当天，大葛向刑警队告了长假。从此，他手机关机，也不上网，窝在家里。任凭谁敲门，也不应门。那小护士来了两次，便不再过来。没几天，有人从门底塞进一张照片，正是小护士的婚纱照——披着洁白婚纱的小护士满脸幸福和满足；大葛的泪水一串一串地滴落在别人的婚纱照上……

当天晚上，睡得并不安稳的大葛隐约又来到窗口，看那公交站旁的老太向他招手。这回，大葛不想放过她，他跳出窗外，飘飘忽忽地朝那老太狂奔；老太却一脸安详地静静等待。

“你是谁？为什么老出现在我梦里？你到底要说些什么？”

“对不起，可能吓到你了。不过，我只在你最悲伤的时候出现。”

“你怎么知道我的事？你到底是谁？”

“你现在还不认识我，不过明天，你就知道了。我只想告诉你，爱你的人是不会让你伤心，就算她在遥远的未来，也会和你感同身受。也许你不能理解我的话，但是总有一天，你会感受到的……我就是因为爱人去世了，日夜思念的我才有机会回到过去，回到他最悲苦无助的时候，把我对他的关爱传递过去……”

说着，那老太好似羽毛一般飘悠起来，直至不见，远处传来温柔地声音：“我永远爱你！”

泪水打湿枕头的大葛从梦中缓缓醒来，还没明白梦中的谶语，一看表，“不好！今天该上班了！要迟到！”

匆匆洗把脸的大葛来到车库，想打火，却猛地想起多少天不出门，车早就没油了；跑到街上欲拦一辆的士，却因上班高峰期，平时随处可见的出租车根本没的可拦；只好来到梦中的公交车站，大葛刚一转身，忽地同一位眼镜女撞个满怀，莽撞的大葛连人家的眼镜都撞掉了。大葛连连说：“对不起！大姐！对不起啊！”

“我说，你先把我的眼镜给我好么？”

大葛弯身去捡那眼镜的时候，猛地，他抬头又看了看对面的女子——相貌、神采跟梦中老太有几分相似！

好像缘分注定、轮回归位一般，大葛把眼镜给那女子戴上，对方刚看清他的模样，她笑着说：“太巧了！上次在机场，我撞的你；这回你撞的我，我们扯平啦……”

未等对方说完，大葛便一把将那眼镜女拥入怀中，不顾候车人们的侧目，喃喃低语：“我总算找到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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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文完-